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铺装整齐的台阶往上走,沿途的树木绿意盎然,树叶随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沿途偶尔还能听见鸟兽鸣叫的声音,山路寂静而渺无人烟,唯有朝日奈一家子行走发出的脚步声时不时响起。

明明白天还是暖意袭人,可是到了傍晚天气就冷了下来,清河拉拢身上的毛衣,尽量跟上前面的人。

“走得累了吗?”身边不多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清河侧头看去,要不知何时从队伍的前面落到了后面,正和她并排走着。

清河摇摇头。

要把手伸过来拉住她:“路途辛苦,小妹不要勉强自己啊。”

清河晃了晃被要握住的右手,无法挣脱也就随他去。有了要的扶持山路好走许多,清河的重心都被要转移过去,她双腿渐渐地没有再那么酸软。

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后,一行人终于到达山顶,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松了口气,总算到了。

“要哥——”侑介一甩背包大口呼气,转过身看向队伍末尾的要,眼见地发现少女被要拢在怀里,想说的话一顿,“……要哥?……”

“嗯?怎么了,小侑?”一到山顶,要松开了清河,听到侑介喊他就转而看向侑介。

“没什么。”侑介迅速撇开视线,“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天色晚了,会有人帮我们分配房间。至于祈福,需要等到明天所有香客差不多来齐才能开始。”

四月上旬时,东京近郊的一座有名的寺庙为地震中死去的灾民祈福,要所属的寺庙参加此次活动,并且还游说一大家子前去参加。

雅臣、右京、琉生因为工作无法脱身,昴要参加训练、风斗一直在忙、弥突然感冒、绘麻有兼职,所以最后能参加的也只有要、光、三胞胎、祈织、侑介、清河而已。

因为要作为主办方需要提前前往,参加祈福活动的另外几只闲着没事就跟着一起去。

傍晚六点过后,迎客的僧人为朝日奈家的八只安排在客舍。

客舍安静且装修雅致,是典型的日式和室。

到了客舍,众人才知道是男女分开居住。虽说分开居住,其实也就是隔了一个景墙而已,清河提着背包跟着寺庙的女眷走向客舍,身后的椿像是被抛弃的狗狗一样,眼泪汪汪地目送她离开。

由于椿的目光太赤|裸,清河打了个寒颤:“椿哥,你别看我了。”

“不要,和小妹分开一分一秒都难受。”

“……好恶!”

“……”

椿在清河嫌弃的目光中险些挥舞这个手帕扑上来,幸好被梓和枣及时拉住并被拖走。

“小河快走!”

“梓哥、枣哥,你们千万保重!”

傍晚的闹剧一过,清河前往客殿吃晚餐时从男客舍面前走过时,发现祈织从最靠里的房间走出来,清河躲避不及,只好尴尬地问好:“祈织哥。”

“小河。”

这样客套地相处了近五个月,直到四月八日晚,清河一时手贱,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吃完晚餐回房的清河,从背包里拿出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

背包里塞满了弥帮她准备的各色零食,清河一不小心拿内衣时不慎带出来一大片,她长叹一口气,蹲下身收拾。拿到最后一包零食袋时,指尖摸到了金属质感的物品。

牙白,她都忘记把“祈愿”拿来了,罪过罪过。

地震后时化频发,清河为了安全就将“祈愿”带在身边,这次参加祈福活动也是如此,不过路途劳累,清河忘了这回事。也不知夜斗知道她这样对待神兵,会不会气得想打死她。

清河心先朝四周环视一圈确认无人,然后迅速从零食袋底下抽出“祈愿”,正打算放进背包,忽然“祈愿”的刀鞘上有金色的光圈浮起,又迅速灭掉。

——神兵浮现金色光圈,是因为感应到妖的气息。

寺庙这种地方,妖不敢随意进入,但是“祈愿”确确实实感应到了妖的存在,而这次参加祈福活动的人还没到齐,如今她所知道的身上附有妖的人。

只有祈织。

在日升公寓“祈愿”从来没有浮现过金色光圈,这次突然能感应到,说明妖的力量变强。

想到这里,清河握着“祈愿”,身上猛然出了一身冷汗。

——祈织他,比之去年十一月,想死的想法更深了。

许是受到了惊吓,清河睡着后莫名梦到祈织。

看起来比如金稚气许多的祈织坐在地上,修长的指尖握着一条十字架项链,低垂着头,精致的面容不带任何表情。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果不其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坏蛋!”

“朝日奈祁织!”

她的声音停顿了几秒,然后带着哭腔爆发出来——

“朝日奈祁织你是杀人犯!”

少年闻言缓缓地抬起头,微笑时温柔的双眼。

一片死寂。

******

“嗯,小妹,昨晚没有好好休息,怎么脸色这么不好?”要轻轻倚靠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狭长的桃花眼一眯,“才离家一晚,就难受得受不了了么?”

清河木着脸淡淡瞥了某个没正经的和尚一眼:“我认床。”

“……”

她向几个兄弟问了早安,坐到自己位置上。

吃早餐时,清河和祈织中间隔了三胞胎,她惴惴不安地坐下来。刚握住筷子,忽然胸口的镇魂玉发烫,清河身体一个战栗,强忍着才没有当众呼痛。紧接着口袋中的“祈愿”不安地躁动,清河隔着衣服摩挲了很久,“祈愿”才安静下来。

镇魂玉虽然没有再发烫,可是清河却如坐针毡,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祈织身上一团黑雾,他身边的光线都比平常的地方暗了一些。

清河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感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好难受……

从少女走近客殿开始,他就注意到少女隐隐泛白的脸色,她一向肤白,可是那种程度足以用病态来形容。

少女握住筷子时,突然身体一晃,光发现她额头有了一层薄汗。他近来观察多日,知道少女隐忍功夫十分了得,这次少女伪装得依旧很完美,但是手中紧紧握住的筷子有了一定程度的歪斜。

是因为太痛了,所以忍不住把筷子都弄得折断了么?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痛?

少女忽然抬眼望祈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身体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战栗,光眯着眼看向祈织,祈织一如既往地王子样安静地吃早餐。

不知名的好奇突然无法遏制地从心底产生、无限壮大,光勾起嘴角,等了许久的好戏终于要开场了么?

九号中午,昨晚没有到达的香客陆陆续续地到达了寺庙,迎客的僧人为他们安排好客舍之后,等到下午两点,等待已久的祈福法会终于开场。

僧人给每个香客都分发了一本佛经,众人入座,讲经的僧人开始带着众人一句一句的跟读佛经。

清河偷偷瞄了身边的一圈人,朝日奈兄弟均屏气凝神认真地念诵佛经,她一个一个地看过去,看到光时,猛然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清河像是做了小动作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一样,心虚地默默收回视线。

法事进行了两个小时,到下午四点终于结束第一场。

这次活动是趁着周末举办,周六举办第一场,周日是第二场。

法事结束后,椿本来还想带她去山上转一圈,清河难受了一天,果断拒绝。回到房间,自暴自弃地缩在被子里,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寺庙里的女眷把她叫起来去吃晚餐,清河点点头,在被窝里磨蹭了一会,不情愿地爬起来。

出门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天空中还有细雨纷飞,客舍门前种植的雪柳本就开得极其艳丽,经历雨水的浸润,越发显得娇柔欲滴。

去客殿太晚很失礼,清河出了客舍就加快了步伐。

客舍边有一条小径可以下山,清河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么晚,他这是要去哪里?

清河回头看了客殿一眼,还是先去那里吧,不能失礼。

她出门时还是绵绵细雨,到她看到祈织时,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打下来,像是有倾盆之势。

清河快速走了几步,雨势这么大,刚刚看见祈织的时候,他是不是没拿伞?山间路滑,真的没事?

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

昨晚梦境里祈织绝望的表情太过深刻,清河心头隐隐不安。她再度回头看向那条小径,恨恨地一咬牙,转身走了过去。

沿着小径走了一段路,天色一下子变暗,仅有眼前的小路可以看清。

清河疾步走着,就在她诧异祈织到底在哪里时,对方的身影引入眼帘。

祈织停在小径的拐角处,静静地望着小径外侧的景物发呆。

清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仔细一看,心脏险些被吓停。

——只见祈织所站之处,小径外侧是黑魆魆的断坡,而祈织就站在断坡边缘,他和断坡中间仅有一段破旧的扶手阻拦。

清河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祈织哥怎么在这里?”

“散步。”祈织闻言转过头来,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脚步微微一转。

意料之外的状况就这么突然发生。

“祈织!”

清河眼睁睁地看见祈织脚步一滑,整个人朝着护栏倾倒,她不假思索地向祈织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拉住祈织的手。

祈织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放开。”

“我不放。”

话未说完,祈织已经跌到断坡边,清河力气小,拉不住他。

之后的动作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清河眼睁睁地看着祈织跌了下去,随后自己重心不稳,被反拉着一同跌了下去。

——16.08.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