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了,这也能搞错了?不会是哪个女孩子送给你的吧?”“妈,您想到哪儿去了?我总共就不认识几个女生,认识的也都是别人的女朋友!”

 “我说你啊,也真是的!不会是连追女孩子都不会吧?让阿勇或是文浩教教你?我看他们都挺有女人缘儿的!你也不比他们差吧!”楚濂不想再说下去“好啦,妈,我工作忙死了,哪有时间交女朋友?以后再说吧!”

 好不容易打发妈妈走了,楚濂又有些郁闷起来,紧盯着电话,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好熄灯睡了。

 ***文浩放下连景的电话,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烟灰缸就扔了出去。所幸,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水晶烟灰缸摔的一声闷响,但是并没有碎。

 Dennis吃惊地看着他“浩,怎么了?”文浩也不回答,穿上大衣走到门口,闷闷地说了一句“老师,我出去走走。”

 砰地关上门,就出去了。Zermatt是一个人口只有15000人的小城,常年游客都比当地居民多得多。整个城镇最重要的街道只有一条,就是班霍夫大街,长度不过2,300公尺,南北向的贯通整个城镇。

 沿街是充满特色的木制房舍,家家户户窗台前种植着各色灿烂的鲜花,不论是紫或红,是黄或白,颜色总是那么纯净绚丽,彷佛是因吸收洁净空气与阿尔卑斯山系精华孕育出来的结果。

 文浩漫步在班霍夫大街上,反复想着连景的那句话“扔到垃圾桶去了!”他感到一阵刺心的痛,仿佛他的心被扔到垃圾桶一样。为什么楚濂会这样呢?就算是自己太莽撞了,但是他用得着这么跟他撇清吗?一直以来,文浩都觉得楚濂对这段感情没有自己投入,总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

 每次都是自己说爱他,追着他,捧着他,而他好象连‘爱’字都没有说过呢!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呢?想到这里,文浩不禁有些气恼。夜幕降临,低垂的天空下灿烂的星空,与寂静的气氛相呼应,本该让人心旷神怡,可是文浩却是心神不灵。

 他不知不觉来到那家古董银饰店,那是Dennis告诉他的,本地著名的一家银饰店,很多名人都曾经光顾过。

 文浩刚到此地,就跑去订做了一对造型别致的白金指环,刻上他和楚濂的名字的首字母HL。文浩早就想送给楚濂一枚指环,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这次一看见这个款式就喜欢上了,又是在阿尔卑斯山脚下买的,更加具有特殊的意义了。

 他走了进去,付钱取回了那个小小的蓝丝绒礼盒。那对做工精致的指环安静的躺在里面,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把盒子揣进怀里,心情复杂地走出了店门。

 ***Zermatt是探访马特洪峰的最佳落脚点,每年都有大批游客到此探访名山。第二天清晨,文浩就和Dennis一起乘缆车直上3,100米高的Gornergrat观景台,缆车线接近滑雪道,他们一边上山一边可以欣赏到滑雪者不停地在身边高速滑下,溅起的雪花不时飞扑过来,惊险万分。

 文浩因为有心事,所以兴致不高,看着脚下连绵的冰川也不说话,Dennis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两个人的旅行第一次沉闷无比。

 四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gornergrat观景台,这里是从远处观赏马特洪峰的最佳位置。那个著名的三角锥造型从这里看去是个完美的角度,同时还可以欣赏到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诸峰。

 文浩应景似的拍了几张照片,就看着冰川发呆。Dennis站在他身边,突然喃喃说道:“十五年了,最后一次和Tony在一起就是来这里。”

 文浩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Dennis轻轻一笑,淡淡说道:“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可不是乘缆车,而是徒步走上来的。现在老了,只好让你陪我坐缆车了。”文浩不禁问道:“那么Tony,他现在在哪儿?”

 Dennis指指脚下的那片连绵的雪峰,缓缓道:“就在这里,他就长眠在这片冰川里了。十五年了,我老了,他应该还是老样子,笑起来还是嘴角还是有个浅浅的酒窝。”

 文浩不禁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嘴角酒窝的地方。他看了看文浩道:“对,你跟他有点儿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Tony的血统很复杂,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所以他的头发是黑色的,有几分东方人的特质。”

 文浩慢慢醒悟,缓缓道:“老师,原来您一直把我当作Tony?”Dennis歉意地一笑“对不起,我并非有意如此,但是却情不自禁。

 我和Tony是肯特郡的穷孩子,从小一起送报纸,听披头士,留长发,叛逆,逃学,做梦,又同样的爱好旅行。

 那年我们打了一个暑假的工才凑够钱来看马特洪峰,结果那年夏天太热,雪山融化,发生了雪崩,他就永远留在这里了。”他顿了顿,眼光看像远处的雪峰,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说道:“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喜欢他呢!

 虽然我说过很多次我喜欢他,但是他总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是认真的,可是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吧!”

 文浩看着Dennis平静地缅怀青梅竹马的恋人,心里也很难过,知道他表面的平静掩藏的是内心的很深的伤痛。

 “我们来的那次就住在valais,现在连这家酒店都要翻新了,这样所有的回忆都会被抹去了,我一个人真的没有勇气做这样的事情呢!”说到这里,他转过身,面对文浩,微笑着说:“但是,谢谢浩,你肯陪我来,这样我觉得我终于可以亲手以我的方式来纪念他了。酒店的翻修方案我已经想好了,所以,浩也可以回去了!”

 文浩感动地看着Dennis“老师,我…”“浩和濂是青梅竹马吧,让人羡慕啊,所以赶快回到他身边去吧。我能够教给你的,已经尽量传达给你了。剩下的,就需要浩自己去体会和发挥了。”

 他鼓励地看着文浩道:“浩是很有才华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对于我的私心曾经想要把浩留在自己身边,也希望浩能够原谅我!”Dennis张开双臂,真诚地对文浩道:“浩,愿意给我一个拥抱吗?”

 文浩扑到他怀里“老师!”周围连绵的雪峰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发出晶莹耀眼的光芒,这一刻他们紧紧拥抱,而心中所想的却是各自的爱人,心中一片澄明。

 清晨,楚濂来到办公室,照例给大家煮上咖啡,然后打开msn浏览一下新闻。突然一条新闻标题让他瞬间色变,他颤抖着手点开这条新闻:《瑞士最著名的山岳马特洪峰因为山崩而封闭三天》

 “位于瑞士和意大利边界的马特洪峰,这个星期二发生严重山崩,当时山区有九十名登山客,伤亡情况不明。

 瑞士当局已经封闭山区,进行清理。这次山崩是由于持续一段时间较高的温度所致,峰顶下的冻土开始融化,影响到表层土石的抓着力。”

 楚濂读着这条消息,心里满是不祥的预感,看着电话,甚至没有勇气去拿起听筒。浩浩,不!浩浩不会有事的!***

 楚濂终于鼓起勇气拿起电话,打到浩浩的酒店,房间里没人。他又打到前台,前台说确实有一些客人被困在山上了,现在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楚濂放下电话,只觉手脚冰凉,连笔也拿不住了。这时,连景突然快步走过来,一贯沉静的脸上是少见的焦灼表情“楚濂,文浩有联系过你吗?”

 楚濂看着他,绝望地摇摇头。连景刚才还充满希冀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他突然扬手把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

 纸片,文具飞了一地,把楚濂吓了一跳。连景走到窗前,站了一会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然后,他突然转过身来,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说道:“放心,那小子命大的很,不会有事的!

 他出生的时候,阿姨难产,医生说大人小孩儿都很难保住,但是他活下来了。二岁的时候得了痢疾,抗生素用的足够杀死一头牛,他也抗过去了,还有,他五岁的时候和我玩秋千,他一直要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结果从那么高的秋千上掉下来,晕了过去,居然也没事!”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楚濂道:“你说,他怎么会有事呢?他从小没有妈妈,阿姨把自己的寿命给他了,所以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楚濂看着眼前的连景,他和平时是那么的不同。那个总是优雅从容的男子,现在仿佛比他还要脆弱。楚濂不禁在他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看见楚濂点头,连景仿佛满意了一般,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在关门的一刹那,他沉声说道:“10点就要对客户做方案陈述,你准备一下吧。”

 楚濂这才想起今天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实在无法集中精神。历时一个多月,凝结了项目组所有成员心血的方案,今天就要接受客户的检验了。

 对于这一重要时刻,大家都做了充分的准备,ppt是楚濂做的,长达一百多页的报告也是楚濂一个字一个字校对的,主讲人当然是连景。

 十点的时候,连景带着小组成员和客户在大会议室见面。四十多分钟的陈述,连景还是和以前一样风度翩翩,从容不迫,侃侃而谈,脸上是优雅而恰到好处的微笑。

 可是楚濂还是感到了明显的差别,连景是presentation的老手,非常善于用眼神和听众交流,也就是所谓的eyecontact。他温和而锐利的目光总能照顾到全场,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仿佛受到蛊惑一般,不自觉地跟随他的思路。

 而现在,他依然微笑着,可是眼神明显的一片空茫,没有焦点,仿佛看着不知名的某个地方。所幸,客户的注意力被楚濂制作的精美而内容丰富的幻灯片所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连景表情上细微的变化。

 在随后的提问环节上,连景也明显不在状态,平时反应敏捷,词锋锐利的他,常常不记得重要的数据,需要组员的提醒。

 还好大家配合默契,多少掩饰了连景的失误。会后客户还算满意的表情,让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情雀跃地商量着晚上要到哪里庆祝。

 “头儿,今晚去金色年华吧,你请客哦!”连景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淡淡说道:“你们去吧,用我的卡结账,我今天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