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真快啊,明天就是林溪的七七了。怎么依旧觉得这段日子是不真实的?是的,你的生活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不承认是不行的。再扭过头看看KK,依旧是轻薄的衣衫。

 “别麻烦了,我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衣服。”小兔子惨淡的笑了笑,跳下了沙发“我帮你找找就是了。”

 KK是第一次进小兔子的房间。很大,色彩明艳,错落有致。除了必要的家具摆设,他的房间里还有缝纫机、针线盒、乱七八糟的布料,半成品的衣服。唱机,大量的唱片。比较夸张的是,墙上悬挂的大幅的BLOODYROSE的宣传海报…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包裹着前卫衣服的陆天宇,KK脑子里浮现的却依旧是他不穿衣服,被另一个男人肆意凌辱的样子…陆天宇于他,就是一个契机。

 那个时候,如果乔健没有找到他,那么,生活是不是就可以平静了?当然不会,该来的总要来,你别无选择。从那天接到父亲的死讯开始,他的生活就已脱轨…这些东西就这么随意的摆在KK的面前。

 丝毫没有任何企图,可KK在潜意识里发觉,它们在警告自己,是你让另一个人的生活走偏了,那男孩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当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黑暗的世界,你却用一只隐形的手,把他推了回来。

 你织了一张网,网住了太多无辜的人陪你下地狱。你把网收紧,却发现自己也身陷其中。这是生活的一场玩笑吗?可我笑不出来。“你喜欢pinkfloyd?”KK随手拿起了一张打开的唱片。说点儿什么都行,他不要再去思考了。

 “…喜欢。”小兔子在衣柜里翻找的手木然的停了下来。“《wishyouwerehere》?”KK笑了“这是他们一张被埋没的专辑。我更喜欢《thewall》。”

 “估计你喜欢其中的那首《a no the rbrick on the wall》。”小兔子拿着衣服走了过来。

 “嗯,没错。你浪漫,我现实。”“浪漫能值几个钱呢?”小兔子把衣服扔给了KK,拿过他手中的唱片,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你试一下,换好叫我。”说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KK看着手里的衣服,色彩还真是鲜艳。目光落到垃圾桶里的唱片上,wishyouwerehere。你还真是喜欢他。

 我打破了一段情感,是的,很过分。可,我的情感呢?不是一样被打破了?你这算人为,我呢?天灾人祸?“好了。”KK看着SIZE有点儿大的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开了口。“哦。”

 小兔子推门进来,看了看。“稍等。”从堆放着杂乱衣服的缝纫机上找出软尺,小兔子向KK走了过去。他还在给陆天宇做衣服,没办法。

 他在斑比面前要表现的跟以往一样,他不能他让知道他已陷入万劫而不复…并且,这也是一种乐趣,对于一个整夜整夜的失眠的人,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是愉快的。也是一种对现实的逃避。

 这些日子,他几乎整夜都没法合眼,每天睡着的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并且,有一点儿声音他都会惊醒。恶梦也是一个原因。总之,每天那幅大大的黑眼圈都跟着自己,无法摆脱。

 他睡不着,一旦躺下来,二哥也好,J也好,总是给他比梦魇更可怕的感觉。“嗯…别动。”小兔子量着尺寸,把软尺挂到了KK的肩膀上“我做个标记。”说着,拿起了粉笔,在衣服上涂抹着。

 “好,现在站直了。”小兔子蹲了下来“裤子也不合适…”继续涂涂画画。“你很喜欢做衣服?”“喜欢,超级喜欢。”“现在还在做?”“是啊,我要做好多好多的衣服给斑比,越多越好。”

 “干嘛这么着急?”“…我怕也许有一天,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是啊,谁能保证自己在这条路上能走多久?“这衣服颜色太…”KK转移了话题,他现在非常讨厌伤感之类的东西。

 “怕什么,你又不是色盲。很好搭配的。”说完小兔子就后悔了。色盲,这个名称已然成为了一种标记。色盲,哼,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标致?他的专署代名词?“色盲是什么?”

 “…分不清颜色的人。”得,又压抑了,俩人同时压抑了…“你多高?”小兔子站了起来,伸手笔划着,他也在排斥压抑的氛围。

 “177。”“哦。知道了,尺寸我记住了,夜里我会改衣服,有很多这个SIZE的样衣,修改一下你都能穿。”“夜里?你不睡觉啊?”

 “睡觉?那是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了?”小兔子自嘲的笑了。又是一夜无眠,小兔子觉得自己乏到极点了,浑身都是酸疼的,不行,今天无论如何要想个办法睡着。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来,头痛欲裂…强打着精神把自己收拾整理好,小兔子看了看表,八点刚过。

 踱步到KK的门口,他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敲门。按照惯例,这个夜猫子一定在睡觉。吵人是不好的,可,他今天必须得把他叫起来,有些事情是不能出纰漏的。

 无奈的敲着门,却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回应。睡死了?耽搁了一会儿,小兔子没了耐心。行吧,行吧,了不起我今天就把你锁在西院里。

 今天是林溪的七七,过了今天,整个葬礼就算终了了。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一个人就彻底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声匿迹了?原来,出生和死亡都是这么的容易,只需一瞬,一切已成定局。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小兔子看到KK坐在院子里,吃了一惊。“就没睡。”KK叼着烟,精神看上去不太好。“啊?”“你那是什么脑子。”

 KK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兔子“MUS正在给您调货,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处理这个事情,如果没意外,后天晚上你就可以发货了。”“啊。哦。对。”小兔子点了点头。“后面的事情基本上是李天在负责,我一般不过问。”

 小兔子在KK的对面坐了下来。“最好不要过于信赖什么人。”KK冷漠的说。“怎么?咒我跟你一样重蹈覆辙?”小兔子挑高了眉毛。“不敢。事情如果都是一样的发展,那也太没有创意了。”

 “话说一半儿是特有意思吗?”“彼此彼此。”“行了,我现在头疼的厉害。”小兔子站了起来“你去休息吧,还有,今天不要出西院。”

 “我哪天出去过?”KK将烟蒂随意的扔到了脚边,碾灭。“你出没出去,能不能出去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反正今天不要出去就对了。”KK注意到了小兔子今天的打扮,一身正统的黑色西装。

 他今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你那颗脑袋又在想什么?我没什么见不得你的交易,今天是我大哥的七七忌日。”小兔子看出了KK的疑虑。

 “让你别出去是人多眼杂,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是藏匿起来的好。”KK看着小兔子,没说话,这男孩有时候让人产生恐惧的感觉。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说出来的话也经常是一语双关,似是而非。

 你摸不透他,就像你摸一条青竹蛇,你以为你摸到的是尾巴,只有当你被咬了以后,才发现,你摸到的是头,有着獠牙的头。

 看着小兔子的身影远去,消失在树影的斑驳之中,KK忽然有点儿内疚的感觉。七七忌日。他脱不了干系。无论是不是他的本意,林溪的死也是他间接导致的。

 KK没有兄弟,他不知道兄弟间存在着什么样的感情,而当这种情感被切断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痛呢?小兔子有两个哥哥,但他们都消失了,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要怎样来承受这一切?小兔子一直站在灵堂里,看各色人等前来拜祭。他们拜祭过后,礼貌性的会来跟他打招呼。对于严重睡眠不足的小兔子来说,仅仅是说说话也没什么力气。

 总体来说,这七七忌日是消沉的,毫无声息的,甚至没有人哭泣。想想,大哥居然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嗣呢。

 他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他的大哥,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没有标志性的识别符号。他好像就是那么活着,承载着父亲的期望活着,为林家活着,为这个黑暗的世界活着。

 活着,只是活着,没有自我。“三少爷,您的精神越来越差了。”李天俯身在小兔子耳边轻声的说。“有么?”“还在失眠?”“我不喜欢你过多的询问我的私生活。”

 小兔子留下这句,往灵堂的另一边走去。这低迷的气氛一直包围着小兔子,直到仪式散去。人群散去。

 他看着他们把黑色的幕帐放下来,看他们收走成堆的白色鲜花,看他们拆下灵堂的装饰…最后,只剩下一个牌位,那牌位被陈列在父亲、母亲、二哥中间。

 是的,又多了一个,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身边,再没有一个活着的亲人了。“三少爷…”李天递过了手帕。“拿走,我不需要。”小兔子咬着嘴唇,淡淡的说。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和林溪从小玩儿到大,看着林淼和你出生。看着林家一天一天的变化。我知道你有多难受,一直都知道。”

 “你别招我哭。”小兔子捂上了嘴。“还是别忍着的好。该哭就哭吧,没什么丢人的。”“走,你走开。你让我安静一下。”小兔子背过了身,努力的调整着呼吸。“这是一种香熏,你如果总是失眠,可以点它。”

 李天把一个纸袋放到了小兔子的口袋里“但尽量别用,这是麻药的一种。”小兔子点了点头,听着李天的脚步声消失在灵堂里。安静了,全都安静了,除了鸟儿在夕阳里萧条的叫声,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小兔子觉得屋顶越来越低,仿佛要压死他,仿佛要把他吸入某个黑洞之中。侵蚀、吞噬。J,你个王八蛋。你割伤我的所有伤痕,我都会一刀一刀的还给你。

 我听说你母亲死了,被暗杀的…是谁下的手呢?是你吧?【“你知道REDJACK是什么人么?”】大哥,我现在终于知道了。

 怎么当初我就那么较劲,非要跟你对着干呢?是我拿了邪恶的火种,一把火把林家给烧了…KK是日暮十分醒的,不是自然醒,而是一声沉闷的枪响惊动了他。

 那是一种被消音器压到最低的声音,接近无声,但逃不过KK的耳朵。他警戒的坐起来,拿上枪,蹑手蹑脚的开了门。

 发生什么了?整个西院很安静,KK贴着墙壁走着,他得找到声音的来源。当啷,金属落地的声音,是那间屋子里传来的。拐角处的,那间一直挂着大锁的房间。

 KK透过发乌的玻璃,向里望进去。地上扔着一把枪,小兔子浑浑噩噩的站在屋子中央,声音从敞开的大门里传来。“二哥,抱歉,我怎么都找不到钥匙了,好像我最近记忆越来越差…我就想到你房间来坐一会儿,我想你了。”

 小兔子逃无可逃的时候,他选择了逃到一个死人这里。他想找人说说话,可他发现他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二哥,我有好多话要说,可我不知道跟谁说,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跟你说吧。”KK背过了身,他不忍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也曾经这样自己对着父亲的照片说着什么。

 “二哥…你说的所谓的爱,我现在明白了…可我不要它,那是一把双刃剑,甜的都是假的,苦的却是真的。”

 小兔子恍恍忽忽的说着,目光落在了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他笑了笑,平静的把戒指摘了下来。而后,KK看到什么东西从敞开的门里飞了出来。

 落在自己的脚边。是一枚戒指,小兔子一直戴着的,他的结婚戒指。KK拿了起来,在绯红色的夕阳里看着。JLovesLKK从戒指上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破裂的样子。

 那是一种毫无形态的东西。他把戒指握在手心里,离开了。他不想再去听到小兔子的呓语,不想再听到那个男孩的内心。这些都像尖刀,剜着他的心。我的复仇,是不是错了?很深的夜色里,KK失眠了。是白天睡得太多了么?不是。

 是心里的事情翻腾的他难受。他起身下了床,穿上衣服,打算到院子里冷静一下。这个时候,他不能动摇。可怜的人多了,谁来可怜自己呢?这是命,你林洁是注定要被卷入其中的。

 路过小兔子房门口的时候,KK发现他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桔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泄漏出来,打在门口的台阶上。

 伴随着的,还有一种甜甜的味道。KK停下了脚步,那种味道他熟悉,是一种用违禁药品做成的香熏。用来麻痹神经的。

 “林洁?”KK轻声敲了一下门,没人回应。他想了一下,推了推门,门没锁。扑鼻的甜香味儿袭来,KK马上捂住了口鼻。水绿色的香熏炉泛着妖异的色彩。升腾出淡淡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