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再不会出现在这座城市。”***“你说什么?…”凌川忽然猛扑上来,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眼中燃烧着惊恐而不信的火焰:“你把她怎么了?”

 “你猜呢?强奸,毁容,还是扔到这小城美丽的护城河里?”并不理会被抓的狼狈,秦风扬笑得更加温和,象是高高在天上飞翔的恶魔。“不…你不会的。”凌川喃喃摇头,手心里,赫然全是细汗。“哈哈…”秦风扬忽然大笑起来,眼中全是讥讽:“朗朗干坤,光天化日,你还真以为我会怎样?何不打个电话到她家里?”

 松开他,凌川掏出了手机,几乎是颤抖着手,拨响了李青家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他稳下了心神:“你好吗?…”“我…我今天刚出门就被几个人拦住了,他们抢走了我的手机。”李青的声音颤抖:“他们现在…还在我家里。”

 “你别怕。”他静静道:“我的朋友开个玩笑,我保证他们等一会就会走。”“保证?你似乎忘了…谁才是庄家。”秦风扬冷笑。“我知道我绝斗不过你。”

 凌川淡淡道:“何不直接说出你的想法和要求?”“拿出诚恳点的态度求我啊,我反感你上次毫不思索拒绝我的口气。”

 看着他笔直的鼻梁,冷硬的唇线,凌川点点头,要诚意吗?狼狈无力如他,心灰意冷如他,可曾有别的筹码?…收起眼睛里的锐利明亮,他双膝慢慢下沉,跪在了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地面上。

 低下眉眼,他的声音平静有如深潭,带着微微的疲惫:“秦总,求你放过李小姐,我绝不敢再找别人帮忙了。…”

 “啪”的一声,前方的秦风扬不知折断了什么。不知在那无情的大理石地面跪了多久,凌川慢慢感到了双膝针扎般渐渐剧烈的疼痛。

 连着多日紧绷的神经有点发沉,正昏沉间,一道阴影踱了过来,他的下巴被一只大手轻佻地抬了起来:“就算是下跪,你的脊梁也永远挺得那么直。”

 “需要我向你磕头吗?那样我的脊梁就会弯下来了。”他静静答,眼中并没有秦风扬以为会出现的屈辱和羞愤。

 似乎窒了一下,秦风扬将他的下巴抬得更高,加上了力道。审视着那半掩的漆黑眸子,他向着凌川的手机微微颔首。“李青?…那些人很快就会离开了。”依旧跪在地上,凌川的语声温和起来:“对不起,让你受了惊。”

 “凌川,你是不是…有事?”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声音带了哽咽。“我没事的,不过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你帐户上的70多万,算是送你的。”

 他柔声道:“谢谢你这两年的午间咖啡,谢谢你的信任,还有…再见。”“70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翻了近十倍的利润,你真是天才。”秦风扬冷冷看着他,眼中变幻不定:“起来。”默默站起身,凌川有那么一丝细微的踉跄。

 “秦总,何不直接点?”他抓起桌上的纸笔,刷刷写下了一张纸条,递到了秦风扬面前:“这张欠条,不在证券部手上而在你手中,是不是更合适?”

 闲闲扫了那欠条一眼,秦风扬颔首:“好,应得的我收下,你想必也猜到,营业部的钱我早已帮你还上了。从今天起,…”他意味深长的冷冷一笑:“欢迎成为我的债务人。”

 不过一场每天都会在世界各个角落都会上演的猫鼠游戏,何必大费周章若此?无语地在心中苦笑,凌川垂首:老鼠在被拆下骨头、连皮带肉撕碎吞下前,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和反应?

 潦倒无助、惊恐发抖?还是很快崩溃求饶?…假如他要的只是这些,何不配合演足这全套戏码?

 …帐户里的存款已经全部冻结,两年来的积蓄顷刻间化为云烟。好在从没真的以那些作为生存的目标,曾几何时,吸引自己在这片疆场里热血激动的,不外是那种俯看风云掌控变幻的感觉。

 “凌川,你不喜欢金钱。你喜欢的…是看着金钱在你指间流动的感觉。”耳边,依稀有个温柔而武断的声音,忽然撞得他的心隐约刺痛。秦风扬,秦风扬,不愧是曾经知我懂我,而如今你竟恨我若此,要斩断在这世间,唯一令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人的感觉吗?…

 慢慢在夜色阑珊的小城中转悠着,他转身进了一家珠宝店。仔仔细细的挑选了一款最接近口袋中现金数的戒指,付款后取出红丝绒盒里的那枚戒指,他温柔地套在了店员小姐的纤长玉指上:“送给你。”

 不再看那女子涨红的脸,失措的眼,他无言转身,向着不远处晃悠的两名大汉敞开了空空如也的钱包晃了晃:猫鼠游戏里的那只老鼠已囊空如洗不名一文,秦风扬,如你所愿。

 看到自己流落街头狼狈不堪的样子,那个人会不会觉得稍稍解气?也许。那么,何不满足他?…月明星稀,秋凉如水,他悠然走近了街心的开放式小公园。

 硬挺的长椅在月光下闪着浅绿的油漆光芒,躺上去的时候,劳累了一整天的双腿连伸直也不能够。如果没有那两个幽灵般傻傻地在远方呆立的保镖监视,睡在这里以天当被以地为席,倒好象是件很风雅的事呢。

 …昏沉睡去前,他苦笑着想。不知不觉间,身体摇摇晃晃地漂浮起来。困惑着,他望向黑沉沉的四周,竟然是身在大海之中。幽冷的月色下,身侧黑黝黝的海水忽然变成了鲜红的颜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鲜血!到处都是鲜血!染上了他的胸口,越来越湿,越来越重。

 “啊!”猛然惊叫一声,他翻身从噩梦中坐了起来,一个不防,重重跌落在了地上。怔然仰望着头顶黑黝黝的树木叶丛,他猛然惊跳起来,逃也似的,踉跄着奔到了不远处的公园路灯下,半晌,终于在明亮的灯光下抱着膝沉沉睡去。

 清晨鸟鸣声声啼叫时,凌川揉了揉胳臂,强撑起酸痛无比的全身。头昏沉得很,不象是睡了一觉该有的神清气爽。感冒了…他昏沉地想。信步走在街上,他凝视着路边一家店铺门外招聘侍应生的告示,推开了店门。

 虽然店面极小,但窗明几净,便是在清晨的光景,已经一片繁忙景象。应该是得了价钱实惠的好处吧,难得在这经济萧条中仍需要多招人手。

 “老板,请问这里是不是还缺人手?”直接走向了柜台,他礼貌地询问。…走进了后面的厨房,他在老板的指点下开始生平第一份体力打工生涯。

 昨晚留下的杯碗瓢盘泡在油腻腻的大水槽里,混着大片的廉价清洗剂的气味和泡沫,堆放地象是一座小山丘。

 挽起袖子,他捞起最上面的盘子,开始仔细的清洗。…今天的水好象特别凉,不过胳臂泡在里面冲减了些身上莫名的烦热,挺好。整整一天,直到晚上九点,其他的伙计都已陆续离去,他才端起最后一盘菜向前厅的卡座走去。

 一出店堂,凌川的眉心微微一跳:刚才还坐着等待上菜的几位客人已经倏忽全部不见,坐在他们位子上的,是那个人。

 除了秦风扬,还有谁在这大好晚上有此闲情逸志,来这小小店铺赶走一桌客人,坐看一桌残羹冷炙?冷眼看着凌川头也不抬地分几次将菜肴上齐,秦风扬目送着他的身影便欲再次消失。

 抬起手捏住手边暗绿色绣花桌布一角,悠悠一拉,整桌盘碗“哗啦拉”一阵爆响,尽数粉身碎骨。凌川的脚步停了,径直到厅角取来扫帚,回到狼籍一片的桌前,弯下了身开始默默打扫。天气清冷,晚间更是秋凉逼人,可细细的汗水还是凝在了他潮红的脸颊上,渐渐汇到微尖的下颌,将落不落。

 满地的菜香刺激着饥肠辘辘,仅靠一顿午餐支撑的身体适时地对主人的虐待做着无声的抗议。悠长而钝重的头痛撕扯了他一天,现在居然也变本加厉起来,和眩晕气虚一起,嘲笑着他的无力。

 “承惠260元,谢谢。”他抬头,声音沙哑。“这里有三个人可以证明是你撞翻了桌子。”冷漠的嘲弄从对面那男子的眼中升起,明显地斗志昂扬,且挑衅满满。只可惜,现在的他,无论是心力还是体力,都没法配合满足这男人的成就感。

 没有反驳,凌川点点头:“明白了。…”冷冷盯着他顺从的脸,秦风扬忽然有似再压不住的狂躁:这样的凌川,不复当年的放任和狂傲,消失了针锋相对的锐利,本该让他稍稍解恨消气了,不是么?可为什么偏偏更能激起自己的愤怒?“给我抓他上车。”

 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发话。愕然回退,凌川本能地举手招架。刚一抬手,小臂已被对面大汉凌厉而敏捷的擒拿制住“喀”的一声轻响,反锁在了背后。另一个训练有素地冲上来配合,肩膀一阵锐痛,也被紧紧按住。如此无力,如此不堪。

 “…叫他们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他不再挣扎,额头的汗流进了眼中,咸涩逼人。“可我就是想看着他们押着你。”

 轻轻一句,秦风扬成功地在他眼中捕捉到了颤栗的异样,心里微微起了快意:这样的凌川,眼中终于不再是死水无波,而是混杂了一点点羞辱,一点点愤怒,还有一点点…脆弱,以前在他的床上才能欣赏到的、熟悉的脆弱。

 美丽易逝,所以分外稀罕。被一左一右地挟持着穿过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和大堂,凌川昏昏沉沉地接收到一路诧异的关注目光。直到被粗鲁地推搡进下电梯,再进到酒店套房的门内,肩膀和背后的锁拿才放了松,徒留几处痛楚。

 要他被押着示众,这就是那个男人再明显不过的意图?…只是何不在他身上挂上木牌或在额头烙上印记,岂不更能羞辱得彻底?静静地靠在了身后的浅象牙白色墙壁上,他勉力支撑着笔直的、却节节酸痛的背脊。

 悄悄举袖拭去了满脸的虚汗,尚未来得及放下的手被那人毫无欲警地攥住,单手按向了墙壁,固定在他头顶。

 “听说你天只吃了一顿午饭,昨天更是睡在公园里。”他低低吼,眼中焰火跳动:“如果不是我抓你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风餐露宿,然后发着高烧直到死?!”凌川茫然盯着他,似乎有点困惑:“死?…不,如果可以好好活着,我不想死。”

 “那你在干什么?”秦风扬眼中火焰渐熄,似乎放松了些:“苦肉计?”凌川凝视着他,热度烧去了原本就是虚假幻象的顺从克制,犀利的刺开始一根根如雨后春笋。半晌忽然微微一笑,嘴角是秦风扬熟悉的那抹弧度:“是啊,我现在又饿又累,发着高烧…又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