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涵一直想不通凌晟是什么时候增加储备的。
家里的冰箱每隔几天都会多出许多新鲜的果蔬。
之前是甜甜的橘子,现在又换成了?水蜜桃。
将水蜜桃切成小碎块儿,和冰过的酸奶拌在一起特别好吃。
可是她对桃子上面的细毛毛过敏,所以洗桃子的工作就交给了?凌晟。
夏沫涵本来觉得他洗桃子,她等他洗好了再过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凌晟却突然可怜兮兮地对她说道:“陆星做饭的时候,你都是在他身边的。为什么我洗个桃子,你就要走了?”
夏沫涵:“???”
啊这……这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情吗?
陆星做饭,她当然是去帮忙的。他洗个桃子,她又不能碰毛毛,她除了在一边干等着?还能做什么,还不如先?找个地方待一会儿。
不过夏沫涵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陆星平常是怎么相处的?”
凌晟洗桃子的手一顿,尴尬的空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搬出万能的背锅弟陆远出来。
“陆远,陆远告诉我的。他以前应该常常透过陆星监视你,然后现在我有时候会看到些他的记忆,就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
可是没一会儿夏沫涵又对他问道:“之前我让陆远销毁那套控制陆星的程序,你确定他销毁了?吗?”
“我确定,我亲眼看他操作的。”
“你看得懂吗?”
凌晟摇了?摇头:“看不懂。”
她被他现在呆头呆脑的样子给逗笑了?:“那你怎么那么确定?”
“陆远他,不会再骗你了?。”
凌晟忽然觉得,她继续待在他身边,可能还会问他些什么。
他有些后悔说出刚刚那些话了?。
他对她说道:“你可以先?去别的地方逛一逛,我自己洗就好了?。”
她听完他的话,就从他身边离开了?。
可是走了?几步就又折了?回来,她靠着?洗菜盆面向他说道:“我偏不,凭什么你想要我去哪里,我就得去哪里,我就要在这里。”
他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现在的距离,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近。
夏沫涵没有注意到现在的氛围有些暧昧。
由于身高的原因?,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胸前。
那上面好像沾了些水渍。
可是如果是因为洗桃子溅上去的话,应该是星星点点的,而不是片状的痕迹。
她伸手摸了上去:“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可是就在她指尖即将碰到他衣服的时候,凌晟忽然后退了?几步。
她觉得他不太对劲,就对他问道:“你躲什么?”
“我没有躲,我去换件衣服。”说完就急匆匆地回了?房间。
她看着?他关上了?房间门。
凌晟刚把?衣服脱下来,房间的门就突然被推开了?。
他连忙拿起衣服挡在身前,对她说道:“我在换衣服。”
“你换。”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你能不能先出去?”
“你是不是有点……”
“什么?”
“有点矫情。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有见过的吗?为什么我不能看你换衣服?”
他刚想转过身换衣服,却不料她突然走到他面前。
他被她吓得一个没站稳,坐在了床上。
她看向?他挡在胸前的衣服:“把?衣服拿开。”
凌晟摇了?摇头:“我不想,你要尊重我的意愿。”
她要被他气笑了?。
他不尊重她的意愿,蓄谋已久将她带到这个地方来,现在却让她来尊重他的意愿?
她一把?将他胸前的衣服扯开,呼吸有片刻的停滞。原来他衣服上的痕迹,不是溅上去的水渍,是渗出的血。只是他衣服的颜色比较深,所以看不大出来。
凌晟看着?她说道:“我,我没想给你看到的。”
她摸着他胸前那些杂乱无章的划痕,生气又心疼地问道:“怎么弄的?”
他慢吞吞地说道:“上次你让我给陆远带的话,我在他醒着?的时候跟他说了。他说……”
即便知道他在说谎,她还是配合地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他不用你来杀他,他会自己动手的。他每留你在这里一天,就在离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划一下?。地方不够了?,就在原来的痕迹上加深一下?。总有一天,他会自己死去的。等到那个时候,你就能离开了?。”
凌晟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夏沫涵。
他看到她的眼睛渐渐地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
自从他们多年前分开之后,她好像再没为他哭过。
凌晟不知道她是为谁而哭的。
为陆远吗?她心疼他吗?
还是为她自己呢?她担心陆远不对自己下?狠手,所以害怕自己再也离不开这里吗?
不管她在为谁而哭,总之,不会为他。
他想起当初他们分开时的场景,他心中虽有不忍,可还是动作十分轻佻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泪。
很多年之后,他才懂真?正的擦泪方式,是要很轻柔很缓慢很郑重的。
那代表着疼惜。
而轻佻,意味着不那么在乎。
仿佛是要解决麻烦一样。
可是,现在她在他面前哭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替她擦泪,却没有勇气去做了?。他想,她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喜欢他碰她。
但他不想她太过伤心,就对她哄道:“其实,陆远好虚伪的。他只是用那种薄薄的小刀片,这样轻轻地划几下?,那他得到什么时候才会死啊。他应该是听完你的话之后,觉得自责又难过,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办法放你离开,所以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摸上了?他的头,把?自己的身体作为依靠,让他的头缓缓地靠了?过来,她轻柔而缓慢地安抚着?他。
凌晟不知道这代表什么。
对于她现在所表露出来的情感,他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能力。
但是他感受到她很温暖。
他也很想抱一抱她。
他本想对她问:“我可以抱一下?你吗?就一下?。”
只是嘴巴张了?张,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害怕被她拒绝。
所以,他决定要直接抱。
他缓缓地抱住了?她。
在抱上她的瞬间,凌晟紧张地忘记了呼吸。
他生怕会出现什么变故。
但是他见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也没有对他说什么拒绝的话。
他这才敢放心地呼吸。
其实他们之间离得很近,他身体的这些细微的变化,她全部都能感受到。
她以为她不再提离开的事,他就会渐渐地松懈下?来,然后想通和她一起离开。
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越来越糟糕了?。
即便是她不给他压力,他也会给他自己施加很多压力。
她之前是因为被他带到这个地方来很生气,所以才会说出他不配被爱,死不足惜这样的话。
她本意是想让他早点想清楚的,但是他显然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直接就奔着?死亡去了。
如果说,这是一场博弈的话。
她承认,她输了?。
他无声地向她证明了,她想离开,除非他死。
而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他死不足惜。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是要妥协吗?
她真的要为了让他从此放心,对他讲她以后不会再离开吗?
这种行为明明是错误的。如果妥协了,那就是纵容。
只有真?正懂得如何?去爱人,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而给他人带来不适和伤害的人,才能拥有正常的感情。
她不想要病态的感情。
其实她自己也有很强的控制欲,把?所有的一切都抓在自己手里,她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只是她足够理智清醒,可以克制住自己,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要病恹恹的狐狸。
“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凌晟记得,他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当然有想过了?,我很想出去。这里一点自由都没有,而且,虽然你就待在我身边,但我总觉得你离我好远。如果我们能离开这里,然后见面少一些,或许我就不这么难受了。”
最容易让人相信的谎言,总是半真?半假的。
凌晟根本就不想出去,但是,他确实是感觉她很遥远。
他宁愿像现在这样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也不想放她离开。
她离开之后,就不会再见他了?。
即便是“偶然”遇见了?,她对他最大的回应,也不过是礼貌的微笑。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夏沫涵对他说道:“既然你也想离开,那我们就每天多花些时间,找找能离开的路好吗?”
凌晟收紧了?环抱着她腰的手臂,没有回应她。
她换了个方式问道:“你不是不想我睡太长时间觉吗?以后你陪我晨跑好不好?”
良久之后,她听他说道:“好。”
她继续说道:“那午休时间也去跑。”
“好。”
“晚上也要出去。”
“好。”
她听后满意地笑了?笑。
不就是得寸进尺么,她也会。
她仔细想过了?,要想让他变回正常的心态,首先?要从他肯好好睡觉开始。
只要白天足够累,晚上肯定能睡着。
她要他先?适应晚上睡觉。
她要让他重新变成毛色油光水滑的狐狸,呃,不是,变成正常的人。
这样的策略试行了?几天后,夏沫涵做了?个实验,她半夜的时候特地出来了一下?。
结果他还是“很巧”地打开了?他房间的门。
她气得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看来他还是不累!
后来,她就稍稍调整了一下?策略。
他们每跑到一个地方,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跑了?。
她让他背着?。
他背累了就歇一会儿,歇好了就再继续背。
几天下来,凌晟半夜里终于不再同她一起打开门了。
然后她就偷偷打开冰箱,吃了?一颗他洗好的水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