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色端起的茶杯慢慢放在了桌上,他垂头一笑,额头的碎发滑下来,挡住了他的眼和表情,只听他慢慢笑着说“藤堂姐你误会了,我根本不想离开宸哥。”藤堂轻轻的咬住牙齿。叶云色不再说话,开始一口一口喝着他的茶。

 藤堂看了他半晌,冷冷的道:“这并不是你内心的想法,小叶,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的痛苦。”

 叶云色的视线落在茶杯上,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温和的说“藤堂姐,我曾用很长时间来练习,现在,我保证这双眼睛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所以你刚才说的话,我不认同。”“那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搅和在这水里了?”

 藤堂嘴角挑起一抹笑,她人生的美艳,这一笑更是艳丽无双,她慢慢倾过身来,用欺霜一样的声音说:“跟我斗,跟宸北斗,就凭你一个人吗,小叶?”她扬了下手“你这副牌压的还真是悬。”

 “斗?”叶云色好像听到了有趣的笑话,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要斗,我想的是…”他顿了顿,微笑着说“拼命。”

 藤堂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她慢慢坐回椅子里,抱起双臂,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叶云色。

 她这辈子从没用这种认真的眼光看过一个男人,那目光既像要把他洞穿,又像是充分玩味着这个男人的神秘。叶云色任她打量,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浅笑,过了许久,藤堂叹了口气。“小叶,你真是个狠角色。”

 她推开椅子站起来,拢了拢鬓边的发“既然你如此执意,那大家就等着牌桌上见吧。不过,你究竟有几分胜算呢?”叶云色陪着她一起站起来,仍然笑着道:“几乎是大于等于零。”

 “那你还敢来,”她轻叹着说“你不知道,我还真是舍不得对你下手。”“我好像做了件错事,”叶云色笑道:“我惹你生气了吗,藤堂姐?”“没有…你很好…”藤堂手伸出,似乎要触碰一下叶云色的脸,终于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她摇摇头,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她的脚步和来时的比何止迟缓了数倍。“藤堂姐,”

 叶云色忽然又叫住她,她听他含笑的声音说“谜底现在揭开的话,游戏就进行不下去了。”“没错,”藤堂耸耸肩“我了解你,你也最了解我,你知道我是不会把事实告诉宸北的,更何况,”

 她顿了顿,忽然一笑,抬高了声音,那里面充满了属于藤堂慧的自信和跋扈“我还要看你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直到唱赢为止呢!”

 她摘下墨镜远远抛出去,再没有回头看叶云色一眼。叶云色独自目送着她离开,许久之后,他眼睛里浮出一丝倦色,轻轻靠进了椅子里。

 殷宸北的书房开着灯,他和苏进在里面说话,叶云色敲门进来,殷宸北指指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你继续。”他和苏进说。“是。”

 苏进弯了弯腰,语气有点惶恐“弟兄们还是没找到那个人,已经请了网络高手来调照片来源,结论是对方把地址覆盖了,根本找不到是由哪部电脑上传的照片。”殷宸北看着他紧张局促的样子,笑骂了一声“丢脸的废物。”

 苏进不敢回嘴,干巴巴的说了个“是”“我倒是有点眉目,”

 殷宸北姿态闲适的坐在高背椅里,抽出一支烟来点上“说眉目现在还有点早,不过我大致能猜出来他是怎么得到这张照片的。”

 他的视线对上叶云色的眸子,那琉璃样的眸子里乌黑深邃几乎望不到底“至于是哪张照片,就不用我介绍了吧。”苏进眼前一亮,叶云色微笑着看着他。殷宸北还以微笑。

 “阿进,如果是你,你会把微型摄像头贴在什么位置?”他吸一口烟,说“位置,应该是在洗手间里。”

 苏进十几岁跟着殷宸北跑黑帮,也算是历练丰富的了,想了想,说“门扶手?玻璃镜?墙角…反正那么大个空间,要装个微型摄像头很容易嘛。”“是容易没错,可是你要怎么把它带出来?再回去取一次?”

 “这…”苏进踌躇“怕不行吧,一个地方去两回,这也太明显了。”“所以说你是榆木脑袋。”

 殷宸北弹了下烟灰,嘴角的笑意加深,他问叶云色“如果是你呢?”叶云色微微一笑“宸哥不是有了答案,就直接告诉我们好了。”

 殷宸北转了转椅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所以要满足既容易拿进来也方便取出去…”苏进脱口说“废纸篓!”

 殷宸北目光转过来冷冷瞪了他一眼,叶云色在旁边笑道:“我猜是洗手液。”殷宸北眼中光芒一瞬,微笑道:“猜得好。”

 “放在明显的地方,一是容易被发现,回去取又容易暴露身份。不过,如果我把摄像头贴一次性洗手液上,镜头的角度对着蹲位…”

 苏进一拍手“每个蹲位长得都一个德性,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找不到他拍的是谁家的洗手间!高明,这招我怎么没想到…”

 叶云色接口道:“而且用过的洗手液会有人替换新的进去,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旧的瓶子。”他微笑着说“果然不愧是宸哥。”

 殷宸北目光闪动,说道:“当然,这只是我想到的一点,还有一点可能就是,这场戏是由两个人唱的,一个事先进去放,另一个事后进去取,配合默契,当然让人发现不了。”“宸哥,你是不是都知道这人是谁了?!”

 苏进大叫。殷宸北忽然停了下来。他深深吸一口烟,不说话,仿佛在出神,又仿佛在沉吟。

 书房里安静得只有几个人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过了好半天,殷宸北慢慢的说“小叶,帮我开瓶酒好吗?”叶云色依言起身,他站在琳琅满目的酒架前问“宸哥喝哪一瓶?”

 殷宸北默默的看着他颀长的侧影,酒架上或橙黄或流红或琥珀的液体反射着光折射到他的脸上,一直明亮的双眼也涂上一层淡淡的朦胧…这时的叶云色,是温和无害的叶云色…他掐灭了烟,说“白兰地吧,苏进也来喝一杯。”

 苏进以为这是胜利的预示,喜孜孜的走到桌前,殷宸北拿起高脚杯,给他倒满,也给自己倒满。他把它举到自已眉眼的位置,淡淡的说道:“这一杯酒,敬我勇敢的敌人。”“什么…?”苏进觉得自己听错了。“我查不出他是谁。”

 殷宸北低沉磁性的声音微微上扬,第一次出现了赞叹的情绪,他浅笑着说“我也抓不到他任何证据,这个人做事的干净俐落,远比我想象中要高明得多。”“所以,我敬他。”他仰头将这杯酒喝下,站在一旁的叶云色,始终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藤堂慧的反击来得又快又猛,她先是一夜之间找出好几个证人证明那个白人少年是酒吧里的MB,接着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DNA化验单,证明他和维亨利总裁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于是藤堂正仁的案子立刻从性交易丑闻降格到藤堂司长本人性取向和私生活不检点。

 维亨利集团与藤堂正仁之间划得一清二楚,藤堂马上成为受污者,因为他只是在有欲望的时候找了一个男妓,而并没有收受维亨利公司给他的一美分,并且他声称那个白人少年状告他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付过钱给他了,对于他肉体的索取理所当然。

 媒体没料到是这样一出滑稽剧,马上开始围堵藤堂慧,藤堂慧倒也坦然,公开在记者会里说父亲的性向是她早就熟知的事情,而在美国这种色情业泛滥的地方,她并不认为嫖娼触犯了刑事律法,顶多可以交一部分高额罚金。

 她同时拿出藤堂家族历年来的帐目,公开接受司法调查,以证明藤堂司长这些年并没有大肆贪污,而藤堂正仁也在第二次提审中把供词全盘翻过。

 他最后得到的审判只是一笔罚款,和责令他自动向市议会递交辞呈的决裁断。

 殷宸北在得知这一切后设宴宴请藤堂慧,藤堂慧再次以她意气风发骄气逼人的姿态出现在了叶云色面前。

 她在酒席之间甚至主动提出要和叶云色喝酒,殷宸北虽然替他挡了酒,但藤堂慧也很明确的告诉叶云色,牌虽然只有一副,但各人玩法不同,出得起本钱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叶云色从始至终都是微笑淡淡,甚至连眼睛里的光线都没有波动,他并没有对藤堂慧说什么,包括她临走时背对着殷宸北挑衅性的向他冷笑时,他都以一个温和的笑容回应了他。

 梁冉在美术学院上了一个月的课,每一天都神思昏昏,神不守舍。造成他这种情绪的原因只有一个…叶云色。

 他的眼前总晃动着叶云色的脸,微笑的叶云色,温暖的叶云色,他在沙发上睡醒后第一眼看到的叶云色…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自己对叶云色吼出“真脏”

 两个字时,叶云色的表情。似乎在挣扎着,隐忍着,无奈的,而又是痛苦的…虽然这些都被叶云色隐藏着,可是他就是能感觉到,叶云色隐藏的很深的心底里,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不堪。他恨那个伤害了他的自已。

 “嘀嘀”的一声车响打断了他,他茫然的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火红色法拉利,车门打开,一身雪白皮草的藤堂慧华丽丽的从车上下来,她一直走到梁冉身边,笑着戳了戳他“傻孩子,这么冷的天,你靠着校门口发什么呆呢?”

 梁冉浑浑噩噩的回过神,吃惊的说“藤堂小姐?”“诶,我还当你不认识我呢。”

 藤堂笑笑,她自自然然的用一只手穿过梁冉的手臂,形成一个他挽着她的姿势,然后说“走啊,我请你吃饭去。”梁冉张了张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