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岚看着舒河苍白瘦削的脸,憔悴的眼睛,不忍心再看下去。他站起来,走到桌边,看见桌上的两个茶杯,突然转过身来,问道:“舒河,有人来过了吗?”

 舒河看着佳岚,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的眼神,他调开目光,淡淡地说:“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佳岚拿起轩宁用过的茶杯,怀疑地看着他“杯子忘了洗吗?我去帮你洗洗,你可是有洁癖的人!”

 舒河逃避着佳岚的目光“不用了,你,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庭呢,要给陪审团一个好印象对不对?”佳岚放下茶杯,又看到烟灰缸里轩宁留下的没有吸完的香烟,他拿起来闻了闻“舒河,你换牌子了吗?这种烟是外国烟。”

 舒河垂下眼睛“没有,购物小姐推荐的,我一时好奇就买了。”佳岚站在桌边皱着眉,痛苦地看着舒河,各种念头在他心里辗转。终于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和嫉妒,重新走到床边,帮他把被子液好,勉强笑了笑,柔声道:“睡吧,我想看着你睡,等你睡了,我就走。”

 舒河睁大眼睛无声地看着佳岚,他在佳岚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无耻,自私,欺骗,那是一张丑恶的脸!他闭上眼睛,想要忘掉这一切,镇静剂渐渐开始起作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了,陷入了无边的睡眠里。

 佳岚静静地看着舒河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慢慢睡去,他伸出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又放到自己唇边,脸上浮现出一个凄凉的笑意。

 他合衣躺到舒河身边,面对着他,看着他并不安宁的睡颜。微蹙的秀逸的眉,纤长的眼睫,秀挺的鼻,小巧的嘴,尖尖的下巴,线条柔和完美的脸颊。

 他用力地看着这张清秀绝伦的脸,心中是无边的苦涩,这一刻他离他是这么近,可是感觉却那么远!“为什么要骗我?我看到他从你的楼里出来了!无论我怎么做,你还是忘不了他,是吗?”

 佳岚对着熟睡的舒河喃喃自语,隔着被子紧紧抱住他,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轩宁从舒河的公寓出来,满脸泪痕,茫然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偏僻的小区深处,有几处路灯坏掉了,仿佛到处都暗藏着可怕的阴影。

 轩宁迷乱地走着,根本就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形,舒河的眼泪,舒河的拥抱,舒河的决绝深深地刺激着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突然身后有两个人从阴影里闪了出来,轩宁感到自己被扭住了胳膊,他正要挣扎,一块含着酒精味道的大手帕捂住了他的鼻子,他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知觉。

 ***佳岚出庭的日子,他一下车就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包围,各种各样的问题纷至沓来,现场一片混乱。

 佳岚身穿传统黑色西装,戴着墨镜,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佳俊和赵律师陪着他挡开疯狂的记者,一律回答无可奉告。

 舒河坐在旁听席上,焦急地注视着佳岚,可是佳岚神色平静,甚至根本没有朝他看一眼。舒河的心里不禁惴惴不安起来。检控官站起来,开始发问:“请问你是罗佳岚吗?”“我是。”

 “你是如何认识死者的?”“我为公司的五十周年庆作准备时,为慈善捐款的事和他接触过,后来我们公司为东方福利院捐款了五十万。”

 “这么说来你跟死者的接触一开始是在良好的基础上的。”“是的。”“一月十三日下午五点,你约了死者在香格里拉自助餐厅吃饭是吗?”“是的。”“为什么?”

 “因为关于捐款的使用有些事情想要问清楚。”“什么事情?”“我怀疑他贪污了慈善捐款,还有猥亵福利院儿童的行为。”“你凭什么这么怀疑?”

 听到这个问题,舒河紧张地看着佳岚,可是佳岚神色很平静,直视着检控官说道:“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当我在孤儿院私访的时候,关于他有一些不好的风评。”

 “你就凭这些传闻断定死者有不当行为吗?”“当然不是,我需要保证公司的捐款有正当的用途,所以委托私家侦探张探长进行了调查。”“调查的结果如何?”

 “死者确实有渎职和猥亵行为。”“你跟死者发生了争执对吗?”“是的,为什么?”“我质问了他这些行为,他毫无说服力地予以否认。”

 “你凭什么认为他的否认毫无说服力?”“我相信证据,而且他当时的表情,肢体语言都证实了我的怀疑。”“所以你就当众泼他水了?”“是的,我承认当时情绪比较激动。”“你们的谈话中没有涉及证人舒河吗?”

 舒河再次紧张地看着佳岚,佳岚平静地朝舒河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触他的眼神,舒河也说不清是安慰还是失望。“没有,这跟舒河没有任何关系。”佳岚清晰地说道。“你跟舒河是什么关系?”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字典里定义的那种。”“你们的回答还真是惊人的一致。”“因为这是事实,事实当然是一致的。”

 “可是你投资为他开了西点屋对吗?”“我想这跟本案无关。”“是否有关不由你来决定。”“那么是的,我和他各占一半股份,不过这是纯商业行为。”“舒河说你是为了他才与死者起争执的。”

 “我想他误会了,当然如果我知道他的遭遇我也会这么做的。”“后来你为什么找人打死者?”“我对他的行为感到愤慨,想要惩罚他。”“你可以投诉他,诉诸法律让法律来制裁他。”

 “我承认自己比较欠考虑,但是当时确实替那些被侵犯的孩子感到愤慨,就做出了过激的行为。”

 “但是死者被你打死了,你这算不算动用私刑?”“死者并不是被我打死的,他们当时只是打伤了他,我很早就离开了,去了酒吧,有人可以为我作证。”“不是你那是谁?”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警方。”佳岚的回答无懈可击,冷静直接,从容不迫,加上他俊美的容貌,彬彬有礼的风度,陪审团对他很有好感,都显得很同情他的遭遇。

 舒河不禁为佳岚的表现喝彩。可是当他看到佳岚投向自己的冰冷的眼神的时候,还是感到很不安,隐约觉得佳岚变了,他好像做了某种决定,并且不再回头。

 ***轩宁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豪华的欧式大床上,柔软的床单有干燥的太阳的气味。

 厚重的大窗帘拉着,屋子里很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轩宁挣扎着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几乎跌倒,麻醉剂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他依旧昏昏沉沉,头重脚轻。

 轩宁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已经是暮色低垂,极目之处是一片荒凉,几处小楼孤零零地散落在四周,都没有什么人住的样子,没有灯光。

 轩宁试着推开窗户,发现窗户已经被封死了。他又走到门口,试图打开门,门当然也被反锁住了。轩宁愤怒地拍打着门,叫嚷着:“你们是什么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无助地叫喊了一阵子,得不到任何回应。这个空旷的大屋子里仿佛一个人也没有。他无力地滑坐到地上,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一些力气,又拍着门大叫起来“雪航,我知道是你,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门开了,雪航端着茶点从门缝里闪身进来。他把托盘放到茶几上,然后走到壁炉前,蹲下身子打开电子壁炉的开关,模拟的红色火焰跳动着,感觉很诡异,房间里倒是渐渐温暖起来。

 轩宁扑上去,拉住他“雪航,你想要关住我吗?你以为你能够做得到吗?”雪航冷冷地看着他“轩,我不会让你去自首的!在庭审期间你都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可是我答应过舒河,要救佳岚的!”“舒河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他宁愿自己坐牢也不会让你坐牢的!”雪航肯定地说。“那我就更对不起他了!而且我去不是对大家都比较好吗?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轩宁红着脸冲雪航吼道。

 “你胡说些什么?轩,我有多爱你,你难道不明白吗?即使你对他恋恋不忘,我也认了。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尽量帮你!轩,跟我走吧,我买了维多利亚号的船票,我们可以环游世界,这不是你一直梦想的吗?我把公司卖掉了,跟我走吧。”

 轩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你把公司卖掉了?那不是你的心血吗?”“股市已经过热了,现在卖掉是最好的时机。”雪航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投资机会的,而现在,我只想陪着你!”

 “雪航,为什么呀,爸爸妈妈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你这样我太对不起他们了!”轩宁痛心地看着他。“他们死前已经知道了,我跟他们说了!”“什么?你!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你要我以后怎么去面对他们啊?”

 轩宁将脸埋在手心里,颓然地坐到了沙发上。雪航走过去,把他的脸捧起来,面对自己“他们原谅我了,因为我说了,即使我全心都扑在公司上也无法忘记你,我没办法只把你当弟弟看!”

 “雪航,可是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你不要逼我!”轩宁痛苦地看着他。雪航搂住了轩宁,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柔声道:“轩,我不逼你,我怎么会逼你呢?我只要还象以前那样,你在我身边,我可以照顾你,就这样,就可以了!”

 ***对舒河和其他三个男孩的庭审,因为涉及个人隐私,在赵律师的请求下改为了不公开庭审,舒河的压力小了很多。

 他陈述了自己从十三岁起就遭受院长的性侵犯和虐待的经过,以及这些痛苦的经历给他的身心所带来的难以弥补的创伤。

 动情之处他还是忍不住流泪了,但是仍然坚持完成了法庭提问。有了舒河的陈述在先,其他三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也战胜了恐惧心理上庭做供。

 谁也没有想到当赵律师提问那个叫吴飞的男孩时,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吴飞只有十二岁,生的比同龄的儿童要瘦小,眉眼清秀,神态很羞怯,但是看他的资料,他是个成绩优异的孩子。

 “你叫吴飞是吗?”“是的。”“你认识死者刘全义吗?”“是的。”“他经常单独给你辅导功课是吗?”“他不是辅导功课,他说是做游戏,把我的眼睛蒙住,手脚绑住,然后乱摸我…”吴飞涨红了脸激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