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一张呢?”严灏指着另一张照片,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噢!这一张照片可就好玩了!后来为了公平起见,我妈妈就把瑞玺也打扮成小女生啦!”白佩玉的脸颊红扑扑的,笑容甜美可人“你看,他和我一起穿着粉红色的碎花小洋装,头发上还扎着有蕾丝的蝴蝶结呢…怎么样?很漂亮吧!”

 当时,严灏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他实在没办法想象那个冷酷犀利、咄咄逼人的国会议员白瑞玺,小时候居然是这么的…这么的可爱!“不过,千万不要告诉瑞玺说你看过这张照片喔!他一定会生气的。”白佩玉柔声叮咛着严灏。

 “我知道。”严灏点头“你和你弟弟的感情好象还满好的嘛!”“对呀!不过,这一两年虽然瑞玺跟我们住在一起,可是我和他见面的时间反而变少了,一方面是因为他开始在政界发展,平常很忙,另一方面是他一直不太谅解我跟你结婚…”白佩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我不在乎,佩玉。”严灏坚定地说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生活,我就很满足了。”“可是,我也希望我们的婚姻可以得到瑞玺的祝福呀!”白佩玉用充满忧愁的双眼看着他。“佩玉,这是不能勉强的。”

 严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我一直希望他也可以多了解你,但是他就是不愿意…”白佩玉低下头“其实我很担心他,你知道吗?”“为什么要担心他?”严灏觉得很好奇“他应该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吧!他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就是因为他太独立了,我才替他担心啊!”白佩玉急切地说道。

 “怎么说?”他问。“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爸爸就一直很忙,他总是有开不完的会,参加不完的游行抗争,还有永无止尽的演说…他根本就没时间管我们。”

 白佩玉眨了眨眼睛,叹了一口气“后来,在我妈妈去世之后,我们就更孤单了…那时候我们才十五岁,正是需要别人关心的年龄啊!”“我知道瑞玺一直很崇拜爸爸,想要变成像我爸爸一样有影响力的人…爸爸是我们姐弟俩的偶像,但是,我们对亲情的需求却迟迟没有得到响应…”

 白佩玉缓缓说道“我记得从那个时候开始,瑞玺就变得比较沉默了。虽然他有心事的时候还是愿意跟我说,但是他和爸爸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我们两个人虽然是双胞胎,但是我比较依赖,他比较独立,”说着说着,白佩玉的语气里竟夹杂了一丝无奈“受到挫折的时候我会找人倾诉,不过瑞玺却总是独自承受一切,有时候他甚至给我一种即使他没有任何朋友也无所谓的感觉…我真怕他终其一生都抱着这么灰暗的人生观活下去…”

 “佩玉,你别想这么多了,”严灏不忍心地打断她的话“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也许对他来说,自己一个人反而比较自由吧!”“嗯,我知道,可是…”

 白佩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你不是已经叫他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了吗?”严灏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我相信你可以慢慢改变他的…”“我怕我不行,”她对自己还是没有什么信心“因为…这么多年来我还是没有办法改变他呀…”

 “佩玉,别担心了,一定会有人可以改变他的…”严灏轻轻拥住白佩玉的肩,亲吻她的发梢“一定的,总有一天那个人会出现的…”严灏还记得,当时白佩玉点了点头,然后伏在他的胸膛上,就这样睡着了。

 她睡得好甜,几乎让严灏产生祈求上苍让时间永远暂停在这一刻的冲动…所谓幸福的面貌,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不过,回到现实之后,严灏只觉得命运之神对他太残酷。现在他只要一看到白佩玉以前搜集的小东西,就不禁睹物思人、触景伤情,内心难免一阵痛苦撕扯…于是,他原本摆在办公桌上的两人合照,此刻也被他收在抽屉的最底层了,也许等到他心口上的伤痕不再抽痛渗血时,这张照片就会再度被取出来,重见天日。

 不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严灏叹了一口气,重新埋首于案牍中。自从严灏销假回去上班之后,连续好几天他都过着这种在办公之外可说是行尸走肉的生活。而他这种以办公室为家的工作狂态度,让他的秘书欧阳衡都快看不下去了!

 欧阳衡尝试过各种方式了,但还是没有办法阻止严灏继续虐待自己,于是,欧阳衡只好替他准备一堆补品,例如鸡精、人参茶或桂圆红枣汤,然后三不五时就送进办公室逼迫严灏将这些食物吞下肚。

 这天,欧阳衡特地拜托局里员工餐厅的厨师替严灏炖了一盅冰糖燕窝。他小心翼翼地端着冰糖燕窝,敲了门以后就径自走入严灏的办公室。

 “副座…吃一点东西吧,”他叫唤着正专心批阅公文的严灏“还有,你偶尔也该休息一下…”“欧阳,你这次又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灌饱我了?”严灏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欧阳衡手中端着的食物。

 “是冰糖燕窝,很补的,”端着燕窝,欧阳衡慢慢走近严灏的办公桌“我请楼下餐厅帮你炖的…”“唉!你又去麻烦人家了?”严灏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就要接过欧阳衡手中的燕窝“…来来来,我来拿吧!还有,拜托你,下次别再帮我进补了…”

 不过,就在严灏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眼前忽然发黑,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于是,他倒退了一步,又跌回座位上。“副座!你怎么了?!”见状,欧阳衡急忙把冰糖燕窝搁在桌上,冲上前去扶着严灏“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边不舒服?”

 “我…我只是头有点晕而已,可能是忽然站起来的关系吧!”严灏摇手表示自己没事“我只要休息一下就行了…”

 “你确定真的没事吗?”欧阳衡不放心地问“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不必了,我又没有生病,去医院做什么?”严灏勉强挺直背脊“况且,我还有一些公事还没处理好…”“这时候你还提什么公事不公事的啊!”看到完全不顾自己身体状况的严灏,欧阳衡不禁又急又气“你非要弄到自己垮掉才甘愿吗?!”“我…”严灏开口想要替自己辩解。

 “你别再讲了!”欧阳衡断然说道“副座,我拜托你今天下午回家去休息吧!这几天你太疲倦了。”就这样,在欧阳衡的监视之下,严灏乖乖地把那盅冰糖燕窝喝掉,然后,欧阳衡还派了一辆公务车送严灏回家。

 严灏有一种被强制遣返的感觉。不过这样也好,因为他实在是晕到有点想呕吐,如果再继续盯着计算机屏幕看,或是再多批阅几份公文,也许他真的会不支倒地吧!

 严灏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瘫平了躺在床上,连身上的西装外套也没力气脱。约莫到了下午六点钟,在他足足昏睡了三、四个小时后,那股晕眩感才渐渐消褪。

 静静躺在床上,严灏望向窗外,看着天色缓缓暗了下来。忽然间,他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难道…难道是“他”回来了吗?!犹如惊弓之鸟,严灏撑起虚弱的身体,挣扎着想要下床把自己的房门关上。

 他之前进了房间以后就直接倒在床上,根本没有多余的体力去阖上房门或是上锁。不过,显然他的动作还不够快。当严灏勉强坐直身体打算下床时,他的房门口就走进了一个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再见到的人──“好久不见,”

 白瑞玺身穿浅灰色的西装,看起来挺拔帅气,不过他的嘴角却很不搭调地浮着一丝冷傲的微笑“严副局长,今天你终于愿意回家了啊!”严灏难掩恐惧地又缩回床上,瞪大了双眼,全身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僵硬。

 “你的脸色好象有点苍白喔!”白瑞玺瞟了他一眼,语带讥刺“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看到我被吓坏了?”

 他不喜欢白瑞玺这种眼神!他的眼神过于锐利,仿佛可以透视一切似的…而且,从他瞳孔射出的光芒总会让人不寒而栗。

 “总之,好好保重。”白瑞玺转身就要离去,而在他关上房门之前,却似笑非笑、故作不经意地又回头看了床上的严灏一眼,幽幽地说“啊!真是好令人怀念的床啊…”严灏气得浑身发抖,不过此刻的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好眼睁睁看着得意的白瑞玺扬长而去。

 ──我绝不原谅那个男人!欧阳衡逼着休息了整整两天之后,严灏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虽然他的心情还是常常会陷入莫名的低潮,但是至少他的外表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枯槁憔悴,原本略微凹陷腊黄的两颊也因为欧阳衡强迫他吃一堆补品而逐渐恢复健康的红润色泽。

 “副座,别忘了等一下要去…”欧阳衡走进严灏的办公室。“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严灏对欧阳衡露出了一个好久不见的微笑“还有,也谢谢你这阵子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没什么,你别这么说。”欧阳衡笑着摇摇头“你没事就好。”“说真的,我今天还真不想来上班呢!”

 严灏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为什么?”欧阳衡问道“难道是工作狂终于发现休假的好处了吗?”

 “才不是,”严灏苦笑道“我倒想知道,有哪个官员在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国会报告备询以后,还会想要来上班的?”

 到国会备询,的确是所有官员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在官员的眼中,那些国会议员个个都像嗜血的食人鱼,只要逮到一点点机会,只要嗅到任何一丝血腥味,立刻就会群集蜂涌而来,扑上前拚命啃食,直到那可怜的猎物被撕扯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

 今天原本是国际投资贸易局的局长要前往国会备询,不过局长临时要去主持一场海外招商说明会,因此只好指派副局长严灏代替他到国会报告。

 严灏虽然有过不少次到国会备询的经验,但是他实在不喜欢那边的气氛,所以今天他得知自己要代替局长去报告,心里还是不禁有点紧张。

 他一次又一次地检查翻阅着到时候要提供给议员们的参考资料,以免被在野党挑出小毛病大作文章,狠狠地在国会殿堂内被修理一顿。

 乘坐公务车抵达了国会大厦,严灏深吸一口气,步入会场。他今天要向国会议员报告的是双边贸易谘商中的农产品开放门槛,而这项谈判谘商即将在一个月后进行。

 一切正如严灏事前所料,或许因为是同党党员,再考虑到他正逢丧妻之恸,执政党议员对他相当客气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