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想老惹李沐雨生气的,一点也不想,可是…他怎么能再回到初见他时的那个小孩子的坦荡呢,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快乐,成长竟是如此让人烦恼的事,真是意料不到。

 “算了,不要怪我…”他叹口气,拎起包“走吧,待会儿有好多人报名呢,挤都挤不进。”两人继续往江栉分配到的寝室楼走。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啊?”沉默地走一段路后,在进寝室楼时李沐雨突然低声问他。江栉心头一跳,连忙摇头干笑着:“没事啊,怎么了?”

 李沐雨上前一步,手搭上和自己差不多同等高度的肩膀,语重心长:“总感觉你越大就越没有以前开朗了,我知道有些事你年纪大了就不愿对我说,但是见你老板着个脸,我觉得心疼啊。”

 一句“心疼”差点让江栉满腔的酸意直冲眼眶,他别过头提高着声音,尽量让它听上去轻松而随意:“没什么啦,李老头你别乱想好不好,你真是越来越老头了!”

 李沐雨无奈地笑:“当然喽,你越大我就越老嘛,操心的事就多一点,但都是为了你不要有什么事,最好还能开心一点啊。”江栉只能忍住酸涩也跟着笑了,清亮的眼里狂野的柔情乍现:“老头,你果然越来越罗索了…”

 他三步并两步地提着包直往前冲去。“李沐雨,你快点啊,还要去缴学费呢!”李沐雨在轻快的脚步后慢慢跟随,望着前面修长的身躯,不可思议的感觉再一次重现,他竟和这个毫无关系的男孩子维持如此久的生活时间,一点点的亲密累积,像根越来越抽紧的绳索让人无法后退,他已经认命了,不再去想是不是吃亏或者有没有必要,江栉的一个笑容可以使所有的牺牲变得不是牺牲,而是一种享受。

 养儿初成,是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像自己一样会感慨万千并焦着地期待他长大再长大,即使知道长大的结果可能意味着分开。

 他不老,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象等江栉的长大等了万年之久,辛苦而欣喜的等候。这种感觉和江栉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强烈,以至于他快忘了自己为人儿时是什么样子。

 除了寄钱回家,打电话时的问候都草草带过,感觉这东西要到了事在眼前才会特别清晰。李沐雨算算自从收养了江栉后自己已经有数年没有回家探亲了,工作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江栉,他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谈起自己会有“儿子”的经历。

 有点羞愧也有点隐秘的害怕,或许两老会理解他的做法,但江栉始终是个奇特的身份,在他的生活中没有存在的理由,惶惑地害怕失去他的心情连自己都无法理清楚。

 在李沐雨心情复杂地进行两个月的探亲时,高中生江栉的生活进入另一段过程。他第一天看到入学的初中新生时,不禁有点沾沾自喜,想起自己当初被李沐雨押进校门时,吵闹的嚣张程度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哪能和这些抽抽嗒嗒的小鬼相比。

 每年初中新生入学总有几个没有作好心理准备的小家伙会害怕地哼唧着流几滴没出息的眼泪,江栉不清楚他们伤心的原因是不是和自己当初的一样。

 现在想来,当初的吵闹已经是别有含义了,可惜那个手里捏着咸蛋超人粘纸的小家伙怎么会明白自己的不高兴只由于不想离开亲近的人,而如今江栉还是希望他最好永远都不知道。

 可惜人会长大的,有些东西会毫不留情的苏醒,让他疲于应付。就算每天在肚子里骂一万遍的“李沐雨你是个大笨瓜”是毫无用处的,李沐雨不笨,只是善良,给他的感情充盈而温暖,一如当初从不改变,只是接受的人开始不满足这种单纯的施予又不敢索取更多,于是越来越痛苦。就算每天在肚子里骂一万遍的“江栉你这个大变态”同样没有效果,心中那种从朦胧到清晰再到深刻的感情兑变起来根本无法左右,让他为难。

 不过除去这个最大的困扰,江栉高中生活开始得和预料中的一样波澜不惊并丰富多彩。至于李沐雨临走前给他的那一堆禁令,没用一个星期他都犯了个遍。

 而且心安理得,反正那个家伙远在几千公里之外…令人伤神的距离。不喜欢两人相隔这么远,但他清楚李沐雨为他牺牲了很多,回去是应该的,李沐雨跟他解释过很多次,所以现在静下心来细想,江栉也觉得听到李沐雨要回家时自己的发脾气有点不像话,虽然对方没有生气。

 江栉有时很恨知道自己不像话还努力迁就的李沐雨,觉得造成今天自己这幅德性的原因,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怎么才能让他知道他应该为自己的感情负起这个责任呢?

 江栉在解高中日渐复杂的习题间隙来思考这个问题,常脑不从心,除了无法停止的想念,他稚嫩的理智基本是罢工的。自己对李沐雨无法言喻的种种使江栉在任何小说里看到“爱情”这个词都觉得心惊肉跳,因为他能读到的所有小说里,爱情只发生在男女之间,其它的都不能称之为“爱情”而是变态。

 他明白,作为成人的李沐雨怎么会不明白?江栉在百般无聊时总是想象自己有一天向李沐雨告白,会不会把人给吓傻了。

 不过他大多时候都挺激动地往好的一面去想,甚至会照着小说情节幻想着李沐雨吻自己的情景,觉得美好而惊心动魄,可是真实的李沐雨在面前了,他又无法控制地回到了小孩子的地位,那激动人心的一霎间遥不可及到令人灰心,就算两人近在咫尺,其实和相距数千里的差别并不大。

 当然,高中生江栉对叫痛苦的玩艺儿感触还不深,缘于他的幻想还停留在浪漫的朦胧状态,所以李沐雨不在面前反而能给他随时自娱一下的想象空间。

 譬如他在想念李沐雨的时候,就觉李沐雨一定也在想念他。还好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他在一一违反的禁条里包括了给李沐雨打报告,所以一个周末的晚上就在寝室里接到了李沐雨气急败坏的长途电话。

 两人按平时的谈话方式,一个不耐烦一个事无巨细全数过问的模式聊了几句,要挂电话了,江栉压在心头的思念控制不住全涌上了喉咙,虽然到嘴里也只是问了一句:“李沐雨,我想你,你想我吗?”

 李沐雨在电话那头笑呵呵:“你这不听话的小崽子我才不要想呢。”江栉就算知道对方是玩笑话也觉得委屈,直想扔电话:“不想我就不要来电话!”

 李沐雨顿了顿,叹气:“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开玩笑的嘛。不想的话,怎么会要让你每个星期按时打电话给我呢,如果不愿意的话,我来打好了,只怕你又嫌我罗索而已。”

 听这话,江栉又舍不得放电话了,哼哼唧唧开始说孩子话:“李沐雨,你快回来吧,不要两个月了,我真的很想你,想死你了,我都快死了,都是想你想的。”

 李沐雨静默顷刻后又笑了:“你真是越大越像个孩子,这都是什么胡话啊?不要闹,每个星期打电话不要忘哦,别害我整天心神不定地惦着你。”

 电话挂了。江栉心情好起来,他觉得李沐雨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是啊,想想李沐雨除了他江栉还能有谁可在意的?于是,江栉一脸幸福地继续去违背李沐雨的禁令,到隔壁寝室去打牌,杀它个天昏地暗以弥补自己为李沐雨郁闷的心情。

 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也不阻碍身心逐渐成熟的少年少女们继续在校园里演绎属于他们的情感故事。

 初长成的小帅哥江栉脸上若隐若现的忧郁成了他又一大倾倒众生的闪亮之处,这点让他哭笑不得,收到诸如“让我的热情扫去你脸上的阴云”之类的情书时,他常念上几遍,然后幻想这是李沐雨写的。

 他知道自己挺孩子气的,但想象不出李沐雨会怎么表达爱情的,因为他没有看见过,一次任性的大吵大闹让李沐雨再也不敢往家里带女人,直骂他是混世小魔王。

 那还是初三临近会考时的事。一天晚上李沐雨带回家一个女人,两人坐在客厅里正聊得高兴,也不碍着江栉什么事,可就是让关在小房间做题目做到烦躁的小少爷冒了火,他冲出来就向两个茫然无措的大人乱吼:你们烦死啦,给我滚出去!

 接着莫明其妙地把人家连着带给他的礼物一起赶出了门。这种不讲理的疯狂差点又让李沐雨把他给揍了一顿,最后看在他要考试有心理压力的份上没多计较。江栉逃过皮肉之苦时很明白自己在发什么疯,他只想告诉李沐雨:别让我看见你泡女人。

 他知道自己有时像个嫉妒的小泼妇,比陈艳还糟糕。陈艳对他收到的那些情书根本不放心上,在其他女孩子面前,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扮演起江栉女朋友的角色,以自己的美丽和聪明大大方方地摒退竞争者们的窥觎,而江栉面对李沐雨迟早要来的爱情或婚姻束手无策,除了披着孩子的外貌来发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