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充满了不可思议超能力的梦境世界。

羽树坐在岸边的大石上,第一百零一次感叹。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的两个哥哥现在正在切磋,电闪雷鸣飞沙走石,水龙火龙齐飞,各种特效简直堪比好莱坞大片!而且他们不是站在地面上打的,是站在水面上打的啊!!!

想当初羽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同样都是辉夜姬生的,为何二位兄长如此优秀?!!

羽树托着腮,眼神有些涣散。

他虽然也是辉夜姬的孩子,但是除了继承了辉夜姬优秀的外貌基因之外,别说是他哥哥两人现在拥有的能力,就连他妈妈最异于常人的白眼都没继承到一分半毫。

大筒木一家就只有羽树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这种除了自己之外,全家都是超能力者的感觉相当微妙。

不能在自己的梦里体验一把超能力者确实是有些失望。

“唉——”

“叹什么气呢?”

不知不觉,刚才还踩在水面上你一招我一式的兄弟二人已经切磋完毕了。长成俊秀青年的兄弟二人个子很高,背对着阳光走到羽树面前,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两人的影子当中。

羽衣还趁着羽树发呆的时候弹了他的脑门一下。

“哎哟!”羽树捂着被弹红的脑门儿,瞪了羽衣一眼。

羽衣双手环在胸前,一脸“你奈我何”的欠抽样。

羽村走过来揉了揉龇牙咧嘴的弟弟的脑袋,“回家吧。”

“嗯。”羽树从大石上跳下来,冲羽衣做了个鬼脸,拉着羽村头也不回地跑了。

“喂,臭小子,等等我啊!”

“才不要!笨蛋羽衣!”

“没大没小的家伙,要叫兄长!”

“哼!”

一路打打闹闹回了家,兄弟三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廊角下眺望远方的辉夜姬。

羽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山脊尽头的神树。

“……”

大概是当初听大树聊三千年的时间就为了一颗果实,也一起守候果实成熟,还商讨了果实成熟后一起去大陆各个地方旅行的事情,对于突然横插一杠抢走了果实并吃下的辉夜姬,羽树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尽管在幼年,作为母亲的辉夜姬温柔又耐心,悉心地陪伴他们成长。也就是那会儿,羽树就差不多抛开梦里“多了一个母亲”的别扭,也减少了对辉夜“抢果实”的在意程度。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辉夜姬慢慢地变了。

她外出的频率和时间都增加了,就算待在家里,她更多的也是在眺望扎根在终焉之峠——羽树现在才知道那个地方的名字——的神树。

而她偶尔扫向羽树的目光,竟然让他有些不寒而栗。他隐隐约约记得这种被注视着的感觉,似乎当初他还和大树讨论过,但是大树说可能是来自于祭拜他的村民们。所以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但是这种曾经出现过的感觉现在再一次落到了羽树身上,让他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

羽树的视线突然与回过头来的辉夜对上了!

行动快过思考,羽树下意识地就躲到了羽村的身后,有些紧张地揪住了他的衣服。

“?”察觉到羽树异常的羽村和正在与他说话的羽衣不约而同地看向羽树,询问道:“怎么了?”

余光瞥见辉夜姬已经进屋,羽树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松开了揪着羽村衣服的手说:“没什么。”

羽衣羽村兄弟俩面面相觑。

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段时间他们也发现了羽树的不对劲,但无论他们怎么问,羽树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真是的!”羽衣大咧咧地揽过小弟的肩膀,大掌一盖,将羽树整齐柔软的短发给揉得一团乱。“跟兄长大人有什么不好说的?”

“啊——住手!混蛋羽衣!”大力加上身高压制,羽树根本就挣脱不了这个兄长的无情蹂.躏,气得去踩羽衣的脚。

羽衣早有预料,迅速放开羽树往后退了两步,让顶着一头鸡窝原地跳脚的羽树根本拿他没办法。

“哈哈!”

“混蛋!”

羽村叹了口气,看着跟个没长大小孩儿似的你追我赶的兄长和弟弟,颇觉无奈。

“羽衣!羽村!羽树!”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传来了呼喊三人的女声。

跑在前面的羽衣脚下一停,跑在后面的羽树慢了半拍没刹住车,直接撞上了羽衣的后背,撞得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羽衣回过头随意扒拉两下弟弟四处乱翘的头发以示安慰,看向来人,“羽织?”

面容清丽的女孩是一路跑过来的,一边喘着气一边告诉三人村里有人打起来了。

兄弟三人正准备去看看情况,这时候屋内突然传来辉夜姬的声音,“羽树,到我这边来。”

羽树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两位兄长,冲他们点点头,“那我就不跟哥哥们过去了。”

羽衣抿抿唇,像是看到了羽树心里的不安,他把手搭在弟弟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这次倒是没有引起羽树的激烈反抗。“去吧,兄长大人很快就会回来陪你玩。”

羽树整理了下被接连蹂.躏了两次的头发,低声嘟囔说:“谁要你陪我玩啊……”

兄弟三人分开行动,羽衣和羽村去解决村民之间的矛盾,羽树则忐忑地按辉夜姬的指示,来到了宽敞的大厅中。

大厅里只有一个独立宽大的石座,羽树背着光走进厅门,看到端坐在石座上,被阴影掩盖了大半个身影的辉夜姬,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了。

“母亲……”

“羽树,到母亲身边来。”

羽树自然是不得不照做的。

距离辉夜姬越近,羽树心中越是不安。他看着表情无悲无喜的辉夜姬,一瞬间好像看到了视天下万物为蝼蚁的冷酷神明。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无比温柔的母亲就再也看不到了呢?

他几乎是以蜗牛的速度慢慢地往前挪动,辉夜姬也不催他,漠然地看着抗拒之意十分明显的小儿子。

但大厅再大,只要他不主动停下来,到辉夜姬身边的这条路依旧有走完的时候。

其实当羽树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想停下来了。他的脑子里刚出现这个想法,他的脚步就跟着停顿了一下。然而令他感到恐惧的是,停顿不过一瞬间,他的另一只脚又轻又快地继续朝前迈了出去!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就这么一小段的路程,竟然让羽树的额头上渗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当他在踏上台阶,来到辉夜姬身边单膝跪下时,他才收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一滴冷汗从额头滑到眼角,他却根本不敢抬手去擦。整个空旷的大厅内,寂静得只能听到羽树微弱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羽树的呼吸慢慢地调整过来后,坐在石座上的辉夜姬这才悠悠地开口:“羽树,我的孩子。”

“是……母亲。”

“再过不久,神树新一轮的供奉又要开始了。”

过度的紧张和惊惧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以至于他不得不尽力排除其他的想法,仔细听辉夜接下来的话。不过……这还是除了警告他们兄弟三人——尤其是他——不得靠近终焉之峠时,第一次主动提到与神树相关的事情。

“供奉的人员已经挑好了,这一次就由你来负责护送吧,羽树。”

“?!”

羽树顿时愣在了原地,他惊讶地抬起头,“由我负责护送?”

辉夜姬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羽树略显冰冷的脸颊,“没错,由你来负责。”

这瞬间,羽树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的母亲辉夜姬,一直以来都不愿意他们接触到扎根在终焉之峠的神树。小时候他因为特别想知道大树现在的状况,几乎向所有人提过想去神树那边玩的渴望,当然无一例外地被拒绝了。之后他和两位哥哥就被辉夜姬告诫,任何人都不许到终焉之峠那边去。羽树还因此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今天,严令禁止他们去神树那儿的母亲,竟然向他下达了一个能够接近神树的命令。

虽然他一头雾水,但这确实是来之不易、可以去询问大树情况的机会,羽树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除此之外,辉夜姬又吩咐羽树:“不要主动向羽衣和羽村提起这件事。”

回去找两个兄长帮忙分析分析的想法被迫腰斩,这也使得羽树更觉得奇怪了。

“那如果去终焉之峠的路上遇到哥哥们怎么办?”他的两位兄长长期肩负着巡逻村子的任务,供奉神树之人从村子里出发,有很大可能是会遇到他们的。

“其他的都无所谓。”辉夜姬那双不见丝毫情绪起伏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羽树,竟然让羽树有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颤栗感。

“只要你乖乖的,不要主动找他们说起这件事就行了。”

“……我明白了,母亲。”

从大厅里出来,站在灿烂的阳光下,羽树却觉得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千里冰封的雪原上,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那般地冷。

这个时候,他的双眼忽地感觉到了一阵刺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捂住了眼睛。不过这种刺痛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便恢复了。但是羽树却并没有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他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点怀疑。

——这里真的只是他的梦吗?

手指的缝隙间,一抹猩红在他黑色的双眼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