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章被凌晟气恼了:“我现在就给你家长打电话,让他来学校帮你办退学!”

同样的话,夏沫涵之?前也听到过一次。

可是之前的她,懦弱地躲在了顾清身后。

她不敢站出来解释,夏章也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后来,顾清的手?腕上多了一处再也抹不平的疤。

她也因此再不敢见他。

夏沫涵看着正在帮自己绑鞋带的凌晟。

他虽然讨厌,可还不至于让他再受一次顾清所受的罪。

她站起来对夏章说道:“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和他的关系。不要……不要让他退学。”

凌晟的手?一顿,他怎么听夏沫涵这话是要跟他分手?的意思呢?

他都还没有真正地拥有过她。

怎么能分手?呢?

就算是分手?,也应该由他来说才是。

他凌晟永不被人抛弃。

夏章用手戳着夏沫涵的肩说道:“你现在还有时间想别的?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绩,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要时间处理感情问题?”

“我会努力学习的,不会再想其他的事情了。”

夏章看了凌晟一眼,凌晟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他现在看见?他们两个就有气:“都给我滚!”

夏沫涵和凌晟一起去了操场上的主席台。

凌晟有些心虚,因为她这一路上都没有跟他讲话,只是在默默地哭。

她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进?了他的心里?。

他看着她原本光滑白净的侧脸,现在已经微微泛起了红肿。

两个人站在主席台上,面对着空旷的操场。

清晨的太阳还不太晒,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凌晟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哎,那个……”

她带着哭腔说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等我平复好心情了再说。”

“哦。”

他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一小包纸巾,小心地塞到她的手?里?。

夏沫涵把?那一小包纸巾扔到地上:“不要给我这个,你好虚伪!”

如?果不是他,夏章顶多看到她不小心打瞌睡,然后批评她几句,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他一出现,拿她的鞋带搞恶作剧,连带着让她也被夏章误会了。

他怎么可能真的关心她?

凌晟不太懂她为什么说他虚伪,难道是因为他不给她擦眼泪?

他想直接给她擦来着,又怕她觉得自己轻浮,这才直接把?纸巾给她的。

凌晟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包纸巾,为了证明自己不那么虚伪,就抽出了一张纸巾。

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替她轻抚开黏在脸上的发丝,轻柔而缓慢地替她擦着泪。

“你……”

“不用谢我,等你心情好点了,再跟我讲话吧。”

“你是不是有病。”

凌晟震惊地半天讲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张又合上。

夏沫涵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不擦嫌他虚伪,擦了嫌他有病。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复杂难搞之?人。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受着啊。

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之?后,夏沫涵终于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凌晟心里?一惊,上来就王炸?

见?他不回答,她继续说道:“或者?说对我有点兴趣。”

“这种兴趣,就像是在大街上见?到一只流浪猫,你以为你挥挥手里?的猫粮,那只流浪猫就会过来,但是那只流浪猫并没有按照你预想来,所以才会产生了兴趣。”

凌晟笑道:“为什么要把?自己比作流浪猫呢?涵涵,你就算是只猫,也会是一只被所有人宠爱,舍不得丢弃的珍稀品种。”

他没有说谎,尽管他这一生?说过无数次的谎话,可是他眼中的夏沫涵的确是这样的。

凌晟自认为自己是个俗人。

俗人是什么样的呢?需要爱就去索取,害怕孤单就不挑朋友,需要陪伴就去哄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恶劣的人。

但他无法脱身于已经习惯的生?活,他担心自己承担不起逃离的后果。

他害怕自己会变成陆远那样。

陆远是在自己妈妈离开之?后,他长期处于一种孤僻的状态下,所产生出来的第二人格。

陆远偏激,敏感,无法接受抛弃与背叛,甚至有过杀死妈妈的想法。

他知道那些想法有多疯狂,所以在险些酿成大错后,他努力地融入集体,努力地学着做一个正常人,避免再接触到陆远的那些负面的想法。

可是仅仅这样还不够,有些伤害一旦形成了,就会需要更多的温暖来弥补。

他需要所有人不遗余力的喜欢,来证明他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他几?乎对别人的表白从不拒绝。

可他也从来不会主动去为那些女孩儿做些什么。

因为他想要的是,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依旧会有人心甘情愿的喜欢他。

他知道这是病,却只能看着自己在虚荣地沼泽里越陷越深。

后来索性就放弃了挣扎。

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生活下去的。

直到遇见?夏沫涵。

在刚和她接触时,他的确有过,等自己对她的兴趣完全消失,或者?等得到她的喜欢之后,就离开的想法。但是渐渐地,他就不那么想了。

他们有着近乎相似的遭遇,却做着与对方完全不同的事情。

他是个不能忍受孤独和冷落的人,她恰恰相反,所有他无法忍受的东西,她都可以安然接受,并且并没有因此就变得不像她自己。

她就像一颗等待开花的种子,静静地躺在土壤里。

无论遭遇了什么,她知道自己这颗种子,终会缓慢而稳健地长大,总会开出花来的。

哪怕是别人把?她从花盆里?抠出来,随手丢到外面,恰逢此时狂风呼啸而至,大雨倾盆而来。

夏沫涵估计也只会淡定地说道:“问题不大,我不害怕。”

对他来讲,她是世界上不可多得的珍宝。

更是,带他走出混沌生?活的唯一救赎。

是她让他知道了,人是可以不用追求别人的认同感,也能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

别人的喜欢,并不能决定自己的价值。

真正决定自己价值的,是临危不惧的淡定与从容,是面临困境时的执着与坚持。

如?果等不到别人来救自己,自己是完全可以自救的。同理,如?果没有人喜欢自己,自己完全可以好好喜欢自己。

她才不是什么流浪猫。

如?果非要论的话,他们之间,他才是流浪的那只猫。

他贪恋着依偎在她身边的感觉。

她的身上有一种能让他沉静下来的力量。

他一靠近她,就很放松。

放松到想要睡觉。

然后,他就真的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夏沫涵本来是想跟他讲清楚,她早已经看透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顺便让他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然后,还没说到后面,就听他说了几?句阿谀奉承的话。

他的话,她向来是不信的。

可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明知道是假的。

她听完之?后,还是沉默了。

突然,她感到自己肩膀上一沉。

凌晟竟然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她伸出手刚想推他的头,准备将他推开。

可就在手碰到他额头的那一刻,她发现他的额头很烫。

怎么在这个时候发起烧来了?

凌晟真是太会给人找麻烦了!

她轻轻摇了摇他,他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可是他好重啊,压得她肩膀都有些疼了。

幸好医务室离操场很近。

她本想背着他去医务室的,但是发现背不动。

算了,反正也没多远。

就这样拖着他走吧。

夏沫涵双手?搂住他的腰,一路将他拖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温阿姨,测完温度后,让她登记了一下名字,然后上来就给凌晟打了一针。

凌晟正在做梦,梦到他和夏沫涵出去玩,夏沫涵说冷就搂着他的腰,躲进了他的怀里?。

可转眼间,他就一屁股坐在了一棵仙人掌上,当场他就哭了。

夏沫涵不但不哄他,居然还在一边笑。

凌晟越想越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唉,都这么大了,打针还哭呢。”

打针?打针?!打针!!!

凌晟猛然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白色的枕头上。

枕头下的床单也是白色的。

夏沫涵见?他醒了,就蹲下来说道:“哇,这个针见?效好快!一针下去果然就醒了。”

他极少见?到此时她脸上的这副惊喜的表情。

凌晟想要伸出摸摸她的头,但是又觉得她可能不喜欢。

就忍住了。

温医生走过去问道:“小伙子,烧了几?天了?”

“三、四天吧。”

“你要是早点过来治,给你拿点药吃就好了,可你这一拖拖这么些天,只能给你打针了。”

“嗯,没事儿,我喜欢打针。”

温医生在一边嘲笑道:“哎呦,还喜欢打针,你问问你身边的女同学,是谁刚刚呜呜地哭来着?”

凌晟看向夏沫涵,发现她正在偷笑。

原来,他做的梦没错。

她真的在嘲笑他。

笑就笑吧。

他喜欢看她笑。

凌晟讨好似地说道:“涵涵,我想喝水,热的水。”

她本想对他说,既然醒了就自己去接。可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那她就勉强给他接一杯吧。

夏沫涵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到饮水机那儿去给他接了一杯热水。

看着他喝完热水后,她对他说道:“我就先走了,夏章应该不会让我们站一整天的。他过会儿应该会来查岗,到时候看到我们两个都不在的话,又要很麻烦了。”

他伸手扯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别走好不好,再陪我一会儿,等我好些了,就和你一起出去。”

“不用了,等夏章过来,我会和他解释,你发烧了。”

“不和他解释也没什么的,我又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