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吹过街道,卷起了街边的落叶。

 周瑞的跑车停在路边。今天他破天荒的工作到了10点,倒不是工作真有那么多,只是有几个新楼盘的案子让他伤了一下脑筋,毕竟有几年没正经干过事了,总不能上来就给老爷子捅楼子。

 但,最让他伤脑筋的就是陆天宇。昨天陆天宇丢下了一句“我没吐吧?”就昏倒了,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周瑞真是想不明白,这小子跟医院睡了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是这么疲惫,他原来过得究竟是怎样的生活啊?

 一阵急促的电话打断了周瑞的思绪。他掏出电话一看,是小黄。今天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天宇,周瑞差了小黄去医院看护他。“喂,怎么着?有事吗?”周瑞故作镇定的说,其实他的心早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没事,他睡下了,我这就打算回去了,跟您说一声。”电话那端传来小黄疲惫的声音。小黄作为周瑞的私人助理,真的是挺辛苦的,白天得到公司上班,傍晚还得替周瑞到医院看望陆天宇。得加薪,周瑞心想。

 “那个,他没说什么吗?”“哦,他问是不是明天拆了石膏就可以出院了。”“是,我昨天问过医生了。”“但是他现在行动还是很不方便。”“没事,我接他到家里住。”

 “不是这个,是…他还是需要轮椅。要完全能够站立得3个月以后,医生说的。”“拐杖不行吗?”“一只手怎么拄拐杖啊?”“哦,对,那我明天买一个轮椅再接他吧。”

 “行。那没事我挂了。”“等等,他今天没什么反常吗?”“没有啊。”“没问我怎么没来?”“问了。”“什么口气问的?”“就像平常那样子啊。”“哦。那你怎么回答的。”“我说您今天在公司赶策划案呢。”“好,行,没事了。”

 “那行,我挂了,周总。”“嗯,明天公司见吧。”周瑞挂了电话,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方向盘。冰冷的手指上似乎还残存着陆天宇的体温。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周瑞怎么也想不明白。点燃一颗烟,抽了两口,就顺着车窗把烟扔了出去。一踩油门,向着几条街外的雨丝酒吧开去。***

 周瑞向吧台要了一杯杜松子酒,一边喝一边自言自语: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就那个意思呗”身后有人搭讪。周瑞猛地一回头,看见了酒吧老板VK的脸。

 “怎么了?周大少也有闷闷不乐的时候啊?”“VK,你来的正好,帮我分析分析。”“分析什么?”“你说,一个人要是在…那个…那个…就是那个之后,说我没吐吧,这是什么意思。”

 “哪个?”“就是那个。”“没明白。”“做爱呗”一个男孩从后面环住了周瑞。“小猫?”周瑞大为吃惊。“怎么了,见到我就像见鬼了一样。”

 “你们慢慢聊,我去那边看看。”VK看见不远处有人在向他招手。“跟VK聊什么呢?”“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没听全。”“你今天怎么来了。”周瑞把话题叉开了。“今天想来喝一杯啊。请我喝杯酒吧。”“想喝什么?随便点。”“哎呀,还是那么大方啊。”小猫有些讥讽。

 “那厮呢?”“拍片子去了。”“哦。”“怎么,恋爱遇上烦恼了?”“您的红粉佳人。”调酒师把酒递给了小猫。“又喝这种啊?”“别老叉开话题啊。”“哪儿的话啊?”

 “看上谁了,让你这么不开心?是WS?”“不是”“那是ZX?”“我没看上谁,就是…”“爱上了?”“没有。”

 周瑞喝了一大口。险些把自己给呛着。“那你干吗愁眉不展的,还问VK那些怪问题。”“就是…怎么说呢…我碰了一个圈外人…”

 “上了?”“没有,你思想怎么还那么龌龊啊?”“哈哈哈哈,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那你怎么碰他了?”“就是…就是…”

 “说啊。这可真不像你,怎么吞吞吐吐的?”“用手。”“哦…然后呢?”“他问我,我没吐吧?”噗…小猫一下子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啊?怎么这么逗啊。哈哈哈…”小猫笑得几乎要背过去了。“操蛋,就他妈多余跟你说。”周瑞急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说…我说…你…你别急啊…哈哈…”“买单!”周瑞起身要走。“别…别…你知道我一笑起来就停不下来的…哈哈哈…”“买单!”“哈哈哈…好了好了,真不笑了。然后呢,你接着说…”“没然后了。”

 “没然后是什么?”“他…他…睡着了…”噗…小猫再一次把刚喝进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啊?怎么这么逗啊。哈哈哈…”看小猫乐得前仰后合,周瑞不禁也笑了。

 “唉,你说,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不知道…你得…你得…问他自己…这么逗的人…下次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跟你说也白搭,你自己喝吧,我走了。”周瑞没好气的丢下了小猫。***周瑞今天4点半就到了医院楼下,可是现在已经快5点半了,他还没有上楼。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陆天宇。周瑞心想:爱上了?…不会吧?…这时,手机响了,周瑞看了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手机号码。“楼下特凉快吧?”陆天宇的声音顺着电话线钻进了周瑞的耳朵。“啊?”周瑞完全措手不及。

 “要是特凉快就别上来了。”咵拉。电话断了。周瑞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楼上,陆天宇靠着窗边正看着他。他合上手机,上了楼。“石膏拆了?”“不拆我还吃了它啊?”“东西收拾好了?”

 “不收拾我还都扔了啊?”“得累,算我没问,走吧。”“我飞着?”陆天宇的话句句带刺。周瑞无奈,把楼道里的轮椅又推了进来。乘着电梯把陆天宇推下了楼。

 到了楼下,周瑞把陆天宇撂在院子里,开车去了。陆天宇坐在院子里,看着秋风卷起了几片落叶,飘落在脚边,刚想伸手去捡,一辆黑色的大吉普开了过来,把那几片落叶又吹走了。

 也许,这就是生活。陆天宇心想。周瑞从车上下来,把陆天宇的行李,也就是一个包和一只琴箱子扔在了后座上。

 然后抱起了陆天宇,把他放在了副驾驶上。“你别往西开啊!”“啊?你要去哪?”“我家啊,今天要是再不去搬东西,恐怕房东真的要把它们扔在大街上了。”“在哪儿?”

 “东郊。”“操,早说啊。那么远,要是不快点天黑了路就更不好走了。”“我也没叫你楼下看风景啊。”周瑞真是不知道该回敬陆天宇什么,只得一踩油门,走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天宇睡着了。

 “你那天为什么问我那句话啊?”周瑞自言自语。陆天宇的眼皮动了动。周瑞真是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么能有这样一个男人,对别人毫不设防。

 前天对他做了那种事,今天还敢搬去住。他就不怕我把他吃了?一段奇怪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和谐。周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兜里的手机。不是。再听听,声音是从后座上陆天宇的包里传来的。

 “喂,你电话响了。”周瑞漫不经心的说,声音不大。陆天宇完全没有反应。“喂,你电话响了。”

 陆天宇睡得很死,完全没有反应。周瑞没辙,只得把车停在了路边。回身把陆天宇的包从后座上拽了过来,刚打开包,电话停了。周瑞叹了口气,刚要把包扔回去。电话再一次响起。周瑞推了陆天宇一把。

 “干吗?”陆天宇没一点儿好气儿。“电话。”周瑞懒得跟他吵。陆天宇拽过包,掏出了电话,连看都没看直接按了免提。“斑比,我是小兔子!你猜我在哪儿?”一个清脆的男声同时传到了陆天宇和周瑞的耳朵里。陆天宇嗵的一下脸就红了。马上拿起了电话关了免提放在了耳边。

 “嗯,是吗?”“你这家伙总是行踪诡异。”…“是是是,我知道,”…周瑞有意的听着陆天宇说话。(谁的电话?好像很亲密啊?听起来关系不一般。

 还不让我听见…莫非…是他男朋友?…原来他也是GAY…同样是小攻吗?…那他那天为什么会说那句话?)周瑞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嗯,我没事,大灰狼告诉你的吧?”“就是左手左脚都断了,没事,跟扯线木偶似的挺好玩的。”这句说得特别大声,明显是说给周瑞听的。

 “嗯,你也注意身体,别急着回来。”“行,行,那回来后见面吧。”陆天宇挂了电话,刚要把电话塞回去,就看到了周瑞的一张臭脸。“吃拧了?”周瑞没搭理陆天宇。“都到这儿了?前面那口转过去就是我家了。”陆天宇丝毫没顾及,自顾自的说着。

 周瑞再次点着火,按陆天宇说的方向开去了。停下车后,在周瑞眼前出现的是一排平房,因为天已经黑了,周瑞看不太清楚。

 但是他能感觉到陆天宇的生活环境差的离谱。住在这么远离市区的地方,还是这么简陋的平房区,他平常都是怎么生活的呢?周瑞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今天上午买的轮椅,推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打开车门,把陆天宇抱到了轮椅上。

 “从这条胡同往里走,第一个路口左转。”周瑞按着陆天宇指的方向按部就班的走着。这应该是一个挺偏僻的村子,周瑞心想,连胡同都是在爬坡,就别提刚刚走的那段山路了。

 “就是这里了”说着,陆天宇掏出钥匙开始开门。门内是一个宽阔的院子,院子的一角堆着一堆东西。啪的一下,院子的灯忽然亮了。周瑞看清了那堆东西是一堆稻谷。旁边的那道门前站着一个村妇,看上去40多岁。

 “你还回来啊?我以为你交不起房钱跑了呢。哎呦,怎么坐着轮椅啊?残废了?”村妇口气恶毒。陆天宇刚要出声,周瑞先开口了。

 “闭上你那张乌鸦嘴,他差你多少钱?”“哎呦,瞧你那口气跟大款似的,你替他给啊?他可差我1800块钱呢,你有吗?”噗哧…周瑞乐了。他从兜里掏出了钱包。

 “给你2000,多余的就当利息吧。”村妇眼里放光,立马从门口迎了过来,接过钱,数了三遍。

 “是2000,我数好了,多出来的正好够下个月的房钱。”“不用了,他今天就搬走。”周瑞丢给了村妇这句话。

 “啊?干吗这么着急啊,小宇走了,剩我一个也挺寂寞的。”“阿姨,您回房去吧,我要收拾东西了。”陆天宇说这话时不卑不亢,面无表情。

 村妇识相的拿着钱回了屋子。陆天宇租住的这间房子在周瑞看来完全没法住人,窗户玻璃破了一扇,是用报纸糊上的,屋里潮湿的厉害,恨不得随便摸一下桌布都会沾上一手水。

 “能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吗?”陆天宇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周瑞没反应过来,他的思想还停留在这间破房子上。

 “没多少,就是简易衣柜里的几件衣服,还有床头桌子底下的那箱CD和一个CD机。对了,还有墙角的那把箱琴。”

 周瑞没说话,朝着床头走过去,在那张桌子底下拽出了一个箱子,那是一个金属箱子,顺便把桌子上的CD机拿了下来。他默默地把这些东西递给陆天宇,陆天宇把它们抱在了怀里。

 “你也不嫌脏,都是土。”“没事,我都一个多月没洗澡了,它们不嫌我脏就行。”周瑞看了陆天宇一眼,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只是扣子都缝上了。是小黄给他缝的吧?周瑞心想。“就这些?”

 “还有衣服和箱琴。”周瑞拉开了简易衣柜的拉链,里面挂着三件衣服,两条裤子。屋里灯光昏暗,但是周瑞还是发现这几件衣服做工都很精良,样式也很好看。

 “挺漂亮的啊。”周瑞今天自从听到那个电话以后,就想挤兑陆天宇。“朋友做的。”陆天宇淡淡的说。“哦,不错。”“对了,下面还有一条小褥子,那个一定要拿。”“操,这多少年了。怎么这么脏啊?”

 “和我的人一样。”“什么?”周瑞越来越搞不明白陆天宇了。“再带上那把箱琴,走吧。”“没了?”“没了。”车子刚刚开上山路,陆天宇就来了一句:“能在这里停一下吗?”“干吗?”

 “把天窗打开你就知道了。”周瑞打开天窗,无限灿烂美丽的星光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就想让你看看。”周瑞抬头望天。陆天宇轻轻的唱起了歌。那是一种很温暖的声音,很软,很棉。

 “什么歌?挺好听的。”“星夜。”…“我经常来这里看星星。”说着,陆天宇的眼睛湿润了。

 “你哭了?”“没有。是沙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