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现在,好像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祈笑得万事不关己,柳残梦在旁赞同的点头。“如此在下也不必担心那叠帐单要如何支付了。”“姓柳的这是两回事…”“好了好了!”见祈柳二人大有为钱翻脸的架式,少年大翻白眼。

 “你们慢慢吵,我先下山了。希望不会在靖王爷的囚车上也看到你们二人为此而吵。”目送少年轻快的脚步下山,柳残梦双手抱胸,问道:“要跟上吗?”

 “太卑鄙了吧!”祈世子叹气。利用伊祁当挡箭牌引开靖王的注意,顺着同一条路下山。这招瞒天过海让少年知道了,只怕会气得不轻。他想叹气的是另一件事,跟柳残梦逃命久了,连耍手段都不需要说明就彼此心知肚明了。

 “虽然卑鄙,却也是你起的头啊!”“我知道,所以我才说…太卑鄙了。”祈的脸色有着微妙的变化,说不出是何等神色。柳残梦微笑着,将他衣衿上的黄花摘下,用柔嫩的花瓣,碰了碰祈光滑的唇瓣。微微的轻触,微微的搔痒。祈皱了下眉,一掌拍开。

 “这花味道怪怪的,想要我吻你,说声便是,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哦?”柳残梦又挑眉笑了起来。祈对这笑容越看越不爽,当下一口咬过去。“靖叔准备充分,此次凶险,怕不容易过了。万一被冲散,我们在小寒山南陌见面吧!”“好。”

 “别回答这么短。切记,不许偷跑。”“一定不会。”“不会什么?不会偷跑,还是不会来?”“…你太多心了吧!”“不如说你前科累累,区区不得不防。”

 “那我便对天发誓好了…如果我不来…”“如何?”“那便让我欠你的债单总目再翻一倍!”

 “…成交!”军旗飘扬,阵容整齐。不只是靖王的细柳营和暗流势力,连附近军营都已调动,显然靖王已将所有的宝都押在此处。“靖王在哪里!?”下山亲眼见到自己中计的证明,少年一肚子无名火,气势汹汹就上前叫阵。

 前方细柳营之人是识得少年的,见他眉红眼赤,忙让人人内传话,同时安抚这个小瘟神:“王爷正在等小公子。小公子若急,可直接入内。”

 “好啊!他在等我…他自然该在等我的!”伊祁深吸口气,将怒气抑下。他既是存心来闹事,自不会入内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爷就在外面等他来见我!”

 “年纪小小,何必如此大脾气。”随着平和的话语,靖王与萧平慢慢踱了出来,靖王手上还提着个用布蒙起的笼子,也不知养着什么生物,只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似有不少。

 “年少气盛是正常,我知道你老了,没脾气了,见不得别人有朝气!”少年气冲冲地说着,周围传来抽吸之声,卫士们怒上眉梢,齐叱道:“不得无礼!”

 “无妨,年少气盛只不过是有勇无谋的借口,孩子常爱用的。”靖王不以为意,将笼子递给了萧平。笼子里扑腾之声更大,就像少年的火气。“你利用我来对付无名教!?”“错了。”“哪里错了!”

 “无名教在哪里,本王一开始就知道的。你能找到无名教的线索,都是本王安排的。”靖王揭开了笼子上罩的布,几只巴掌大的雪白异蝶在笼子里急躁地窜动着“利用你,并不是让你带路…”

 平稳的手慢慢打开笼子,异蝶争先恐后地自笼口飞了出来。树林里,见到靖王揭开布,异蝶飞出,柳残梦眼神一动,笑了起来。“似乎靖王想用伊祁引出来的是我。”

 “好像是的。”祈世子也是微微一笑,笑得近乎叹息。伸出手,一只雪白的异蝶落在了他的指端。其他几只,也簌簌地落在了他的周身。雪白的蝶衬映着俊美的人,景象又美丽又诡异。

 “所以我才说,太卑鄙了呢!”周围隐约有声响,柳残梦嘴巴发苦,知道这次包围圈围上,是一丝空隙也不会有了。“你一开始便与靖王合谋?”“没有。”祈干脆地摇头“你也知道靖叔与皇上的心结,我是真的见了他逃都来不及。”

 “那到底是何时?”柳公子继续追问。“因为靖叔如果真要找我,只要放出这追魂蝶就可以马上找到我的…我小时曾将他的一瓶幽梦兰露都偷喝了,这味道经久不散,一般人闻不出,追魂蝶闻到定会追过来的。”

 祈世子将食指上的蝶举到眼前“他一直没用,只放出大鹏鸟时,我便知他不是真心要追捕我。只是想造成这种假象。”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追魂蝶这种东西。而有了伊祁的出现,我自然对靖王为何会出现在此没怀疑心,跟着你自动送上门来了。”

 柳残梦低低一叹,笑容比往日里更见温和,看向祈世子的目光却是晶亮“我已经中万蛊珠之毒,你要我死我便死了,何苦费此手脚引我入伏。”

 “我们想要的并不是你的命。武圣庄不灭,没了你柳残梦,还会有下一个柳武圣出现。我们要做的,是彻底摧毁武圣庄。”祈世子微哂,看着柳残梦目不转睛“从你再度踏入中原,这场追逐就已经开始了。

 你我这一路,原本便是尔虞我诈,你当初能利用莫絮一路追杀,得到庆国王位,我又为何不能配合靖叔演场戏。说到底,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所以靖王一路追杀得凶,只是让你跟我一同见无名教,好一网打尽,并得到武圣庄的势力图吧!”柳残梦击掌,含笑摇头“只是,你这一路,便没半分真心吗?”

 祈世子一怔,看向柳残梦:“这话听你说出,我觉得十分别扭啊!柳公子素来只有别人问你真心的份吧!”

 “…客气了,你也一样。”祈世子舔了下唇,静默不语。这场对战,摆明是双方各诳心机手段用尽,为何被柳残梦这样一看,倒真有了背叛的心虚感。说话间,靖王也走进了两人藏身的林子,伊祁一脸惊讶地跟在一旁。事情在瞬息间已一变再变,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跟不上了。

 “柳武圣,再次见面了。”“在下与王爷们,实在是相见争如不见的好。”柳残梦笑得很辛苦“轩辕皇朝的王爷,果然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客气了,就不知柳武圣是要自愿束手就擒,还是由本王拿下。”

 “在下是很想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痛。”柳残梦说着,伸手怜惜地抚摸那日为救祈世子所受的伤“可惜在下有时偏是牵着不走,拉着倒退的驴子脾气。”

 “很好,本王也是这样认为。”双方说到这,即将动手,柳残梦已陷绝境,又是孤身一人,纵有武圣之威,但对上靖南王与祈世子,还是有败无胜。

 他面上表情虽还是笑吟吟的,心下焦灼与否,却只有自己才明白。伊祁看着现场之景,心下有着奇怪的感觉。看着柳残梦面对重重压逼以及祈世子及靖王的环伺,犹自喜怒不形于颜色的神色,不由自主竟想助他一臂之力…少年人的意气,还是见不得枭雄末途,英雄悲路。

 他心下想归想,自然不会真的去助柳残梦一臂之力,但也不忍见柳残梦受擒。瞄眼看看祈世子,却见他睫毛微垂,似也与自己同般心思。就在这个僵冷时刻,一阵寒风扑向靖王。寒风并非来自柳残梦。寒风带着鲜艳的红,如一抹经天而过的红霞,在这十丈软红轻掠而过,风流素雅,不染纤尘。

 “柳残梦,走!”那是一杆鲜红如血的枪,红缨颤动,长枪破空,风声凄厉,快得让人来不及想,来不及思索。

 不但快,而且急,枪上的真气压得靖王也不得不伸手一挡。世上有如此快的枪,如此艳的色,如此急的招式,那只有一人。

 十丈软红·应天奇。应天奇的枪虽快虽急,但靖王却比他更快更急。他的手势一动,似乎一切都是慢的,但应天奇的枪就像被抑住七寸的蛇,所有的变化都在这一动间失去了后着。

 枪是长的,一寸长,一寸强。靖王的应变虽快,到底隔了距离,无法实际打在应天奇身上。柳残梦身随影动,借势一扶,随着枪影,自祈世子身畔越过。祈的手动了下,却没抬起,任柳残梦从身边窜过。

 “祈情!”到手的猎物再度被人放纵,靖王沉喝了声,无暇责骂,追了出去。祈世子低头看着手。方才,只要他出手稍稍一挡,纵有应天奇接应,柳残梦也休想逃出靖王的包围圈。

 低低叹了声,抬眼,周围的人已随着靖王追了出去,连伊祁也跟去了,林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人。

 “真是伤脑筋啊…”祈抓了抓头发“这回好像麻烦大了。”一夜搜索无功而返,证明了柳残梦逃生能力果然不是易与之辈后,靖王回到营地,只见祈世子端端正正跪倒在地,伊祁在旁踱来踱去。哼了声,在交椅上坐下。水剑送上杯茶,他用杯盖抹开茶叶,慢慢呷了口细品。

 伊祁见状,正想出声,却被祈用眼神阻止,闷闷地哼了声,继续踱步,同时大声自语道:“好慢好慢,慢死了!”靖王置若罔闻,放下茶盏后,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祈情,今次判你叛国纵敌,你没话说了吧!”

 “这哪算什么叛国纵敌!”伊祁一听便叫了起来,不指望祈世子敢跟靖王争论,但这样一个罪名背下来,他就是有九条命也死定了。“柳残梦是庆国单于,又是武圣庄主,算不算敌国?”“现在又没打仗,不算!”

 “之前明明有能力出手挡下柳残梦,却因私情而未出手,让柳残梦逃脱,这算不算纵敌?”“你只是自己没能力捉不到人,把气都出在祈身上罢了,没出手就是纵敌,那我也没出手,也算纵敌吗?”靖王对伊祁的话理也不理,只道:“祈情,本王所说,你服是不服?”

 “祈无话可说。”祈世子静静回答。靖王看着祈世子,脸上冷厉的神色微有波动,好一会儿才一击掌。“无话可说?那好,来人,收走祈情暗流掌印及王冠,收押堂下!”“谁敢动手,先过我这关再说!”

 伊祁大叫晦气,认识祈世子后,三天两头就得跟人呛声…他是小孩子啊!不是应该他闯祸祈世子来收拾才对嘛“伊祁,军法非儿戏,不是你闹几声就能解决的。想让人承认你的成熟,就该懂事点。”

 “如果成熟是让你公报私怨,我宁可不成熟!”牵情丝一舞,弧光闪烁,逼退围上来的近卫。伊祁回瞪身后一点逃避意思都没有的祈世子,气得直跺脚:“平时该正经时嬉皮笑脸,这种关头才脑袋想不开!”

 “小伊祁。”祈微微笑了起来,目光难得柔和:“谢谢你。不过,我既掌暗流,便不可知法犯法了。靖叔说的全是,我既有罪便该伏法,你莫再让大家为难了。”

 “所以我说你脑袋出问题了,气死我了!”少年气得大叫,手上招式却不敢松懈“不要再让我在这打得像白痴一样了好不好!”刀光剑影夹杂丝线寒光,众人不敢逼紧,少年也不肯退下,就这么僵住了。祈世子在旁,见靖王眉一动,知这是他已不耐烦,要亲自出手的意思,忙叫道:“等等…”

 与此同时,帐外也传来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全部住手!”清冷的声音与祈世子的声音重叠,熟悉得让祈背后起了一阵疙瘩,失声道:“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