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严灏说的话,白瑞玺不禁一肚子火!他毫不客气地指责道:“新闻爆出来那天,他自己跑去躲起来、根本不敢在第一时间面对媒体,然后又把你推上火线、叫你去解释所有的事情,还把全部烂摊子都丢给你收,对于这种人,你还顾虑他的面子做什么?”

 而严灏则是立即解释道:“我们局里跟部里的确还需要再沟通,但是事情并没有你想像中的严重…”

 “难道这样还不叫严重?那么请你告诉我,究竟要发展到什么地步才叫做严重?”白瑞玺握紧拳头怒捶了桌子一下,他大吼:“他已经伤害到你了,这对我来讲已经够严重了!就是这样!”

 乍闻白瑞玺的话,严灏一惊。因为,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在白瑞玺生气的语调中,有另一种除了愤怒以外的激昂情绪正在快速发酵中。于是,严灏试图不着痕迹地说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什么叫做“谢谢你的关心”?你从来就没有把我的关心当作一回事!”怒气冲冲的白瑞玺再度打断严灏的话、难掩激动地吼道:“你自始至终都一直在回避我,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

 “我不在乎任何针对我而来的攻击,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看到你这样子,我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时,白瑞玺冰冷的瞳孔中却散发出一丝疯狂的光芒:“你懂不懂,我愿意为你挺身而出、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为了你,我愿意与全世界为敌!”

 面对白瑞玺突如其来的告白,严灏其实也被吓到了。这个局面一直是他想尽办法要避免的,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躲不掉,白瑞玺还是说出来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在深吸一口气之后,严灏沉声下个了结论。就在严灏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不确定自己在白瑞玺眼眸中瞥见的,究竟是不是受伤的神色?

 “话说回来,既然你已经决定要竞选连任了,你就应该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选举上面,不要分心去管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无视于眼前泫然欲泣的白瑞玺,严灏只是淡淡地说道:“选举快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每次都让我担心…而且,你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没办法跟你姐姐交代。”

 “姐姐…又是姐姐!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份量?”既然事情已经演变到这种局面,白瑞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隐藏对严灏的感情了!他一把拉住严灏的衣袖:“对你来说,我究竟是白瑞玺还是白佩玉的弟弟?我究竟是白瑞玺还是白琨的儿子?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瑞玺,你知道吗?话是不能这样说的…”严灏别过头,不忍心直视白瑞玺失望透顶的哀感眼神:“你不能要求我忘记佩玉…”

 “我并没有要你忘记她啊!我也不愿意见你忘记她…”白瑞玺激动地咬紧下唇,眸子里闪烁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他终于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但是…你难道不能在想念她之余,也允许我有爱你的资格吗?”

 …爱?听到这个字,严灏不由得呆住了。过去的一切迅速在他眼前飞驰而过,那些自己对白瑞玺曾经有过的所有陌生的、异样的、难以名状的情愫,似乎就在这一秒,全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然而,自己却无力负担这份重量。“…对不起。”一咬牙,严灏甩开对方的手、毅然打开门转身离去,只留下白瑞玺一人绝望地站在原地。而他最后那句对不起,语尾音韵则还在空气里飘荡着,就像寒风中缠绕在树梢、孤零零的风筝线…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严灏的心情并没有比白瑞玺好过多少。在这之前,自己从来都没有刻意去辨别各种情感的差别,也没有仔细聆听过自己心底深处那个细微的声音…所以,他错过太多。他早该发现的。那双炯炯有神的锐利眼眸是为了谁而变得温柔?那张总是冷淡无表情的严肃脸庞是为了谁而泛红?那原本不带弧度的坚毅唇角是为了谁而轻轻上扬?那些咄咄逼人的强硬言语是为了谁而软化?那向来我行我素的刚烈性子是为了谁而变得细腻体贴?还有,那个外界眼中素来是自己政敌的国会议员,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而选择以一个平凡、单纯又略带天真的面貌出现在自己面前?

 揭晓了谜底、再回去重看一次谜题,或许可以发出会心一笑。但是,在得到结论之后,他再度回头审视他们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他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他只是难过得想吐。

 有一种沉重的感觉压在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有这种感觉,这并不是第一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见到白瑞玺时,心中总是会升起一股奇异的感受,胸口闷闷妁,但是心跳却不由自主变得急促…胸臆间那阵莫名的、激烈的鼓动。

 就仿佛是在催促着什么似的,每每想要忽略,却总是无助地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能力…

 所有的纠葛,都是从那个狂乱的夜晚开始的吧。一开始,自己的确惧怕着白瑞玺,他的态度太过轻蔑,他的眼神太过冰冷,他的言词太过锐利…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危险、叫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就像一头伺机突袭的凶猛猎豹。

 在自己最脆弱也最痛苦的那一段时间,白瑞玺毫不留情地说出那些伤人至深的话,屡屡把那道未愈的伤疤撕裂,让他心头依旧血迹斑斑…白瑞玺,就像是在自己潜意识里蛰伏的魔鬼,他,是藏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梦魇。

 然而,在与白瑞玺这个谜样的男人相处越来越久之后,事情却渐渐变得不一样了。他记得有一次白瑞玺把唯一一把伞留给他,自己则是毫不犹豫地离开、头也不回兀自走进滂沱大雨中…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很难凭最初的印象去评断一个人,至少,他没办法对白瑞玺这么做,在他身上,这根本无法奏效。

 他知道白瑞玺不只有一个面貌,因此,无论根据哪一个脸孔去评价他,对他而言都是不尽公平的。

 他还记得出国考察时,白瑞玺曾经帮自己挡过酒。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他必须承认,被这个一向冷漠傲慢的男人照料的感觉其实很好。

 虽然白瑞玺在自己抱着马桶呕吐时依旧讥讽不断,怎料他竟片刻也没有离开,甚至还动作出奇温柔地替自己拍着背…酒醉的自己只能记住当时的片段,不过,他始终无法忘记的却是他俩一起蹲在浴室里的情景,而白瑞玺温

 暖的气息似乎还留在自己身边…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对白瑞玺也越来越在意。为了双边经贸协定条文的问题,他们曾经有过数次争吵,而且是很激烈、几乎就要打起来的争吵。

 严灏并不愿意与白瑞玺起冲突,但是他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白瑞玺为了帮助自己、甚至甘愿赔上自己的政治生命…这太不值得。

 为了阻止白瑞玺自毁前程的举动,严灏不得不板起脸孔、装出一点也不稀罕的冷酷表情,意欲与白瑞玺彻底划清界线。而白瑞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不明白自己的一番好意为何会遭受无情践踏,于是,他只好反击。

 两个人,竟要靠着互相伤害才能够保护彼此…这该是多么的悲哀!另外,杜文颖的事情也在他俩之间掀起滔天巨浪。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管我的事情!如果要管,就请你先处理好你跟杜文颖…”“不要再提到这件事!我跟她之间什么也没有,她已经回美国了,所以请你不要再继续咬着这件事情不放!”

 “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喜欢插手管你的私事吗?如果我不在乎,我根本懒得管!”“是吗?你凭什么在乎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些事情。”

 “…我在乎那是因为我对你…”他记得,白瑞玺只说到这里就立即收了口。当时自己并不懂白瑞玺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也不知道那时候白瑞玺脸上为什么会浮现一抹尴尬的胀红…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可以清楚感受到白瑞玺当时的心情了。

 他会在乎,那当然是因为他对哉…胸口一阵闷痛。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可以感受到的吧…自己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呢?只不过,自己始终不愿意去思索推量、又下意识地忽略所有蛛丝马迹,答案自然不可能凭空冒出来。

 而且,重点是,自己根本不敢去找出答案。为什么不敢?很简单,因为,那种感情绝对不是单向的。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白瑞玺单方面的付出,自己现在就不会陷入这种天人交战,也不会暗自挣扎得这么痛苦…这一点,他自己知道。白瑞玺是白佩玉的弟弟。每当那股沸腾的情绪即将淹没自己的理智时,严灏总会在心里反覆这么诵念着。

 与其说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倒不如说是在催眠自己。好害怕…他真的好害怕!自己一向都是个严守分际的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该如何拿捏、彼此该透过什么标准来互相定位、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又该扮演什么角色…举凡这些复杂的人际互动,自己向来都能够抓到合宜适切的平衡点,但是,白瑞玺的出现却打乱了这一切!所有的规则碰到他都失效了,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而且,自己心中那条界线也逐渐模糊了起来…人与人之间都会有一条线的,但是,严灏却发现,他们两人中间的那条线却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二块边界模糊朦胧的灰色地带,无法定义…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一点啊!

 而自己,最后甚至对白瑞玺产生了欲望的感觉…这到底算不算对他一向所信仰的爱情的背叛?如果说出了那个答案,是不是就要一辈子背负着背叛的罪名走下去?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

 在此同时,在党内初选结果底定后,激烈的国会议员选战也正式展开,各阵营间互相护骂喊话、抹黑叫嚣等攻击手段层出不穷,许多不堪入耳的流言更是私下流传甚广,伤人于无形之中。

 白瑞玺是很多人想要拉下马的对象,因此,关于他的传言从来也没少过。然而,白瑞玺知道这就是参选所要付出的代价,所以对于这些市井传闻,他从来不会真正动气。

 不过,在他的竞选总部陆续历经被泼洒油漆、门口被放置疑似爆裂物、接到匿名恐吓信函,以及竞选总干事被不明人士痛殴一顿这些事情后,竞选团队人心惶惶不安,也让他终于忍无可忍。

 “我报警了,也已经请警方加强对竞选总部这附近的巡逻工作。”白瑞玺带了一盒水果去医院探视受伤的竞选总干事:“你现在身体状况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