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边丝毫不显倦怠的秦风扬,他强打精神道:“秦总不必担心,看来他们的证据并不充足。”“充足的话,直接就是拘捕了。”淡淡一笑,秦风扬道。

 “是啊,”韩律师肯定地点头:“他们现在的证据估计是表面的,除非拿到世风内部的一些机密,否则,他们告不了你。”

 轻微的皮鞋声在廉政公署的走廊上回响,沉稳而清晰。望着走廊尽头那个在两名廉政人员簇拥下走来的熟悉身影,秦风扬停下了脚步。

 …憔悴而坚定的表情,漆黑而深沉的眼眸。消失一整天的凌川。该死!廉政公署的人想干什么?他们竟然去烦凌川!不知道他的伤能不能禁得起刚才对自己那种疲劳问话!

 ?看着凌川那微微疲倦的容颜,他脑海中泛起的,是心疼和忽然的担忧。死心眼的凌川,会不会作出什么傻事,帮自己顶罪?…两行人在走廊中渐渐接近,身形交汇,擦肩而过。

 …不约而同地,秦风扬和凌川,同时停下了脚步。“听好!所有的事都是我在作主,你们这些下面的操盘手,只是听命行事。”静静看着凌川的眼睛,秦风扬一字字坚定交代:“尤其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愣了愣,韩律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有这样急着把什么事都揽上身的老板吗?换了别人,想着怎么找人替罪还来不及!细不可查地,凌川的身子微微一震。他在说什么?!他在维护自己。

 抬起一直避开秦风扬的眼睛,他的眼中泛起种奇特的水光。慢慢地,那水光象是清晨见了阳光的朝露,很快散去。

 秦风扬,纵然深情厚意,我却…不能不负你。挺直了脊梁,凌川的语声平淡而低沉:“当然和我没关系。我来这里,是因为…”顿了顿,他的话语象是缓缓出鞘的剑气:“我是廉政公署的证人。”

 ***证人。…僵立着,秦风扬脸上没有表情。深沉难测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在了凌川面上,良久不语。慢慢地,他眼中的情绪由疑惑变成了阴沉,锋利的视线开始无言地施加冷冷的询问。

 似乎感觉到这视线中的压迫,凌川身边的两个人轻咳一声:“凌先生,请这边?”没有动身,也没有躲避秦风扬的视线,凌川直视着那复杂而灼热的眼光,清晰地、傲然地补充:“不是污点证人,是普通意义上的控方证人。”

 仿佛听到金属利器划过肉体的钝响,秦风扬忽然好像看见什么东西在眼前清晰地剖开原本模糊的真相。所有的疑问和困惑,在眼前这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的背叛中,迎刃可解。

 只有他,才能一手造成这今天的完美局面,是的,几近完美的布局和陷阱。只是,为什么?“为什么?”简单地重复心中唯一的不能释怀,他惊奇地发现接近爆发边缘的自己,声音依然温柔。“…”没有回答。

 “为什么?回答我为什么?!”冷冷地猛然出手,他如同凶猛却不失冷静的受伤野兽,电光石火地卡住了凌川的脖子,按向了身旁的墙壁。

 “啊…”淬不及防的攻击让凌川扬起头,痛苦地承受这迅猛如风暴的快速窒息。惊呼声响起,是韩律师。当众袭击伤害证人,这够再多上两三条控罪!那两名廉政公署人员快速反应过来,慌忙地拉住秦风扬的双臂,一番拼力,却不能分开两人。

 凝视着手下越来越涨红的脸庞,蹙眉隐忍却不肯求饶的倔强神情,恍然间,秦风扬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慢慢松开了手,他看着凌川瘫软着滑落在地上,小声地却剧烈地咳嗽着。

 撑着身后的墙壁,凌川抚着自己的咽喉,平息了喘息。缓缓迎上秦风扬强忍狂怒和伤痛的眼,他的唇边现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这是你应得的。”

 快步冲入门外等候良久的车内,韩律师看着车窗外频频的闪光灯和蜂拥的记者,心有余悸地擦着冷汗:“上帝!又不是明星出丑闻,财经记者的速度简直也可以媲美狗仔!”

 “有人通知媒体。”离开凌川的影响,秦风扬似乎迅速恢复了分析的能力和冷静的头脑:“我们来的时候还风平浪静。”“秦总?…”犹豫着,韩律师开了口:“我得知道你和你那位下属的恩怨,才能分析这个案子。”

 “哈!”仰头大笑,秦风扬冰冷的眼睛没有温度:“我也很想有人能告诉我,我和他有什么恩怨?…”

 怀中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秦风扬烦躁地看了看号码,按下了接听:“吴非?…”“我知道世风出了事,是凌川?”询问的口吻,却直指事态的中心。

 “…”窒了一窒,秦风扬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来我家,我有话对你说。”不容分说,吴非挂上了电话。靠在吴非书房中的背椅上,秦风扬忍耐地看着吴非窗前静立的背影。

 “秦风扬,我记得前一阵,曾三番五次暗示过你…”静静伫立,吴非没有回头:“凌川他太聪明,个性太激烈,所以,…很不好驾驭。”

 “所以,你知道什么?”秦风扬盯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吴非转过身来:“我猜到他想报复你,可是没想到,他会搞得如此不可收拾。”

 “报复?”阴沉地重复着,秦风扬眯起狭长的眼。“记得一年前我们去过深圳一家叫‘银都’的高档俱乐部?”

 疑惑地皱眉,秦风扬点头:那是一个不好的回忆,为什么要在这个奇特的夜里提起?“那晚上,你酒后误把一个小侍应错认成应召前来的MB,强暴了他。”

 吴非一向温柔清亮的嗓音有点阴沉。愕然看着他,秦风扬半晌咬牙:“是的。你也说了,那时我喝了酒,根本不知道那个男孩子只是侍应生。何况,事后我们也给了赔偿…”

 “住口。”截断他的辩解,吴非抑止住一拳狂殴过去的欲望:“那个男孩子,叫凌云。…”凌云。…凌云。手边的咖啡杯,被秦风扬失神地碰落地上,暗沉的褐色液体慢慢浸染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不知过了多久,秦风扬近乎空白的大脑缓慢的苏醒,震惊的情绪依然挤占了脑海中所有的空间。仿佛有个清晨的记忆在眼前无比清晰地倒映,那时,凌川悲伤的语气,和滚落他腿边的泪水。

 涩然地,他艰难开口:“那个自己退学打工供凌川上学的…凌云?”沉默着,吴非默认。颓然地僵坐着,秦风扬很久没有再说话。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喃喃道。脸上现出种无奈而悲伤的神色,吴非自嘲地笑了:“很简单,因为我爱上了凌云。”

 看着秦风扬更加愕然和茫然的表情,吴非颔首:“是的,你没听错。其实本来,我也以为和他之间,除了金钱赔偿的关系,不会再有交集。

 可那天之后,我到一家医院看望朋友,无意间遇见了凌云。”脸上的神情柔和起来,他微笑:“没有什么理由,我陷了进去…直到现在。”“可是…”秦风扬惊愕不定:“凌川说他弟弟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这…这怎么可能?”

 “秦风扬?”吴非摇牙切齿:“…你究竟知不知道,你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肛裂!缝合手术后,凌云甚至很多天不能吃像样的东西,因为怕排泄弄伤伤口。”肛裂?…心虚地垂下头,秦风扬模糊地回想着那晚的行为。或许,自己的尺寸对于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年,的确是可以造成那样的伤害?…

 “秦风扬,我一直很想揍你。”淡淡开口,吴非转了转手腕。“我懂。”秦风扬默然。“所以…”不再罗嗦,吴非优雅的、却是狠狠地一拳砸向了他英俊不凡的脸,再一拳。…没有丝毫反抗,秦风扬偏过被打得嘴角血丝渗出的脸,皱眉承受。看着吴非终于恨恨地放下拳头,他的目光变得阴沉:“我让你打,是因为我欠那个凌云的。

 假如你觉得不够,大可以把他带到我面前,给他一把刀。”冷笑着,他的表情由方才的震惊和迷惘渐渐转成了阴郁和愤怒:“只要他不杀了我,我由他捅几刀。

 …我不认为,我的行为够得上陪他一条命。”“的确不必要拿命陪。”吴非淡淡道:“这个案子如果你罪名成立,会判几年?”

 “操控公司股价,涉嫌发布虚假消息扰乱市场…二到五年。”“基本和强奸和伤害罪判罚的刑期差不多。”吴非苦笑:“所以,凌川他要求的很公平。”

 “不,你错了。这不公平。”秦风扬冰冷的语声带着愤怒的肯定:“我只欠凌云的,不欠凌川。所以请你的小情人带句话给他的好哥哥,…叫他当心。”

 “秦风扬…你要怎么样?”看着他眼中从没有过的阴霾和暴怒,吴非忽然有点发冷。“我想,只要凌川出庭作证,我很难逃牢狱之灾。”悠悠点起只烟,秦风扬的口吻恢复了淡定:“三年?五年?我总有出来的一天,对不对?”

 站起身来,他若无其事穿上外套:“我发誓,将来的某一天,我会让他跪在我脚下,哭着求我。”看着他的背影,吴非心中有种浓重的不安:“风扬,你到底…爱不爱凌川?”

 门口的高大背影似乎僵硬了那么一霎,秦风扬回过身来:“这无关紧要,不是吗?…”默默盯着秦风扬,吴非看到了某种深切的,确实的危险。这样的互相报复是唯一的选择么?那一刻,他深深无力。

 “风扬,给我一点时间,我来处理这件事。”他沉思开口:“假如我让凌川不出庭,你答应我一件事。”他能劝得动凌川放弃精心筹划的陷阱?…秦风扬冷笑。

 “答应我…他不作证,你就放弃报复他。”吴非静静地道:“凌云曾微笑着对我说:他现在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所以…他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既然最有资格追究的人都不再介怀,你们这两个人,有什么立场再彼此伤害?”

 “好,我答应你。可凌川不会翻供。”冷冷点醒,秦风扬面无表情:“我比你了解他,他的世界,永远黑白分明,不容沙砾。”

 “我说了,交给我。…”吴非疲倦地重申,眼中光芒幽深。***端坐在中环一家隐蔽的公司里,凌川面无表情注视着电脑屏幕。

 又是一天收盘,世风那几只股票的价格,出乎意外地狂跌。知道已经引起了廉政公署的注意,所以世风不仅不再托盘,甚至顺势打压。

 秦风扬,果然有壮士断腕的果断。窗前一个男人的身影转过身,面上的鹰勾鼻梁挺直地在面上投下一个阴影:“暂停吧,你还是专心准备出庭供词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