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

自从绫子停留在了鬼杀队的据点之中,已经有无数年轻有为的青年们邀请她这个时间出门游玩。

江户时代的风气果然开放。

在她无数次的婉拒后,大家仿佛越挫越勇般,打听了绫子详细的每日动向。

然后他们开始邀请绫子看夕阳和火烧云。

她只能感叹年轻真好。

产屋敷从来没有阻止过这群年纪轻轻一脑袋肌肉和热血的家伙和她接触。

绫子收到的再也不是干巴巴的和歌,而是各式各样的小礼物。

队员当中也没几个会写诗的,大多数人满脑子都被变强和杀鬼挤满了,有点追求的甚至到她面前说什么等自己杀死了下弦就来求婚。

有热心的小妹妹告诉她,杀死下弦就能够晋升为柱。

虽然她还没有见过下弦的鬼,这么听人一说也略微猜测到了他们的实力。

之前说出这话的是个可爱的少年人,绫子觉得他可能没有机会来求婚了,有些可惜。

大概是心态发生了转变,在她还是藤原绫子大小姐的时候,待嫁年纪的她最讨厌这群幼稚无聊的男性生物。

平安时期待嫁的贵女们都会搬出大宅独居,一开始大多数的好事贵族少爷们只是冲着她独居院门的藤花家纹来的。

而这些贵族少爷想要送和歌进门必须买通家中的侍女们,绫子非常纵容手下的侍女们收受好处,然而他们递送的和歌绫子一眼都没有看过。

反正家里也不会同意,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曾经身为研究员的绫子,做人相当现实,对交往男朋友这件事都是以结婚为目的进行考察,因为太忙了导致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在谈恋爱上。

那个时候追求她的人也是犹如过江之鲫,由于长期在国外留学,这些人的国籍都能够凑两桌麻将了。

研究所里只有她一个瓷器国人,虽然不是年纪最小但资历最浅,平时接触到的异性个个都不是正常人,对实验结果和论文的热情偶尔能让他们忘记绫子的脸。其他学院的人都觉得他们研究脑科学和物理学的人不太正常。

但是绫子非常喜欢这种气氛。

她作为瓷器国人能够不拿绿卡加入这个研究所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留学生这么多,在国外这么多年,她也不得不说好像比起自己,其他国家的学生更容易受机构的青睐,纵使她更为优秀。

但是机构的大门也当不住作业太少的其他学院异性生物的脚步。

言归于此,平安时代的男性们可能也是无所事事,骑马打猎也消耗不了他们过剩的精力,仅仅是读书写字属实花不了什么时间,他们不再甘心得不到绫子的回信,日日在院门外面徘徊。

记得有一回,春险些被堵在了门口,最后还是让她最最喜欢的夏子去回去主宅搬了救兵。对方身份特殊,甚至说得上和他们家沾亲带故,料定了自己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被打出门去。

然后他确实没有被打,而是被客客气气叉出去的。

自此之后,给她送东西的人数直线减少,侍女们出门也安全了许多。

绫子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让夏子拿出了琵琶后,她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拨弄。

可是绫子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能够无聊到这种程度。

五米高的院墙也阻拦不住他们的好奇心,也许是翻墙后见到了她本人带给了青少年极大的成就感,成功做到了同龄人做不到的事情,他过了两天还带上了自己的小伙伴一起翻墙。

可是另外一个显然是被硬叫上的,对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满脸写着不太情愿。爬上墙头的那一刻,他还没来得及往院子里看清楚,就被春天新鲜的青枣砸中了脑袋。

被砸到后,这个家伙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是小伙伴的震惊表情太过稀罕,被青枣连续袭击了两回的好事少年也来不及喊疼,只顾着大喊道:“我就说了没有骗人,忠行你看她是不是很好看!”

不是,他只是吃惊于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完全没有武道基础的女孩子击中,并且在对方的武器破空的时候毫无所觉,直到被打中了才发现。

而后他才注意到了绫子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和精致如瓷娃娃一样的脸。

和旁边的经基不一样,他眼中的女孩子身上散发着光芒,像是朦胧又梦幻的月光一样洒在她的周围,星星点点的灵力溢了出来。

伊势神宫的大巫女都没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他的惊异墙里的绫子并不在意,她丢完了手上的青枣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绫子隐约听到墙头上的少年说要来提亲之类,却也没有在意,只当做是无稽之谈罢了,只对夏子说着找人来把院子外面那棵樱花树移栽到别处去。

可还没等樱花树栽好,夏子就去世了。

她才知道对方并不是普通的贵族少年,而是皇族。

这位经基皇孙真的来提亲了。

藤原慎也给出的答案却是顽劣的侍女偷拿了她的琵琶出门,他见到的并不是藤原氏的小姐。

此事之后,她的院子周围不要说樱花树了,花草都被薅掉了不少,院墙又被加高了好几米,绫子都快觉得自己住的地方不是小院而是城墙底下,被压得透不过气。守卫的人数也重新从主宅里被调出来了不少。

那真是不甚美妙的回忆。

但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了。

没有人能够约束她的所作所为,可产屋敷的胆量就是有这么大,偏就随便让她待在了这里。

她的真实身份说出去不免惊世骇俗,他也就用了那位姓炼狱的炎柱的说法,对外只说是一位作客的巫女。

巫女小姐收到的礼物从各种精巧的小首饰到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只是好不容易能撸上一把兔子,却把小东西吓得两脚乱蹬,浑身都在发抖,漂亮洁白的毛发都不复光泽,恹恹的,像是病了一样。

绫子非常伤心:“我从小就不太讨小动物的喜欢。”

说完便松开手将它放走了。

这只受了惊的小白兔,第二天就躲在了别的小姑娘的怀里,格外有精神。

绫子这时一想,以前住在寺院的深处她并没有发现,如今在这里清晨的鸟儿都不敢在她的屋外鸣叫,看来她是真的很可怕。

人往往总是比动物迟钝得多。

这些小伙子真的万分想要展现自己,可是没有一个人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最后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问她:“绫子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吗?”

这么一说,绫子发现鬼杀队的年轻小伙子们的种类还真是多种多样,就是实力参差不齐,竟再也没有看到一个像是炼狱那样的“柱”级别的人类高手。

“唉?特别注意到的确实没有,如果说喜欢的话……”

没有实验和研究,不用写论文更不用和学术杠精们对线后,绫子在这个世界终于认真思考了自己的择偶标准。

“对方起码要真诚温柔,人品可靠。身体健康没有先天疾病,家世清白成熟稳重,心胸宽广尊重妻子。”她说起这个话题,一时间竟有说不完的话:“长相的话,不要黑色卷发,公家的贵族也不要。”

绫子最后补充道:“最好是能干掉鬼舞辻无惨的热血男儿。”

她不怕烫嘴。

男人的血往往比起女性的血液口感差远了,但是遇到了鬼杀队的柱之后,绫子发现情况其实是实力越强劲的人类,血液散发的味道越是香醇。

现场听完她这一通听上去就很像胡说八道言论的小姑娘们眨了眨眼睛,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那样的话哥哥完全没有机会了诶!”

“可是现在我们队里连无惨的行踪都发现不了,至今连见过他样子的人都没有。”

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新的话题,一群叽叽喳喳的跳脱少女们又忘记了之前她们在说的是什么:“听说那个家伙可以变成各种人类的模样,队里上一次有人遇见他好像是快一百年前了,那时候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绫子也兴致勃勃加入了话题当中:“然后呢然后呢!”

队里负责医疗的绘理沙从伤员们嘴中知道的消息最多,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那个很可怕的鬼王其实老早之前只是一名不听话的病人,每次提及的时候口气极其差劲,“然后他非常不要脸地骗了整整一队的人,队长亲自抱着那孩子送到了一户农户的家里,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但耍了他们,那家农户也被他变成了鬼,还在桌子上留下话来:“说是为了感谢这户好心的人家,所以分给了他们血液。”

这个逻辑毫无问题,以至于绫子觉得这一队人确实挺傻的。就连成年人都被杀害,那种地方出现一个小女孩,居然连怀疑都没有,幼年的人类女性确实会让人降低警惕性。

她在想无惨变成的这个小女孩究竟长得是有多么地无害。

那张阴鸷秀美的脸缩小后再盘个头发。

绫子的大脑一瞬间被自己的想象杀死了,在温暖的春天里,她的血液差点逆流,浑身一阵发冷。

只因为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极为危险的想法:

大概,还确实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