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外面的月光落在祝询身上,笼罩出一个朦胧又不真实的祝询来。不然祝询不会一言不发环抱着自己蹲在那边,任由眼泪脆弱的大颗大颗落下,而信息素就像是从他眼泪里蒸发出来一样,清新浓烈得快要让人晕眩。

庄少俞想现下可能是个梦境。

好在他的理智复苏得很快,庄少俞一把把祝询横抱起来,关上楼下大门后就火速朝祝询的房间走去。

祝询已经几乎瘫软失去了神智。

整幢楼都安静的无声无息,连祝询都像是沉默的人偶,只有他的呼吸和几声微不可闻的从喉咙里破碎的音调陪伴着庄少俞的剧烈心跳。

他和祝询好像被困在一个无人知晓无人窥破的岛屿,再也无人打扰。

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开口,“祝询,你的抑制剂在哪里?”

祝询没有回答,如果不是绯红的脸色,他躺在那边看上去就像是要死掉了。这个错觉让庄少俞心头一慌,他紧张的走近祝询才发现祝询不是没回答,他只是一直在低低哀哀的呢喃,眼睛像无法睁开一般半眯着,他像在另外个梦里。

“祝询,祝询。”庄少俞拍了下他的脸颊。

祝询微微吃力睁开眼,像终于从梦里被唤醒,他的手吃力的勾着庄少俞的衣角,随后泪水又开始流。

好像心上有着一根弦,然而那根弦已然快要崩坠。他除了信任庄少俞外没有选择。

庄少俞用纸巾帮他擦眼泪语气慌忙,“祝询,抑制剂在哪里?”今晚所有一切超出庄少俞的认知,他也只能趁着在自己最后的混乱前将一切拖回正轨。

祝询费力的手指收紧又放开,呼吸都觉得浑浊又疲惫,“柜、柜子……”

庄少俞环顾了下四周,“哪个柜子?”

祝询指了一个方向,随后痛苦的抱住自己蜷缩起来。

空气里的香味更浓烈了,祝询只能紧紧咬着牙皱着眉。

庄少俞朝着他指的方向开始找起来,他心里着急又紧张,冷汗让自己衬衫都沾染了凉意。因为太过慌乱,寻找的过程中碰撞打翻到了不少东西,不知是什么物件从高处掉下来,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玩具车被摔得四分五裂。

不知道是藏在哪里犄角旮旯里多久,这个可怜的小玩意儿如今被碰撞到,一朝之间破碎的几乎尸骨无存。

好熟悉的东西,庄少俞愣在那边。

他想到在此刻对比下显得遥远又虚幻的过去,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的午后,比年少的现在更年少的过去,祝询送他的玩具车。如今祝询的被摔碎了,那以前祝询送他的那个,去哪里了呢?

当时他好小。庄少俞想。

他那么小又胆怯,还不会好好的叫人,祝询就把他带在身边,将自己的玩具一样样的分给他。

“你看着我,按这个键,然后不要放手,另外个手指再按这个键,就能让它自己开出房门外了。”也很小的祝询教着他。他好聪明,明明复杂的很的游戏也能操纵自如。庄少俞想。

当时他是怎么做来着?

他点点头,按照祝询的方法接过遥控器,却怎么也不得要领,玩具车要么中途停下,要么就是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走。

“你怎么这么笨,这都不会控制。”祝询很是生气。

“我控制不了,我控制不了,对不起。”年幼的他害怕这个哥哥的不开心的表情,立刻像犯了大错,小小的脸蛋上因为自己的愚笨眼泪都挂满了整张脸。

时过境迁,在如此的现下,竟是相同的人和对白。

庄少俞的心底居然和当年说了一样的话。

他微颤着把手伸到了祝询的领口,感觉到的是活生生的温热的属于祝询的气息。他以为自己只是停留什么都没做,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一边颤抖的解开了祝询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房间的光亮让他害怕,于是庄少俞关上了灯,只留下了床头那盏散发着微弱光亮的灯。

倾身亲上祝询脸颊的时候,庄少俞眼泪也掉下来了。

祝询眨了眨眼,空气里白茶和蜜桃的香味互相痴缠得令他迷醉,一半清醒一半迷醉里,他盼望被人从深渊里解救。

庄少俞也才分化为Alpha没有多久,可Alpha有着与生俱来主导的本能,而Omega有着接受的本能。

不知何时开始,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风声和雨声呼啸而来,在冰冷冷的夜里互相交缠,院子里种着树的枝丫上悬着的花朵也只能在风里雨里簌簌尽数落下,被风席卷被雨沾湿凄惨的重重砸落到地面。

终于被解脱的快乐铺天盖地的涌来,理智却在绝望流泪。

祝询被摇晃的困苦,他看到熟悉的眉眼也一样和他困苦。他想,大概正是因为现在是梦境所以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思想却不受控的想起一些本该遗忘的记忆。

想起损坏了的童年的玩具,想起小学的时候和庄少俞分喝的那杯牛奶,想起中学里庄少俞把考卷递给他时午后阳光里少年脸上浅浅的笑。

恍惚的世界仿佛是在摇晃的船只上,狭窄的河流里他和一个人紧拥着,浪潮过来时也只能接受。然后终于在跌跌撞撞到达终点时,闻到空气里散发的白茶和蜜桃终于融为一体的浓厚的,再也无法分割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