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关上门后并没有离开,反而蹑手蹑脚的站在门口,将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听诊器拿了出来,坏笑的戴在双耳上。一手叉腰,一手举着听筒轻轻的放在门上,边听边转动着眼珠,全程表情诡异,变幻万分,时而窃笑,时而担忧,时而疑惑,时而着急。

渐渐的听入迷了,自然而然也忘记自己是在偷听了。以至于当房门打开时,她居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那强有力的心跳传至耳朵里,她才不由的全身一颤,后脊背瞬间发了凉。她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眸望去,果不其然面对她的是一张元鹿阴沉的脸,和一双妖孽却带着冷意的双眸。她强装镇定的将耳塞摘下,置于脖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最后僵硬的退到了一边,低下头去。

元鹿紧抿双唇,沉默的转身将门关上,不顾一旁的橘,自顾自的走了。

橘愣神的眨了眨眼,赶忙快步跟上,连着跳到元鹿面前转身倒着走,脸上充斥着超强求生欲的笑容,接着就是一顿彩虹屁外加夸张的肢体语言,“真不愧是元哥哥,连心跳声都如此完美,强壮,规律,协调,有力,预估每分钟45次,心功能良好,扑通扑通的,就是好像快了点,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开心的事嘛!”

元鹿停下脚步,冷声道:“除了心跳声,你应该还听见什么别的了吧。”说完便转身走进靠左边的一个房间。

橘眉头一皱,小脑袋如拨浪鼓般拼命的晃着,边晃边跟了进去,态度十分诚恳,“没有的没有的,我绝对没有听见你在和漂亮姐姐撒娇,更没有听见你死乞白赖要给漂亮姐姐生小孩,元哥哥你们说的可是z国话,我又听不懂喽。”

元鹿背对着橘,嘴角抽了一下,闭上眼讽笑一声,语气里带着难掩盖的怒意,“呵,你的z国话可是我一点点教出来的,听不懂这种烂借口还想拿来骗我!这听诊器不拿来治病,改偷听了是吧!星野橘你是不是觉得在这个岛上呆的太无聊了,没有病人和你玩呀!要我去找星野姑姑说说,让她把你带回去嘛!”

面对元鹿的威胁,橘小嘴一瘪,可怜兮兮的呜咽出声,“呜呜,元哥哥你居然威胁我……呜呜……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呜咽变成了一串得意的奸笑。

只见橘原本哀垂的眼角突然上扬,小嘴一裂,露出一排小牙牙,边笑边大摇大摆的走到元鹿面前,她不顾元鹿阴冷的目光,趾高气昂的坐到了桌前最舒服的主位上,接着翘起二郎腿,仰起头望着元鹿,嘚瑟道:

“嘻嘻……元哥哥你要是以前这么威胁我,我可能是会怕几分的,可是……现在可不一样了,我可是掌握了你的大秘密的人呀。”橘刻意把自己的声音弄尖,装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奸猾模样,可怎奈她的外表实在过于可爱,讨厌感倒是一点没有,反而多了几分搞笑。

元鹿不屑的勾起嘴角,不紧不慢的将双手交叉挽在胸前,点了点头,“是嘛,说来听听,你都掌握了我什么样的大秘密。”

橘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啧啧两声,道:“看来元哥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好吧,既然你如此哀求我,我就发善心和你说说吧。首先呢,你和我一样,是躲在这岛上的,你是背着元姑姑逃出来的,所以你和我的性质一样,虽然这个岛是你的,但是你要是出卖我,那我可就不敢保证会不会去找元姑姑打点小报告了。其次嘛……”

“我刚刚的确听见了些什么,你说有两个男人会给漂亮姐姐生孩子,我知道一个是你,那还有一个是谁呢?经过我聪明的大脑分析得出,漂亮姐姐现在肯定不是单身,要么有男朋友要么就是个有夫之妇!而你居然还想和她在一起,而且还要给她生孩子!这种惊天大秘密,要是被元姑姑知道了,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我告诉你,虽然元姑姑看上去很温柔,但是生气起来可吓人了,我上次不小心撞见,超级可怕的。所以,综上所述,你害怕了吧。”

元鹿摸了摸下巴,从桌上拿起一根铅笔,指腹抚摸着笔身,轻声道:“的确,元董事长生气起来是很可怕,而这件事若是被她知道了,定不轻饶,但是橘,你可别忘了……”元鹿停顿半秒,慢慢抬眸,目带寒光的凝视着橘,一字一顿,“你,是,帮,凶。”

橘的笑瞬间凝固了,“什么,什么意思!”

“追妻三招,可是你教我的。”

橘瞪大眼睛,拍案而起,焦急的有些语无伦次:“那那那那……那我前面,前面又不知道喽!不知者无罪!”

“那只笑面虎,可不管这些的。该斩的还是会斩的。”元鹿手指一用力,只听“啪”的一声,铅笔从中被掰成了两段。

橘瘫软的跌坐到椅子上,刚刚的得意瞬间荡然无存,颤抖着小嘴,哭丧道:“呜呜呜……元哥哥我错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起开。”元鹿将残破的铅笔丢到橘的怀里,冷声喝到。

橘抓着两截铅笔,全身一颤,立马跳了起来,可怜巴巴的待在一边。元鹿坐到位置上,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部手机,点亮屏幕,屏保是云宋罗熙冰球一家三口的甜蜜合照。元鹿刺眼的眯起眼眸,牙微微要紧。

“这就是漂亮姐姐的老公呀。”橘偷偷的歪着脑袋,小声道。

元鹿眉头一蹙,立刻暗下屏幕,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橘,怒道:“若是觉得舌头碍事,要不要我帮你割了它!”

橘皱着小脸,双手紧紧的捂着嘴,赶忙转口讨好道:“元哥哥这个哥哥可没你好看,你可比他更配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既然还没娶他,那说明你的机会还很大的,我那追妻宝典,绝对能帮到你。”

“不过……”橘放下手,愁眉苦脸起来,“元哥哥,你说,元菲姑姑那么聪明,你不见了她肯定能猜到你在这的,那要是发现我也在这,那不就全军覆没了嘛!”

“怎么,怕我连累你呀。”元鹿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冷声道。

橘谄笑的摇了摇头,“怎么会!但是,老话说的好,这别把鸡蛋放同一个篮子里呀。”

元鹿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你什么时候离开呀。”

“啊!这个我觉得吧,另一句老话说的也没错,团结就是力量。我还是再和你们挤一挤吧。”橘委屈的嘟起嘴,低下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要是像你一样有个岛,才不惜的留下来呢。”

元鹿瞥了一眼心怀鬼胎的橘,眉头戏谑挑了挑,接着转头看向书桌上的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共六人,最前面坐着两位双鬓发白的老夫妻,老妇人手上温柔的抱着一个看不出性别的婴儿,而身后站在两女一男三个年轻人,个个意气风发,他们笑着,其乐融融。其中一个最年轻的女孩便是元菲,那时的她没有没有被岁月磨平棱角,没有被生活折磨的体无完肤,她的笑是那么真实那么天真那么灿烂,梳着两个大辫子,眼里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他们身后的一棵栀子树,正在满目繁华。

短短十几年,春去秋来,花瓣落了又生,生了又落,树还在那,可照片上的人只剩下了她和那个婴儿,不过庆幸的是,那个婴儿长大了……

元鹿将手指放在相框的边缘摩擦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将相框盖在桌面上,轻声低囔了一句,“不出三天,她肯定会找来的。”

橘惊讶的张着嘴,慌乱道:“那,那你怎么还如此淡定!”

“反正都是一场硬仗,不如早点来个痛快,正好,有些账是该一并清算了。”元鹿的声音低沉,缥缈,就像从地狱来的使者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橘咬着下唇,一脸茫然的望着元鹿离去的背影,当脚步声远了,她便重重的瘫坐在椅子上,仰天无奈的叹息道:“要是被元姑姑知道肯定很生气,她一生气,妈妈肯定就会知道我在这了,然后把我抓回去,逼我和不认识的人结婚,最后接手医院,让我忙的连手术台都上不了!呜呜……我太难了……不行,坐以待毙可不是我星野橘的风格。不对!罪魁祸首还是我自己嘴太馋了!早知道就不把追妻三招告诉他了,现在倒好变成帮凶了,多了一堆麻烦事!哎。”

昨天傍晚,橘吃着炸鸡,满嘴的油渍,摇头晃脑的向元鹿传授着自己的独家秘方,“这追夫追妻都一样,主要靠三招!连环使用,必定招招毙命。”

“什么!”

橘一愣,吞下鸡肉,反应过来,“哦不对,是招招管用。这第一招嘛。称为“哄”。也就是唯命是从,做个听话的好男人,先把她哄开心了,让她对你犯下戒心。”

“那她要离开岛怎么办!”

橘嫌弃的吐出骨头,怼道:“这平时聪明的要死,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智商下线呀!你做完手术给我下床试试。你只要听为师的认真贯彻其中的奥妙,我可以肯定不出三天定能让漂亮姐姐原谅你。”

元鹿白了一眼,“有这么神嘛……小屁孩。”他虽嘴上不屑,可心里却牢牢的记下,一字不差。

“这第二招嘛,也就是“赖”。耍赖,撒娇,尽量在她面前装可怜,装柔弱,从而引起她的同情心和怜爱之心,最好再来点肢体接触,关键是,让她自己主动接近你。”

元鹿点了点头,“这招还行,白云宋吃软不吃硬。”

“嗯。那这最后一招,也就是终极绝招,“真”!”

“真?”

“对,用真心换真心。真诚的道歉,真诚的说出心里的话,真诚的让她知道,你有多爱她。重要的是,不要辩解,不要乞求她的原谅,你需要的只是说出心里话,接下来听她说就好了。”

元鹿细细思虑着,突然抬眼审视着橘,“你个小屁孩哪里学来的这些!”

橘用纸擦了擦油腻腻的小嘴,严肃的盯着元鹿,郑重其事道:“元哥哥我今年六月可就已经是成人之躯,成人之魂了,而且是郑重参加了成人礼的那种,标准的成人。这个成年人嘛,谈个恋爱,交个朋友什么的,你有意见呀。虽然目前我的实战经验不是很丰富,但是这理论知识很扎实嘛,来日方长。我相信我定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娶到一个既体贴,又温柔,而且做饭好吃的好男人。”橘嗦着骨头,仰着脸看着前方一副花痴模样。

元鹿不屑的撇了撇嘴,莫名酸道:“切,温柔有什么好的,没意思。”

橘抿着嘴,转头轻声吐槽着,“就是嫉妒。哎,也是,这是他没来不曾拥有过的嘛,嫉妒难免。”

“不想吃饭了是吧。”

元鹿阴森森的话语飘进橘的耳朵里。橘一愣,赶忙抬头讨好的笑了笑,端着整盘差不多只剩残骸的鸡,灰溜溜的走了。

元鹿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一部手机,转身往一楼尽头的那间屋子走去。

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元鹿踌躇的停下了脚步,他屏住呼吸,将手放在门把上,悄然的打开了一个小缝。霎时间,消毒水和死亡的味道从门缝里爬出来,像幽灵一般狠狠的锁住他的喉间,让他窒息让他痛苦。他艰难的喘息着,放在把门上的手攥的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如爆裂般凸出皮肤,显得有些狰狞。

“滴,滴,滴……”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微弱的发着响声,屏幕上持续波动的线条代表了云宋的各个指标,幸好,她的心还在跳动着。

元鹿坐到床边,静静的凝视着她,嘴边噙着苦涩的笑。几分钟后,他从口袋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她和罗熙笑靥如花。有些不舒服的移开了视线,抬手便在密码键盘上按下了数字,可当要按最后一个时,他停住了,转头看了一眼云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