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哭得很伤心,在连景的怀里找到了依靠,慢慢安静下来。遭遇了昨晚的变故,楚濂一个晚上几乎都不曾合眼。第二天一早,他刚赶到公司,项目组的成员就叫住他“小楚,出大事了!

 刚才连经理来电话说他的家人出了点事,今天的报告会他不能来了,要我们自己对客户作presentation。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时间不够,决定每个人负责一部分,到时候大家一起上台去完成。”

 楚濂连忙说道:“好的,没问题,我负责哪一部分呢?”这时候组长小张才发现楚濂一瘸一拐的“小楚,你的腿怎么了?”楚濂红了脸“我昨天不小心,把脚崴了,不要紧的。”

 小张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道:“这样啊,小楚,那你就不用上台了。你这样,会影响公司形象的。”楚濂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不想放弃,坚持道:“组长,我可以的!

 这个项目我直接参与完成,对整个过程都很熟悉。我保证不会让人看出来的,真的,让我试一下吧!”

 其它的组员也帮他说话“是啊,小楚对财务分析那一块很熟悉的,整个模型都是他做的,我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对数据记得那么清楚,您就让他试试吧。”

 终于大家分配好了任务,在小会议室里紧张地演练起来。当客户到达公司的时候,大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是一个国营企业资本重组的案例,他们为客户设计了剥离不良资产,重组债务,将核心资产注入上市子公司,利用良好的业绩在证券市场筹集资金等一系列方案。

 大家轮流上台,分别从市场,战略,重组,财务预测,等方面阐述了自己的方案。楚濂走上台时,脚钻心的疼,可是他忍住了,自信地微笑着,流利地利用大量的财务数据分析了现在公司所面临的财务危机和成功重组以后,公司财务改观。看着他在台上侃侃而谈,组员们担心的目光变成了欣赏,楚濂终于放下心来。

 在客户苛刻的提问环节后,他们的方案终于得到了认可。事后大家都很兴奋,击掌庆祝,楚濂却站不起来,坐在座位上擦冷汗。欣宜关心地问道:“小楚,你没事吧?刚才你的表现真是精彩极了!真不简单!”

 楚濂笑了一下,谦虚地说:“是大家的表现精彩,激励了我。”***昨天安勇的表白让楚濂的心很乱,自己是不是太迟钝了,原来这么久,阿勇对自己是那样的感情都不知道,那么浩浩的担心也不是无中生有的了。

 而且阿勇的表白也让他明白了,他还是爱着浩浩的,既然是这样,继续和浩浩赌气还有意义吗?那岂不是互相折磨?他明知道浩浩是爱他的,否则也不会有那十个用心良苦的包裹,记载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连楚濂自己都没有象浩浩这样用心地收集这些东西,所以说他完全不感动,肯定是假的。既然不可能两两相忘,也许应该给浩浩和自己一个机会。想到这里,他给浩浩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可是手机关机了,他又给浩浩的公寓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他不禁有些担心,昨天浩浩那样生气地走了,如果出车祸怎么办?他越想越害怕,又给浩浩的公司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秘书接的,她说文浩今天没有来上班,也没有请假,但是他们设计公司对上班时间没有严格要求,所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楚濂怎么也找不到文浩,真的着急起来,最后他终于给文浩的家里去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女佣“少爷没有回来,昨天老爷发病送进医院了,少爷到医院去了。”

 楚濂这才知道文浩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很着急,一下班就买了一束鲜花,匆匆赶到医院。特别护理区。长长的雪白的走廊,白衣护士匆匆的从身边走过,耳边不时传来病人凄厉的惨叫声,病人家属悲痛的哭声和传呼器紧张的呼叫声,这一切都唤起了楚濂对于这里的恐怖记忆。

 整个高三的大半年时间,他就是在这种恐惧的煎熬中度过的。父亲被数度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全身浮肿,异常痛苦,可是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看着,祈祷上帝让父亲的痛苦轻一点儿。

 到了后来,父亲完全不能吃东西,他就自己学着熬各种汤给父亲喝,看着父亲勉强喝几口,露出虚弱的微笑的时候,他的心就像针扎一样疼,忍不住就想哭。

 那段时间,他根本无心上课,整天心事重重,满脑子都是父亲会死,那个从小教他《诗经》,《离骚》,《国语》的父亲会死。

 那个总是宽厚慈爱的父亲会死!那个在母亲发脾气时会把他裹在被子里的父亲会死!一想到这些他就想哭。那时候多亏了浩浩在,他不仅把自己全部的私房钱给了楚濂,还向姐姐们借了钱,让楚濂不用为巨额的医疗费担心。

 课间的时候,浩浩总是把楚濂叫到花园中的僻静角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还帮他找来一些中医的偏方让他试一试。

 有的时候他们什么也不说,浩浩就是搂着他,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阿濂,不要担心,伯伯是好人,不会有事的。阿濂,不要伤心,还有我呢。”

 想到这些,他更加能够理解浩浩现在的心情。自己好歹曾经父母双全,可是浩浩是生下来就没有妈妈的,如果现在再失去父亲那他就太可怜了!

 楚濂知道浩浩虽然看起来阳光开朗,可是其实内心远比自己脆弱。他其实很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曾经不止一次因为父亲对他的不满而在自己面前流过泪。

 浩浩的家境那么好,可是他还是很自律的,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气,甚至很单纯,单纯的都有些幼稚。在这种时候他如果还和浩浩赌气就太不应该了。楚濂不是病人家属,特护病房他进不去,只能在门外徘徊。

 突然,他看见连景出来接一个电话,连忙向他打招呼。连景看见楚濂,不可觉察地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楚濂焦急地说道:“连经理,文浩在里面吗?伯父他怎么样了?文浩呢?他还好吗?”

 连景神色疲惫地道:“伯父已经度过危险期了,现在还在昏迷,文浩在里面陪他。”楚濂捧着花,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能见见他吗?我有几句话想对他说。”

 连景为难地说道:“伯父随时都会醒过来的,他醒过来如果看不见文浩会担心的,所以你的问候我会帮你传达的。”楚濂只好把手中的花交给他道:“那好吧,麻烦您告诉文浩,让他坚强一些。”

 他咬咬牙,说道:“还有,我没有生他的气了。”连景把花接过来,诚恳地说:“谢谢你,我一定转交,他知道你来过,肯定会高兴的。”

 楚濂说完这些,看了看紧闭的病房门,转身走了。连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又看了看手中这束百合花,冷笑了一下,正打算扔到垃圾桶,突然,文浩从病房出来“景哥,谁来了?”

 连景连忙掩饰地把花捧在怀里:“我也不知道是谁,他把花留在前台就走了。对了,文叔随时都会醒的,你不在病房守着,跑出来干什么?”

 文浩死死盯着那束花,喃喃道:“百合花,阿濂知道我最喜欢的。”他突然好象心灵感应一样道:“是阿濂,肯定是他!”他说着就要去追。连景拉住他道:“浩浩,喜欢百合花的人多了,你怎么知道是他?”

 文浩不理,挣脱开他的手道:“不,我知道是他!”文浩沿着长长的走廊追了出去。楚濂的脚受了伤,所以走得很慢,他正扶着把手,艰难地下楼梯,突然身后传来浩浩熟悉的声音“阿濂!阿濂!”

 楚濂站住了,文浩大步追了上来,扶住他“阿濂,你的脚怎么了?”楚濂看到浩浩一宿没睡,熬红的眼睛,心疼地说:“浩浩,我没事,伯父醒了吗?”

 文浩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抱住他“阿濂,真的是你吗?我昨天跑去等你了,爸爸在家里发病了都不知道,我真是太不孝了!”楚濂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惊,把他扶起来,问道:“浩浩,你是在怪我么?”

 文浩摇摇头“没有,阿濂,我怎么会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把你气跑了,把爸爸气病了!都是我不好!”楚濂放下心来,安慰他道:“浩浩,你别这样,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跟你赌气的。

 现在伯父的病最重要,你就不要为其它的事情分心了!”文浩忍不住流下泪来:“阿濂,你是说你不生我的气了吗?你肯原谅我?”

 楚濂垂下眼睛,柔声道:“嗯,以后再说吧。”文浩不依,执拗地说:“不,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不生我的气了,原谅我了!”楚濂没办法,微笑着说道:“好吧,我不生气了!你可以放心了吗?”

 文浩高兴地一把抱住他“阿濂!我!”他哽咽地说不下去了。楚濂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浩浩,人家都看着呢!”文浩埋首在他肩头,闷声说道:“我不管,你让我抱抱好不好?我好多天没有碰过你了!”

 楚濂没有办法,只好让他抱着,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他。所幸,在医院里,大家对这种情景也见怪不怪,只当他们是失去亲人互相安慰。

 连景从后面赶来,远远地就看见他们拥抱在一起,顿时停住了脚步。难道不管他怎么做,浩浩就是放不下楚濂吗?气愤,不甘,嫉妒等多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他从怀中掏出手机偷偷拍下了这一幕,暗暗对自己说:“浩浩,你不要逼我走到那一步!”

 ***正在这时,护士跑过来唤道:“506床的病人醒了,家属在哪儿?”文浩马上抬起头,看着楚濂道:“阿濂,我爸爸醒了,我得去了。”楚濂默默地点点头,用力握了一下文浩的手。文浩把一串钥匙塞到楚濂的手里“阿濂,你回来吧,我希望我回家的时候能够看见你。”

 楚濂接过钥匙,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回去,可是现在他不能够说拒绝的话。文浩转身走了,跟着迎面而来的连景,两人一起往病房赶去。文俊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努力想要说话。文浩扑到父亲床边“爸爸!”

 文俊再次见到儿子,激动地老泪纵横“浩浩!”文浩扑到父亲的怀里“爸爸,什么也别说了!钱没有了不要紧,我可以挣钱养您的,只要您没事就好!”文俊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难过地说:“浩浩,对不起,爸爸可能什么也不能留给你了!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我本来想让你一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这样我也算对得起你的妈妈了!没想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