李放的名气越来越大。

开始的时候,是林仙儿的爱慕者来找他,等这些人败退了,又是一帮“老前辈”前仆后继。

他们以为他年轻,心里就有了想法,要通过击败这小子获得更高的江湖地位,所以像狗一样撵来了,人人都将他当作踏脚石。

结果却被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打败了,毫不留情。

他与那些小辈打,只要一剑就能获胜,可笑的是,和这些人也一样,所有端着架子要来分一杯羹的人,最后都差点留下了自己的命。

这个几个月前还籍籍无名的人,如今锋芒毕露,多少自诩资历的人在他手下丢丑,为了不丢面子,败者大肆吹嘘他可比天下第一的上官虹,捧杀的恶毒心思展露无遗。

龙啸云虽说暂时熄了结亲的心思,但对李放还是很看好,他如今借住在他家里,他就请这少年郎教他的儿子用剑。

龙小云不到十岁,天赋也好,只是不用在正途,他的剑法诡谲狠毒,身上还装了许多暗器,他七岁就已杀过人,如今就敢四处招摇,有时还为好奇去花柳地。

李放教他,他虽然不服这个人,但寒光一剑现在也算江湖上的人物,他瞧不起自家父亲,因他不够强,也不够受尊重,但如果是认李放作师父,他还算乐意。

但是李放太严格些。

龙小云第一天就挥剑挥到发火,冲他喊:“你当我是小孩子么?你的剑法不是很厉害吗?难道是不舍得教我?亏我爹娘对你这样好,你还要做我的师父!”

李放冷酷地看着他,“我教你,你使得出威力么?”

龙小云眼珠转了转,“你且教着,怎么知道我使不出?”

李放原先学的是移花宫的功夫,变化繁复,剑法更是独具一格,只是移花宫的功夫毕竟是女子所用,原该用细剑的,他学会了所有招式,又把它变作了自己的,无招无式,每一剑都带着移花宫的影子,但细看却又不是,飘逸潇洒,几乎是随心而来。

“我的剑法脱胎于我师父的剑,”他淡淡地说,龙小云见识过他一击制敌的模样,眼下更是屏住呼吸,颇为期待,“你先学了她的,再自己悟吧。我的剑没有招,教不了你。”

龙小云哼了一声,大概是毕竟得到了东西,虽然不是最想要的,也还算满意,他没有再说什么李放藏私之类的话。”

“我先演示一遍,你看好了。”

该怎么形容呢?

李放第一次见这套剑法,是他师父的侍女使出来的,那时他四岁,母亲送他到移花宫,一去不再回头。也许是为了安慰他,那名侍女说要跳舞给他看,她使得是水袖,把它当作软剑用,身姿曼妙,去了剑招的杀气,宛如散花天女。

这个叫花月奴的侍女背叛了师父后,他再没见过她,许是藏在哪过着自己的生活吧。后来师父也教他这套剑法,他后来不喜欢这样柔软的剑,便擅自改了,给龙小云演示的,就是修改后的成果。

他把一朵花变作了修竹。

这与龙小云过往学的,专为杀人的刻毒剑法不同,这是很疏朗的剑,其人亦是,宛如明星,意气风发。

李放收剑,慢慢问,“你要学么?”

龙小云抿唇,他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亦泛出恼火,他可算知道他为什么说他使不出威力了,是讽刺他不是君子么?不错,他确不是。

李放说,“看来你没明白。”

龙小云:“我已明白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

“是吗?”李放皱眉,他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看他的样子,决计是没有懂的,“你如果真明白了,就应该知道,这套剑法轻灵,你现在学了它,只是学了形罢了,使出来的剑笨重,没有灵气,只有你练好了基本功,等你不再反复挥剑时,才能感觉手臂与剑一体,如此才能发挥它的威势。”

龙小云没说话。

“我很强,”李放说,“可我还是天天在练这些,你这样弱小,却坚持不了,还敢说要变强么?”

龙小云被他一激,阴冷地看着他。

李放冰湖一样的眼睛静静回望。

“我练就是。”龙小云说。

李放不止教他学剑,还教他许多武功。移花宫的功法,按理不外传,龙小云也不是移花宫女弟子,因此李放教他的,多是他自己改过的招式,已从原来功法中脱出了。

这段时间他过的生不如死,练武是很枯燥的事情,往常他只嫌弃自己的父亲为何不是江湖高手,现在确有高手在教他,他憋了一股气要掏空对方的储备,但也时常后悔,自己为何自找苦吃。掏的越多,学的越多,最后累坏了自己。

好在后面李放已经摸清他的天赋在哪里,渐渐停了其他教学,只一心教他用剑。

龙啸云偶尔来看自己的儿子,发现他与以前依赖旁门左道的模样大有不同,使着正派的剑法,倒也有模有样,他大喜,特地去求人打了一柄宝剑给他用。

龙小云拿着剑又忍不住看师父腰间的剑,他从没看过它的原貌,其实大多数人应该也看不到,毕竟李放解决对手用不了多久,电光火石之间,战斗就已经结束。教他试剑时,又用的竹剑。

当他别扭地提出来想看一眼的时候,这个冷冰冰的人居然好脾气地把剑甩给了他。

到手的第一刻,他感觉,好轻。

剑柄是沉沉的黑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剑鞘玄黑,刻着虎形,剑镗澄澄,可见游龙,他拔剑,才发现剑身与剑镗的连接处竟是一条银龙,这是一把单刃剑,无锋的一侧寒光彻彻,竟有七枚红宝石在上,宛若血珠。

“你也会用这样花哨的剑么?”龙小云有些纳罕,他原以为李放是那种不在乎使什么剑的人,瞧他用竹剑也很乐意,不想自己的佩剑这样华丽。

几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剑柄,李放把佩剑拿回,脸色平静,“我师父赠予的。”

“你的师父?”龙小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他有点好奇李放已经这样厉害,他师父又是何许人也?能把这样的宝剑赠予徒弟,不应当是无名之辈。

李放没有理他。不是什么人都配知道她们的名字,这二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名字被臭男人含在嘴里,应当也会生气。

“你师父……,不,也算我的太师父吧,他送你宝剑,你就没什么要给我的?”龙小云又有了主意,打算从傻子师父那里扣出点什么。

确实,虽然没有正式的拜师礼,也算是个便宜徒弟,没有一点礼物也说不过去,李放沉吟片刻,“好,明日你等我。”

龙小云晚上又累成死狗,夜里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他的食量大到可怕,好在林诗音也习惯了,吩咐厨房多做些饭菜。

她怜惜他学武辛苦,又忍不住为他高兴。过去儿子眉眼里总有些阴郁,这也是她和大哥误了他……眼下看他虽然累,也时常和她抱怨李公子如何如何,但那种心境的渐渐开阔,身为一个母亲,她总是感觉得出来的,甚至比他自己还明白几分。

她也……

只有小云了。

次日,龙小云得到了自己的拜师礼。

他盯着手上的剑穗,上面有一块玉珏,雕了鹰隼,张口欲啸,细看似乎与李放护腕上的相似。

“这也太寒酸了。”他嘀嘀咕咕,还是把东西挂上了。

他这边还在勤学苦练,李放却被林仙儿缠上了。

他两不再互相折磨,是从李放去教龙小云开始的,龙小云日日枯燥,他当然也不可能甩手不管,总要瞧着指点一下。这下子,林仙儿就坐不住了。

她把男人当狗一样,不管怎么做,总会巴巴地跟上。李放不整天盯着她“注意分寸”的时候,她一晚上可以和好几个男人约会。她的武器是身体,但李放没有给她使用武器的机会,总不肯进小筑内来,她也不可能在外脱光了。

虽说对外扮作矜持,但真给他看了,叫他为自己神魂颠倒,她也多的是法子让他自己相信她还是那样纯洁可爱。

然而,这块不解风情的石头再一次打碎了她的自信,她不找他,这个还不自量力想着娶她的人居然也不来,有几次她特意去操练场走了几圈,说是步步生莲都不为过,眼见那些粗人都移不开眼睛,他居然还在教龙小云练剑,视而不见。

这把她气了个倒仰,心里的征服欲却像烈火一样熊熊燃烧着。

这天,林仙儿就在回廊里堵到了他。

李放只是对她点头示意,绕过她就要走。

林仙儿深吸一口气,拉住了他。

少年顿住了脚步。

她抬头,用自己最有把握的笑容看向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放:“不去。”

林仙儿噎了一下,她轻轻贴上了少年的身体,感受到他身上的泠泠冷气,属于她的甜香渐渐萦绕在雪松气中,宛如菟丝花至柔至死的缠绕。

[她在笑,用她的眼睛。

然后是用她的腰,她的臀,她的腿。]*1

她还穿着好好的,但这样的扭动摇摆已足以让男人血脉偾张。

“真不去么?”她娇娇笑着,带着嗔怨。

李放说,“改日。”

林仙儿颇为幽怨地看着他,“往日也不见你这样忙碌。”

李放颔首,“我已答应教导龙公子。”

“是为了我么?”她问。

“不是。”李放说。

她知道他的性子,不是就不是,绝无撒谎的,一时有些自作多情的羞恼。

但目的也算达到,她把手贴在李放护腕上,她格外喜欢这个地方,越是保护的好好的,她越想打碎,让他对她袒露全部。

“改日是什么时候。”

李放思索了一下,龙小云已经学习到了一个阶段,不如也给他放上一天假,免得逼的狠了。

“明日,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就,明日未时。”她的手指在护腕上绕了几圈,又去勾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