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劈手掀开凌川身上的被子,他愤怒咬牙,看着凌川忽然呈现在视线中赤裸的下身:“你这副淫贱的样子,还敢说他没有碰你!?”

 眉头忽然剧烈跳动,凌川感到了强烈无比的冷意,来自那忽然掀起的遮挡,也来自被一个男子看见羞耻之处的极端不适。昨晚秦风扬那样狂怒摔门而去,留下他就那样羞耻地裸呈在空寂的房间里。

 几乎用了半天时间,他才费劲力气,用脚把被子艰难地拉到身上。门外,吴非皱起了眉,暗示地拍了拍秦风扬的肩:事情已有点失控,再不进去,凌川必然受到更大的羞辱。

 秦风扬没有动,似乎是有什么阻止了他。…从门缝中看去,凌川的神情,忽然呈现出那样的古怪奇异。

 “李亦航,我欠秦风扬,可从来不欠你。…”凌川的眼角眉梢全是冷傲和自弃:“你嫉妒我?嫉妒我这样一副和阉人差不多的身体?”

 声音越来越微弱,他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哀伤到令人不忍直视的自嘲:“自从从冯琛手里回来,我已经不能勃起了,都是男人,你要不要亲自检验一下?!

 来啊,你动手啊,这样岂不可以彻底放心?…”吴非怔然地愣在了当场,看着身边秦风扬那哀伤而震惊的表情,他忽然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慢慢转身,他退向了楼梯。李亦航呆呆地望着凌川,眼光变得复杂无比。“你…”突兀地喃喃开口,他狼狈地拉上了凌川脚边的被子。

 “李亦航,我不是圣人,所以,我恨你。…”微笑起来,凌川眼中,是再浓不过的自暴自弃:“秦风扬他迟早会发现这个秘密,到时候,我想他对一具这样肮脏而无用的身体,保持不了几天兴趣。”

 “不,凌川。…”一声深沉而颤抖的否定,在门口轻轻响起,如同空旷原野里的轻雷,足以惊醒所有孤独行走的旅人。跨进门来,秦风扬慢慢走近床边,半跪下来。

 “凌川,凌川。…”秦风扬慢慢抚摸上凌川瘦削的面颊,和鬓边的黑发。黑亮着散落在枕间,柔顺依旧,只是额前那几缕硬挺的发丝永远不甚伏贴,翘翘地半竖着,任凭他怎么轻轻按压,都和他的主人一样,坚守着最后的倔强和固执。

 下意识地再度按下那几缕黑发,秦风扬忽然有点恍惚,思绪似乎回到几年前,那时候,也有过这样安静而快乐的时光,凌川安然枕在自己腿上,由着他拨弄着那些不安分的头发,眼角眉梢,俱是开朗飞扬。

 是的,眼角眉梢,不象现在这样,流露刺人的哀伤。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滑下,落在凌川那忽然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抚过熟悉的眉峰,划过挺直的鼻梁,绕开紧闭的唇线,最终,轻轻来到琥珀色清亮的眼睛下,流连不去。

 “凌川,你离开以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忽然记不起你的模样。…”突兀地开口,秦风扬皱着眉:“我急得要命,所以我对自己说,不行,这样下去我会永远想不起你的模样。

 我要找你,就算找到了,再放你走,我也一定要再见见你。…”没有言语,没有反应,凌川幽深的眼睛里,有两团微弱的光亮,仿如深夜里映射着月光的宝玉。这短暂的时间里,雷雨风暴的气息不驱自散,两人对视的眼光中,有很久不见的缠绵。

 仿佛忘记了身边有李亦航,忘记了一人半跪一人仍被绑在床上。…凌川轻轻动了动,似乎想举手触摸面前那温柔的面庞,这才被举在头顶的双手拉回现实。

 目光随着他的挣动,秦风扬忽然惊醒,有丝尖锐而不辨方向的痛楚在心尖荡漾,常常叹息,他举起了手,去解凌川头顶的皮铐。

 目光不经意地向凌川望去,却在一霎那对上他忽然愕然惊恐的眼光,身边有道身影快如闪电般扑过,带着他眼角余光捕捉到的一道寒光。***

 李亦航!来不及思索和反应,秦风扬脑海中电光石火般掠过一个念头:他的目标,只可能是凌川!猛然扑上床去,他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横压在了凌川身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轻微的疼痛划破衣物,却硬生生停在了他背后肌肤表层。

 从秦风扬的肩头看过去,凌川望着李亦航手中锋利的瑞士军刀,插入的很浅,暂时只有一小片不大的血流印染在刀锋边微微扩散。

 死死闭上嘴巴,他强忍住心底的惊惧痛惜,不能再刺激李亦航,这个时候,绝不能。没有回头,秦风扬听着身后那急促的呼吸:“李亦航,别再伤他。你对他做的…已经够多。”

 “我不想杀他。”淡淡摇头,李亦航轻喃“我只想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失去。这种感觉很不好受的,你何不也尝尝?…”“我尝过的,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再失去。”秦风扬深深注视着身下那双眼眸:是的,差点失去。…“让开。”

 呼吸急促起来,李亦航慢慢将刀锋往下试探地划了一分:“不然我就让凌川尝尝失去你的滋味!”

 “不!”看到那刀锋下迅速散开的血迹,凌川终于忍不住嘶声:“李亦航,你拿开刀,我答应你永远不和他在一起!我答应你!”没有说话,李亦航冷冷望向了他,眼中有丝不信的讥讽。

 “凌川,你答应的,我不答应。”摇摇头,秦风扬咬牙熬着背上的锐痛:“李亦航,今天你作个选择,如果能放得开这一切,你自己离开。…从今后凌川和我是聚是散,再与你无关。假如觉得不甘心,你就继续往下刺,…”

 李亦航沉默。屋子里静了下来,只有那明晃晃的刀锋反射着窗外的阳光,正刺在众人的眼里,惊心的明亮。

 不知多久,尖锐而清醒的疼痛终于启动,在秦风扬的从背上慢慢加剧,伴随着刀锋的一点点深入,伴着湿热的温粘液体。

 “风扬,你以为我不舍得?…你倒告诉我,到了今天,我还有什么不舍得?”喃喃低语,李亦航的手有点抖,却依然坚决地将刀锋继续按入。在心里叹气,秦风扬慢慢转过身来,背后的伤口在这个动作下,被刀刃搅开了一个半圆的血洞。

 直视着身后的李亦航,他猛然抬手,一拳将李亦航打翻在地。狠狠欺身上去,他劈手夺过了李亦航手中的军刀,将他按倒在地:“李亦航!你果然疯了。”

 “我才没疯。”淡淡一笑,李亦航没有一点反抗的企图,秀美的脸上是让人不忍直视的凄绝。

 “秦风扬!”背后,凌川咬牙奋力挣着那尚没解开的皮铐:“不要和他纠缠,你的伤!”是的,背后汩汩的血流晕染在了背脊上,湿透了内衣,顺着浅色的西装流到了腰上。

 没有理会,秦风扬紧紧注视着李亦航,目光复杂而灼热:“知道吗?刚才在门外,听见你说,…是你把凌川打昏送给冯琛,我心里想怎么样?…”“想杀了我。”

 微微一笑,李亦航的表情有种罂粟般的妩媚。“对,我想把你象这样…”微微收拢李亦航的腕骨,直握得那骨节咯喳作响:“揉成碎片,再碾成齑粉。”

 “风扬,不是我把他送给冯琛,是你。”吃吃轻笑起来,李亦航仔细地观察着秦风扬的面色:“记得你接到的那个电话吗?…那时候,他正被我绑翻在地下室里。”

 室内安静下来,凌川忽然停止了焦急的挣扎,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从背后的视线看过去,秦风扬的表情看不到,只能看到他僵直的背脊直直挺立着,不知过了多久,只有不断的血流在静静流淌。

 “后悔死了,对不对?我也很后悔呢。…”李亦航轻轻道,仿佛觉不出手腕那就要断裂的剧痛:“两年前,我为什么那么愚蠢胆怯呢?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是啊,一时胆怯心软,就配落得今天的结局?故事的主角们一一登场,误会冰释,最终只能看着他们华丽谢场?…不,他只是不想这样。

 “风扬,告诉我,…我耗了五六年的光阴,耗尽了我的热情和心境,是不是最终只配当个枉作小人的配角,空忙一场?”

 冷冷紧盯着他不语,秦风扬攥着他的手,力度更紧。静静盯着他,秦风扬阴霾压迫的眼光,从愤怒渐渐转了深沉的哀伤:“亦航,没有用的。不是你对我好,为我付出一切,我就会给你回报。…我的人生,你永远做不了主角。”

 “秦风扬,你太残忍。”微笑不改,李亦航叹息。“对。对我不爱的人,我就是这样残忍无情。”感到背后的血流正源源不断顺着背脊流下腿间,汪洋在脚下,秦风扬刀刻般冷俊的脸上有丝意义不明的复杂:“亦航,只是不甘心是吗?那么你看着我,我让我的血在你眼前流干。”

 “秦风扬!不要!”凌川低叫起来,惊悸无望地望着他背后和脚边大片的红色,如同决然的花朵,开在他和李亦航之间:“不要拿这个和他赌!”

 “凌川,和你无关。”没有回头,秦风扬紧紧看着身下神色哀绝颓然的李亦航,心中的愤怒和恨意忽然消散,取代的是模糊而纠缠的怜悯。

 身下,一直紧绷着身体的李亦航忽然放松下来,冷冷望着他。…一股股湿热粘腻的血流在两人紧贴的躯体间缓慢而坚决地流淌,落在卧室的浅色蓝花地毯上,开出惊心狠绝的花瓣。

 没有人再说话,室内一片若有所待的死寂,只有凌川隐忍的呼吸逐渐急促。”救命!来人!“忽然狂叫起来,凌川只觉得心已沉到了冰点,…李亦航眼中的沉默和冰冻,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解冻的迹象。

 放开李亦航,秦风扬踉跄着起身,轻轻回到床前吻上了凌川颤抖的唇,看着他的眼光,有些眷恋的温柔和促狭:“傻瓜,没有保镖敢上来。…你这么大叫,他们会以为我正在强暴你。”

 随手拉过枕巾堵上了他的嘴,任凭他狂躁地乱踢乱扭,口中呜闷叫,秦风扬重新来到李亦航面前微笑:“我们继续。…”站在哪里,秦风扬的身形依旧挺直冷傲如标枪。脚下,很快集聚了另一滩逐渐扩大的暗红色汪洋。

 “秦风扬,你爱过我吗?…”绝望开口,李亦航眼睛里终于有了崩溃的气息,喃喃地,他痛苦地看着这让他贪恋无比,无法舍弃的爱人:“说你爱过我,我就放弃。…”

 “…”缓慢而温柔地,秦风扬摇头:“对不起,我不能骗你。”僵直地立在分隔两人的门边,李亦航略显单薄的背影在阴影中望着他,绝望地轻笑起来:“…秦风扬,不是只有凌川一个人能击倒你,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