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很温柔的嗓音,如同流水般绵柔。云宋转身望去,一个中年女性站在那里,面带笑意的看着他们。一身素雅和服,高贵且优雅。大方得体的五官经过岁月的磨合变得更加的富有韵味,尤其是那凌厉又温柔的眼眸,像极了一把让人甘心沉溺的尖刀。

“董事长。”刘管家走到那女人身边,将坐垫放好,伺候着她坐下。

女人打理了一下裙摆,笑着望向云宋,对着她摆了摆手,“白小姐请坐。”

云宋微微点头,坐下。而元鹿却满脸的冷漠,但也跟着坐下。只是眼睛从来不再那女人脸上停留过半秒,好像那是什么会让他过敏的恶鬼一般。

女人瞧了一眼元鹿,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无奈,嘴角也浅浅的叹息了一下。她收起那不易察觉的情绪,看向云宋,柔声道:“初次见面,我是鹿儿的姑姑,元菲,你可以和鹿儿一同唤我姑姑。”

元鹿双手环绕胸前,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可从来没喊过你姑姑。”

元菲看向元鹿,柔和的眼眸看似有些失落。霎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云宋低垂眼眸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语气漠然,“你好。喊什么不重要,我们大概率是不会有其他再见面的机会了。你们聊可以当我不存在。”

元菲先是一愣,接着捂嘴轻笑出声,对着云宋莫名称赞起来,“魅力不凡,宠辱不惊,果然不同。难怪能让鹿儿对你如此的死心塌地,一见倾心。”

云宋挑起眉头,嘴角又开始发颤了,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骚动,她再次转头喝了一口茶水。心头升腾起一抹无奈。

‘这一家子是什么情况!难道都有过分脑补的习惯嘛,怎么一个个都要觉得元鹿对自己有那种感情呢。难怪,元鹿会这么奇葩,近墨者黑呀。啧啧啧……’

“对了,你们以后打算要几个宝宝呀。是定居z国还是……”

“噗……。”

元菲再次语出惊人,将已经在崩溃边缘的云宋直接击垮,甚至忍不住将刚刚入嘴的茶给猛的喷了出来。顿时场面有些难以自控。

“烫不烫!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真是笨哦。”元鹿对元菲话无动于衷,但却被云宋的反应给吓到了。虽嘴上的话依旧有些不中听,可动作却温柔至极。一手小心的拍着她的背,一手拿着纸巾递到她嘴边想为她擦拭。

云宋别扭的躲开了元鹿的接触,一把抢过他的纸巾,自己擦拭起来。虽然面上镇定自若可眉间却浮着窘迫的黑线。她在懊恼自己怎么会因为一句玩笑话而如此失态。

元菲淡定的喝着茶偷瞄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如此紧张的元鹿,还是元菲第一次亲眼瞧见,看来慕白调查的情况没有差错。元菲低垂眼眸,眼角染上一层喜悦,嘴角也禁不住的往上扬。

“抱歉,卫生间在哪里。”云宋站起来,上衣的衣摆处点着淡淡的茶渍。

“慕白,带白小姐去。”元菲对刘管家道。

云宋跟着刘管家走出了走廊往卫生间去了。刹那间,会客厅里只剩下了元家姑侄俩,原本还有些安然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异常,肃静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尴尬。

元鹿眉头不耐烦的皱起,“说吧,找我干嘛。”元鹿的语气冷若冰霜,连妖孽的眼眸都都结上了一层冰。

面对如此敌意的态度,元菲有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回国上学也一年有余了,怎么见到姑姑还是这么冷淡,难道一点也不想家嘛。”

元鹿嘲讽的勾起嘴角,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好似已经看穿了那优雅皮囊下的邪恶灵魂一般。

“你不说话,我就当我们鹿儿还是想念姑姑的。四年很快就会结束的,到时候鹿儿可别忘了和姑姑的约定。”元菲依旧笑容可亲,只是眼眸深处藏着一丝威严。

元鹿冷哼一声,眼眶微微泛红,阴阳怪气道:“你当初不择手段的从父母那夺得了公司,如今又费尽心思的想要还给我。元董事长这是良心不安想要用这种方式在晚年得到一点救赎嘛。”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好似元菲并没有感到什么诧异,依旧镇定,“不管因为什么,公司你必须继承。”

元菲的话显然触怒了元鹿,他咬着牙,音量提高了不少。“凭什么!你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围着你元菲一人转得嘛,你想要的时候千方百计的也要拿走,即使这会让你的家人陷入危险。等你玩腻了想要抛弃的时候也是如此,不顾别人的意愿强塞,一意孤行。元董事长,你活得可真是自在。”

“鹿儿,你也知道这个公司是你父母一手创立的,若是你不将它扛起,落入有心人之手,那你父母的在天之灵不是更不……”

元鹿厉声打断了她,“你没有资格提我父母!”

元菲低头阴沉的勾起嘴角,开始莫名其妙的转移话题,“那位白小姐是你在z国的教授吧。据我说知,白小姐的婚期快到了。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干,若是在R国半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太可惜了……”

元鹿猛的站起身,漂亮的眼睛里因紧迫泛起了血丝,低声怒喝道:“你要是敢动她!我绝对饶不了你!”

元菲抬眸对视上他,云淡风轻的笑了一声,“鹿儿,这个世界上靠放狠话来保命可是没用的,只有拥有了真正的实力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路就在你面前,怎么走可要选择好,一步错步步错。还是说你想和我赌一把,赌你姑姑有没有能力让一个人彻底消失。”

“你!”元鹿努不可言的瞪着她,一种无力感瞬间侵蚀了他的全身。这一刻他明白了,元菲这是在逼他就范,并且已经成功的找到了他的软肋……白云宋!

他元鹿从小到大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无论什么都可以赌,可唯独她不能……输不起也不配输。

云宋回来后,元鹿就脸色发白急冲冲的拉着她要走。云宋虽不明所以,但也不好说什么。当他们要踏出房门之时,元菲叫住了云宋。

“白小姐,听说你这次来是为了看戴露莎的画展。”

云宋停住了脚步对着她点了点头。

元菲再次扬起随和的笑容,双手合十感叹了一句,“那位画家若是知道即将有一位真正懂她的人来欣赏她的作品,一定也会很欣慰的。”

云宋转了一下眼珠,有些茫然,“元董事长何意?”

元菲摇了摇头,“希望下次和白小姐再次相见,能有一个更加愉快的记忆。我相信我和白小姐还是有一定缘分的。”

这句平平常常的交际话在元鹿的耳朵里却刺耳异常,他一皱眉拉着云宋就走出了大门。原路返回,踏过那刚刚的青苔小路,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庭院时,婆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仓促的唤着元鹿。

“少爷,少爷等等。”

元鹿停住步伐,转身扶住婆婆,“婆婆,你怎么出来了。”

婆婆喘息了一会,眼神复杂的凝视着元鹿,意味深长道:“少爷,婆婆就想告诉你,不是所有能用眼睛看见的就都是真相,真相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有时候你心中所认定的真相可能只是假象,它甚至会成为阻碍你寻找幸福的魔鬼呀。”

“婆婆。”元鹿显然并没有听懂婆婆的意思。

婆婆瞅了瞅元鹿又瞅了瞅云宋,释然的摇了摇手,“没什么。婆婆年纪大了,就喜欢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拿着这个带白小姐四处走走吧,它就在车库里,婆婆可是经常帮他洗澡哦。”

婆婆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挂着皮卡丘的车钥匙,缓缓的交到了元鹿的手上。

皮卡丘的小饰品因为有些年代了而变得没有光泽,但却还是很干净而且没有磕碰的痕迹,看得出来主人将他保管的很好。元鹿低头看着手里熟悉的车钥匙,僵硬的身子总算放松了一些。

“谢谢婆婆,我虽然不能经常回来,但心里始终记挂着您。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放心吧,只要少爷能幸福,婆婆就很幸福。”婆婆看了一眼云宋,继续对元鹿说道:“少爷一定要勇敢的追寻自己的幸福哦。这人呀前半生吃了太多的苦,后半生总归甜了。”

“我去取车,你在这等我,一步也不要离开。”元鹿凝视着云宋的眼睛,一脸紧张的嘱咐着。

云宋一言不发,只是淡漠的看着他,像在看傻子一样。

婆婆笑了一声,“少爷放心,婆婆在呢。”

元鹿对婆婆点了点头,便朝车库走去了。

婆婆盯着元鹿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番话,那语气恳切的很,“白小姐,少爷虽然看上去很叛逆,有时也有些小任性。可内心住着一个纯净孤独且异常执着的孩子,只要认定一人便至死不渝。若往后他惹你不开心了,可一定不要嫌弃才好。”

看着婆婆真诚的侧脸,云宋迷茫了,心头不禁嘟囔着,‘为什么这个婆婆口中形容的元鹿,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样呢?不过,难道婆婆也觉得元鹿和自己在一起吗?’

云宋皱起鼻头,解释起来,“婆婆,我和元鹿只是师生关系。不过您放心,作为他的老师,我会好好照顾的。”

婆婆不再说话,只是抿嘴笑了。

看来,少爷的追妻之路还很长呀……

酷炫张扬的红色敞篷车奔驰在乡野路上,风呼呼的将云宋吹得有些凌乱。她双手抓着安全带,眼睛被风吹得半眯着,虽依旧面无表情,但紧绷的身子和颤抖的手却能透露出她此刻内心深处的发憷。

“心情是不是一团糟。”元鹿手握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释放般的大声对云宋喊道。

云宋微微皱起眉头,嘴巴因风速而艰难张开,说道:“我看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只不过她的吐槽全部随风飘到了车后。

“你说什么!”元鹿转头看向云宋,车速却没有半点减弱。

云宋脸上一慌,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叫了一声,抬起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元鹿的后脑勺上,紧张的大声怒喝,那样子完全没了往日的镇定。“看前面呀!学驾照的时候老师没告诉过你开车不能分心嘛!真是混账!”

“哦哦。”元鹿被云宋打的瞬间懵了,赶忙注意力集中的看向前方。半秒后才缓过神将眉头挑起,打趣的大笑了起来,但车速也慢慢的降了下来。

“看来,我们的白教授也有害怕到失控的时候呀!居然会骂人了,哈哈。”

云宋窘迫的咬着牙,别扭的转头看别处。的确,刚刚她不可自控了。

“今天本少爷带你去个好地方,忘记一切的烦恼。”

云宋因为车速放缓,僵硬的身子也渐渐的恢复正常,她瞥了一下嘴自言自语道:“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