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老百姓呀,今儿真高兴呀!啦啦啦……”

李时贤哼着小曲转着伞走出了电梯,儒雅的俊脸上雀跃是挡不住的往外冒,他边按密码边像小狗一样抖了抖头发上的雨水。左肩湿透了,那可是他特意在y国定制的名牌西装,高贵且矫情的紫色系,平时宝贝的很,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落上的,可今天淋成这样他却不急反乐了。看来和心上人约会的确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儿。

门打开了一个小缝,里头的亮光透了出来,他小声嘟囔着,“小熙回来了?”

正当他开门想唤出罗熙的名字时,一股刺鼻的焦胡味迎面扑来。他脸上骤变,慌乱的丢下伞,连鞋都来不及脱,门都忘了关,就这么冲着焦胡味跑了进去。

“着火了!着火啦!小熙!小熙,我来救你啦!你在哪呀!”李时贤边喊着边用手肘捂着嘴,可当随着味道来到餐厅时,他傻眼了,嘴边的呼叫声硬生生给咽回了肚子里,满眼茫然的张着嘴看着眼前这刺激的一幕。原来这焦胡的味道不是来自明火而是来自这餐桌上一盘盘已经认不出是菜的东西了。

他惊悚的抖了抖,呆滞的眼眸染上恐惧之色,手颤巍巍的抬起用力的捏住了鼻子。

而这时罗熙从厨房走了出来,单薄的衬衣半湿着紧贴着结实的胸膛,脸色很是憔悴,眼睛更是毫无光亮,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略过李时贤,将手里的菜放在桌上,接着转身回到了厨房。全过程中,他没有看李时贤一眼,就如同他不存在一般。

“小,熙,罗熙。”李时贤歪着脑袋冲着厨房小心翼翼的唤着,可罗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背对着他埋头做事。面对如此反常的罗熙,李时贤不免心头一个咯噔,害怕的吞咽了一下。以他认识罗熙多年的熟识程度来看,他这个状态和着了火的严重程度应该不相上下。

他解开领带,脱下西装外套,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厨房,不安的站在一旁瞅着还在不停做饭的罗熙。他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一遍一遍毫无感情的重复着。

这个场面恐怖却又莫名的熟悉。好像很多年前也发生过一次,那是在他们一起读研的时候,罗熙和云宋还没有确定关系,可罗熙却已经染上了爱做饭的“坏”习惯。那天李时贤刚从画室回来,就看见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罗熙。

后来李时贤才得知,罗熙之所以这样,原来是因为他撞见了云宋和一个公开爱慕她的学弟坐在一起聊天,脸上还洋溢着很少见的笑容。可其实云宋只是因为那个学弟手上有戴露莎初稿的线索而已,而那笑也只不过是因为她心中的偶像戴露莎。

锅里的菜已经烂熟了,慢慢的开始发黑,臭臭的焦味是连吸油烟机都为之痛苦的。李时贤咬着下唇,心一横,冲过去一把将电给断掉,并迅速的抢过罗熙手里的“作案工具”将里头的菜丢进垃圾桶里,接着把锅放在狼藉的水池中央,用力的打开水龙头,“滋滋”的声音瞬间从锅底冒出,不过很快便被水给浇灭了,只不过那味道恐怕要很久才能消散。

李时贤拽着罗熙的手臂,可手上的湿漉感却让他心头一惊,望着面前失魂落魄的罗熙,担忧道:“怎么湿成这样!眼睛也这么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云宋又欺负你了是不是。”一难受就做饭,这个习惯也太可怕了吧。

罗熙目光呆滞的任由他拽着,可下一秒却撇开他的手,固执的想从水池里捞出锅铲。这可把李时贤给惹怒了。

他用力的抢过锅丢进垃圾桶里,低吼着,“别做了!全都糊了,谁吃呀!浪费粮食可耻懂不懂,连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

“我吃。”罗熙眼眸一垂,竟然还想从垃圾桶里拿出锅具。

看着如此执拗的罗熙,李时贤眉头紧蹙,伸手将罗熙拽出厨房,推到客厅的沙发上,叉着腰怒斥道:“吃什么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不准吃!焦胡的东西吃多了致癌,是不是想死呀!”

“难吃……呵……呵呵。”

他失神的望着李时贤,哑声笑了起来,泪随之毫无征兆的从那已经红肿的眼睛里急速落下,如外头屋檐上的雨滴,啪嗒啪嗒的滚落面颊。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有令人心酸的笑靥,在这寂静的空气里那心碎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李时贤吓坏了,他慌乱的单膝跪在罗熙面前,手无措的想要拭去那让人心疼的泪珠,可怎奈越擦越多。

“小熙,你别这样呀。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的,一点也不难吃,我等下统统都吃掉,好不好。”李时贤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面对如此崩溃失控的罗熙,他真的害怕了。他边哄着边难受的抿着嘴,眼眶也禁不住慢慢变红,声音哽咽了些。

罗熙的情绪似乎按捺不住了,哭声愈发增大,最后演变成了嚎啕大哭,瞬间整张小脸梨花带雨,着实令人怜惜。

“好痛……这里真的好痛,痛的快要……死掉了!”罗熙蜷缩着身子发颤的抱着自己,双眉痛苦的紧蹙着,一手狠狠的攥着胸口的衣服。

“小熙……”李时贤含着泪心疼的想张开手抱住他给予一点安慰,可门外传来了的声音却愕然的打破了这悲伤的气氛,那是一个大妈的声音,嗓门大,嘈杂且刺耳。

“哎呀,这家女婿被谁欺负啦,怎么哭成这样的喽。”

李时贤向大门处望去,这才惊觉门外居然站着两个大妈。她们凑着脑袋,用那满是皱纹的眼睛好事的往屋子里瞅着。原来刚刚太急了,门忘了关,看着突然出现且毫无素质可言的陌生人,李时贤那本就难受的心更是添上了几分怒火,他咬着后槽牙,抬手抹掉眼里还未来得及流下的泪,可正当他想站起来赶人时,一个身影却先他一步冲了过去。

竟是罗熙,他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目光冷厉毫无感情的看着她们,可怖的令人后脊背发凉,下一秒,那粉嫩的唇边飘出了一个字“滚”,轻描淡写却威慑力十足,接着便在两个大妈发愣的眼神下重重的关上了门。

大妈们被吓了一跳,后怕的互看了一眼,赶忙纷纷转身面对隔壁的大门,其中一个颤着手掏着钥匙,原来她们是隔壁的邻居。

“这个女婿好凶哦,要是换成我家那边哪有人敢要呀。”大妈a嫌弃的嘟囔着。

拿着钥匙的大妈b拍着胸脯,纳闷道:“这个女婿我见过的呀,没有今天这么可怕的哦,就几个月前吧,那时候我刚被我女儿接过来住,就和这家打过招呼了,开门的就是刚刚这个女婿,哎呀,那天他可好看了呀,就像电视剧里面走出来的娃娃一样,说话什么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好家庭养出来的男孩子,而且很大方,送了我一盒冰淇淋哦,结果太好吃了我孙女一个下午就全部吃掉了,后面还又来送东西,也是很好吃的。说来也怪,平时没什么动静呀,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听我女儿说哦,是教授两口子,文化高的很,就刚刚我们经过的那很漂亮的学校哦,好像是专门教小孩子搞艺术的。”

大妈a一脸不屑,“教授呀,就是教书的呗,教书又怎么样啦,男人家家的还不是要听媳妇的话。像你家女婿就很好哦,又贤惠又能干的,对你女儿唯命是从。”

大妈b唇边勾起,得意的笑止不住的往外冒,“我女儿可是高管呀,我女婿只是个小职员,家里的钱都是我女儿赚的,当然要听我女儿喽。不像这家的女婿应该是很会赚钱的,可能是会赚钱就强势了,看今天哭成这样,说不定呀,就是媳妇外面有人了。哎,这再美的花儿也不比野花香。”

大妈a掩嘴坏笑,“还真没准哦。”

大妈b将门打开了,“我们进去吧,老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几天就住我家就好了,我女婿做饭老好吃的。”

“那就麻烦了。哈哈。”

李时贤忐忑的往罗熙那边挪了几步,颤巍巍的唤着,“小,小熙……”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刚刚罗熙就像被白云宋附身了一般,冷到让人头皮发麻。他那清纯如莲花般的小熙呀看来终究还是被白云宋这个该死的魔女给玷污了!

罗熙慢慢转了过来望着李时贤,原本僵着的小脸突然嘴一瘪,眉一皱,眼一湿,小手一指,瞬间变得委屈巴巴的,脚还忍不住的剁了了两下,“就是这个阿姨,要不是因为她,那次宋儿就不会对我生气了,整整23小时58分没有理我。不仅如此,还搭上了我最喜欢的核桃酥!呜呜……而且,你怎么可以忘记关门呀,要是冰球又离家出走怎么办!很难找的你知不知道!”他边哭边抱怨着,可爱的如幼稚儿童对老师打小报告,完全没了刚刚的阴森狠厉,这极大的反差转变快到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我……好啦好啦,不就是核桃酥嘛,我明天就给你去老巷口那买一盒,不,两盒,好不好,绝对是正宗酥大爷牌的,而且冰球就在它窝里睡着呢,没空理我们。”李时贤勾住罗熙的肩膀,安抚着,可却还是忍不住质疑道:“不过,你居然舍得惹白云宋不开心!你哪有这么硬气的时候呀?”

在李时贤的印象里,罗熙对白云宋可谓是百依百顺,恨不得拿命去宠她,让她生气这种情况,压根不存在的吧。

罗熙嘟着嘴,抽泣道:“我,我怎会舍得,宋儿难受半分我都会心疼很久很久,可为了她的健康,我只能狠下心来。前段时间,宋儿在网上订购的一盒冰淇淋到了,可她那时候,那时候不能吃,正好刚刚那个阿姨来打什么招呼,我,我脑子一热,就送给了她的。要不是她,我怎么会那么及时的处理掉,以至于连补救方案都没有。”

“什么!你没有和白云宋打招呼就送了她的东西?然后呢?”李时贤不敢相信的惊呼出声。

“我那不是怕她偷吃,情急之下,也是为了她好呀,想着等她能吃了我再买来。可后来,后来才知道那是宋儿盯了好几个月才抢到的全球限量版奶茶味冰淇淋,等我想拿核桃酥换回来的时候,那个阿姨居然说吃掉了!还,还把我的核桃酥也都拿走了。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罗熙接过李时贤递来的纸巾抹掉脸上的泪痕,转头气呼呼的质问着李时贤。

李时贤为难的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道:“额,她过不过分我不好说……我只想知道……这白云宋是什么反应呀。她没有对你家暴吧,有没有请你吃苹果呀!”

此时此刻李时贤突然有点同情白云宋了,若是有人把自己的限购版海绵宝宝公仔宝贝送人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那自己肯定连宰人的心都有了,更何况白云宋这种刻薄且不近人情的女人呀。

罗熙眼眸一转,摇了摇头,“宋儿什么也没说,只是不理我了,后来我帮她削炭笔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她就又说话了,最后……最后也没什么。”

这种故事发展似乎大大超出了李时贤的预计,他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围着罗熙转起了圈,眉宇间还浮现着止不住的诧异和一丝暗藏的窃喜,“真的假的!太不可思议了!这还是那个连续几年艺术圈最想收藏的画作的画家之一白云宋嘛!这还是那个叱咤艺大,一听她名字就让学生闻风丧胆的白教授嘛!被欺负成这样居然不吵不闹,最后还只是因为你这个始作俑者的一点点拙劣的苦肉计加美男计就就放弃挣扎了!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呀!”他停下脚步,眯着眼死死的盯着罗熙,最后臣服般的点了点头,感叹道:“一物降一物,看来这女人不管在外人面前多厉害多禁欲,这关起房门来还是会变成听老公话的乖媳妇呀。小熙,你太厉害了,你就是我的偶像!表面上对她言听计从,实际上……呵呵,这么多年,我还一直怕你被她欺负呢,合着都是你在欺负她!真是太解气了,忍气吞声的小白绵羊,哈哈!”

李时贤叉着腰仰头大笑,看来这么多年被白云宋欺压的苦在这一瞬间是被他彻底释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