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航凝神不再说话,舒河道:“轩,雪航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闹别扭呢?”轩宁腾地站起来,一把拉起雪航沉声道:“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轩宁不顾舒河惊诧的目光,把雪航拉到洗手间,关上门道:“雪航,我说过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你不要找我,你答应了的,为什么食言?”

 雪航甩开他的手“三天跟一天又有什么分别?我是怕你陷得太深,无法自拔!这个决定是你自己做的,我也是配合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到时候放不开!”

 轩宁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对他不公平,但是就算是他以后恨我,我也希望跟他有完美的三天,这种心情你不会了解的!”

 “那你就不关心舒河的感受了?”“我希望他以后恨我,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轩,你何必这样?”雪航痛心地看着他。“那我还能怎样?”轩宁玩世不恭地一笑,笑容满是苦涩。

 雪航叹了口气“轩,你决定的事,我都会帮你的,我吃过这顿饭就走,你就好好地跟他度过这三天吧。”雪航转身去开门。轩宁一把拉住他,扑到他怀里,依偎在他的肩头,喃喃道:“哥,谢谢你。”

 轩宁很少叫他哥,雪航心中一阵难过,拍拍他的肩,又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想要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开门走了出去。菜已经上齐了,舒河静静地坐在桌边等他们,见轩宁出来时,对他羞涩欣喜地一笑。

 轩宁心中一痛,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强装笑颜道:“你呀,又担心了吗?我是教训了雪航一顿,叫他不准这么嚣张,把他在公司里那张臭脸摆到我面前来!”

 他说着示威地看了雪航一眼。雪航神色复杂地看着轩宁,配合的笑道:“好了,我承认一时角色转换不过来,行了吧。”

 轩宁对舒河做个鬼脸道:“他呀,在公司里是个暴君,大家都怕他。不过呢,还都愿意跟着他干,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魔法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舒河岔开话题道。

 “雪航真是有这个魔力呢,刚才我们不是乖乖地就跟着他进了这里,现在要检验一下,他的判断是不是真的这么准!”

 他说着就招呼大家吃菜。三人刻意要活跃气氛,于是席间不再尴尬冷场,话题也多起来,多数是雪航讲轩宁在美国的趣事:“轩宁刚到美国的时候一句英语都不会说,连着一个星期走错了教室都不知道!”

 “轩宁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忘了记住车位的编号,结果买了东西出来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车了,折腾了两个小时!”

 “轩宁喜欢看网上购物节目,总是受电视的蛊惑,买一大堆用不着的东西!比如,剥蛋器啊,一整套的厨刀啦,烤批萨机,烤蛋饼机,特殊的榨汁机…这个家伙从来不上厨房的,可是最喜欢买厨房的东西,真是拿他没办法!”

 轩宁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冲舒河笑,向雪航抗议“喂,你留点面子给我好不好!”舒河笑地很开心,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冷:轩宁和雪航才拥有这么甜蜜有趣的经历啊,他跟自己的呢,是孤儿院灰色的高墙,贫穷和孤单,灰暗和压抑,侮辱和侵犯,他突然想到院长那双龌龊的手,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轩宁对自己只是怜惜吧,他的笑容慢慢僵住了。***舒河食不知味地吃着饭,机械地笑着。雪航风趣幽默,侃侃而谈的风度是那么迷人,他冷洌的外表之下原来还有如此温柔和细致的一面。

 雪航戴着眼镜的样子显得温文尔雅,即使讲出很好笑的事情他也只是微笑,而轩宁已经笑的没有形象了。

 轩宁只有在雪航面前才会有如此的孩子气吧。他一向讨厌弱势,所以总是伪装的好象多么成熟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孩子般纯真的一面啊。

 看着轩宁偶尔居然露出青涩的表情,舒河心中是难以言喻的酸楚滋味。舒河的话越来越少,轩宁夹了一块排骨到他碗里,担心地问:“怎么了?都不说话?”

 舒河对他恍惚的一笑:“雪航讲的太有趣了,轩宁,你刚到美国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幸亏有雪航帮你!”

 轩宁感激地看了一眼雪航道:“嗯,雪航是帮了我很多,他高我两个年级,有空的时候还陪我上课,我们班的女生都激动死了!”舒河看着轩宁笑道:“原来你也有被比下去的时候啊!”雪航插话道:“自从他在圣诞晚会上弹了一曲舒曼的《梦幻曲》之后,可就没人能比过他了!”

 舒河想象轩宁在美国的高中大礼堂里演奏《梦幻曲》的情景是怎样的呢?一定很帅吧,俊美的东方少年在异国他乡上演着另一个神话?雪航一定也在台下骄傲地注视着他吧。

 吃过饭,雪航坚持付了帐,跟舒河和轩宁道别:“看来我是个不速之客,打扰你们的旅行了,公司还有事情,那我先走了。”他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舒河说道:“很高兴见到你,总是听轩宁说起你,你果然如我想象的温和善良。”

 送走了雪航,轩宁和舒河沿着小镇曲折的河道漫步,午后冬日的阳光射在冰面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积雪开始渐渐融化,在白雪的掩盖之下洁净有如童话般的小镇,开始慢慢露出斑驳和残破的痕迹,让人不禁感叹:再美丽的童话也会有梦醒时分。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怎么说话,无意中拐进了一条小巷,一首熟悉的歌隐约传来。

 苏芮沧桑的声音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这是刘德华主演的电影《法外情》的片尾曲,他们儿时印象最深刻的电影,最喜欢的歌。

 轩宁开始跟着音乐小声哼起来,眼睛亮亮的,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秀挺的鼻尖冻的有点红,柔软的嘴唇,微微翘起的嘴角。舒河用力看着他,仿佛是想要把他的样子永远印在脑海里。冬日炫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双眼,眼里有淡淡的湿意。

 音乐是从一家小小的唱片店里传来的,狭窄的店铺里居然有很多绝版的旧唱片,都是一些熟悉的老歌。

 舒河让老板找出了那张唱片,买下来,让老板包好。两人手牵着手走到了小镇著名的断桥上,古老的石桥,历经风雨依然屹立不倒,只是桥面已经斑斑驳驳,显示着岁月的痕迹。

 舒河站在桥上,看着脚下的流水沿着蜿蜒的河道流向远方。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面对轩宁,脸上是一贯的和煦的微笑,他把包好地CD递给轩宁:“送给你的,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前的时光回不去了,也不应该再想着回去。”

 轩宁愕然地看着他“舒河,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舒河微微一笑,眼光飘向远方“三天和一天又有什么分别?既然迟早是要走的,不如就现在吧,我要你看着我走!”轩宁惊愕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听到了?”

 舒河还是微笑着,但是眼里已经有眼泪“轩,你这又是何必呢?即使你要我的身体,我也愿意给你的,可惜我已经不能够,所以这还是不完美的三天啊。”

 轩宁的眼睛也红了,激动地说:“舒河,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爱你的!”舒河流着眼泪往后退“轩,我不再是你心中清澈如小溪的舒河了!而你的心,我也再看不清,猜不透了!”

 轩宁上前想要拥抱他“舒河,我的心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从来没有变,永远不会变的!”舒河躲开他,泪如雨下,继续往后退:“轩,我要你看着我走!是我要走的,所以你不必内疚!”

 轩宁的眼泪也流了下来,绝望地说:“舒河,你不要这样!”舒河含着眼泪对他微微一笑,然后猛然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下了桥,匆匆而去。

 轩宁想要去追,可是却迈不开脚步。追到了,又能如何?这个结果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他流着泪看着舒河渐渐远去的背影,在心里说:“舒河,希望你能够从此忘了我,请你千万要忘了我!”

 ***深冬的夜来的特别早,佳岚刚打开车灯就接到手下打给他的电话“老板,那个出租车司机已经找到了,他说他一天前曾经带着两个人去了邱庄,天黑才到的。”

 “他的话可靠吗?他怎么能够确定呢?”“他说因为那两个人长的象电影明星似的,他多看了几眼,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知道了,按照说好的价钱给他报酬。”佳岚挂断了电话,将车开下了高架桥。舒河果然和轩宁在一起,秦轩宁就是舒河口中的轩吧。

 他该怎么办?去找他吗?他凭什么呢?他们只能算是普通朋友吧。而且轩宁既然是舒河的青梅竹马,那么应该是不会伤害舒河的,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轩宁会是一个可以狠得下心来的人呢?

 佳岚在街上漫无目的转着,不知不觉中又把车开到了熟悉的路口。奇怪,舒河的店里怎么会有灯光?佳岚心中一阵激动,把车停在路边就匆忙赶了过去。

 透明的玻璃窗反常地拉上了白色的窗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佳岚想到自己曾无数次的站在窗前凝视舒河忙碌的身影,忽然心中很是不安。

 他敲了敲紧闭的店门,没有人答应,继续敲,还是没有人答应。佳岚急了,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店门。店堂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灯光是从工作间传出来的。

 舒河垂头坐在地上,身边放着几个未完成的蛋糕。佳岚轻轻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舒河,你怎么了?深更半夜的怎么还在做蛋糕呢?”

 舒河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忽然恍惚地一笑“佳岚,我连蛋糕也做不好了呢?你看,明天要送给老爷爷八十大寿的,可是我做不出满意的蛋糕来了!”

 舒河的眼神带着让佳岚心碎的隐忍和绝望。佳岚把那些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柔声道:“怎么会呢,我觉得每一个都很好啊,老爷爷会喜欢的!”

 舒河摇摇头,眼神迷乱地看着他“你不明白,我以前做的蛋糕都是带着十足的爱心来做的,所以我做的很快乐,但是现在我没有爱了,我再也找不到以前做蛋糕时快乐的感觉了!”

 佳岚轻轻搂住他“怎么会没有爱呢?爱就在你的身边,只是你一直都看不见,或者当作看不见罢了!”舒河挣脱他的怀抱,定定地看着佳岚,一滴眼泪缓缓滑过脸颊“佳岚,你不要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