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祈世子清了下嗓子,不想承认自己现在是看到任何生物都先下手为强。“饿了一整天,要吃就得吃丰盛点。”说罢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柳公子,柳公子不抱指望地苦笑:“在下是伤患…”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这不妨碍你打胜野猪跑胜獐鹿跳胜山鸡吧!”祈世子笑吟吟地随口就列了一堆“莫要说你连…”为了不至被畜牲并上等级,甚至更不如,柳公子只有摆摆手打断:“好好好,我去打猎就是…”说完,又嘀咕了声:“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悯病人…”

 “怜惜区区当然是有,不过一向只留给美人儿的…”祈世子理所当然地反驳了回去,说到这,微噫了声,看了柳残梦一眼。

 柳残梦等着祈世子接下来的话,祈世子却笑笑打住,指着身旁溪流:“顺流而下,我在下游等你。”柳残梦回来时,就见祈不知从哪里挖出一个带着泥的包袱,显然是早就埋好在退路上的。

 包袱打开,里面是些衣服伤药等等,祈已经将身上的夜行衣换回了惯穿的黄衫,随手挑出一件灰色的,扔给柳残梦。柳残梦放下猎物,看着灰衣叹气。

 “耶,你这表情,是有什么意见?”祈世子挑起眉,笑嘻嘻道:“不过区区一向很好商量的,要换也没问题。这件灰衣最是低廉,才二十两银子,这件蓝衣一百两银子,这件紫衣…”

 “在下完全没意见。刚才叹气只是没想到世子居然有这么朴实无华的衣服,在下看得实在很感动!”在祈世子指着衣服报出更多高价前,柳公子飞快地接过灰衣,三两下换好“我们可以开始准备晚餐了吗?”

 一个是君子远疱厨,一个是钟鸣鼎食出身,猎物是打回来了,要怎么处置却让两位公子哥儿头痛了好久。

 山鸡研究半天,因皮毛丰盛拔之不尽而放弃不用。剩下一只黄獐,剥皮去内脏,用水洗洗,再架上火烤了。祈世子今次倒没有从袖子里变出个铁锅,却从怀里掏出些瓶瓶罐罐,据说是盐巴花椒之类的调味。

 烤得焦黄滴油香喷喷的獐肉一抹盐巴,连柳公子也不得不承认,当年在昆仑山,若有想出烤肉一菜,或者就不会发生那幕人间惨剧。祈世子的意见更倾向…饿晕头了什么都好吃,无关手艺。自然,这是因为烤肉的正是负债累累的柳公子。

 日落得早,此时申时才过不久,周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吃饱獐肉,见时间还早,索性将剩下的肉也烤了好明日带到路上吃。

 干柴在火堆发出毕剥毕剥的声响,焦香的肉味在寒气中越来越浓,空气靡璨而酥软,金黄色的火光照映柳残梦的脸,半边明亮,半边阴影,闪灭不定,益发强调出他纯善的气息,望之有若谪仙人。

 祈世子托腮看得津津有味。X柳残梦虽是八风吹不动,笑骂由人,但被这般“热情”到无所顾忌,越来越明目张胆,带着挑逗意思的目光上下切割,还是有点笑不出。“有结论了吗?”

 “有。”祈世子眉飞色舞。“柳兄果不愧天下第一美人的兄长,勉强也算是美人啊。”柳残梦没喝水也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了好半天,险险引动伤势时才停下:“祈兄这话说得在下无地自容。”

 “莫谦虚莫谦虚,其实将柳兄五官分开细看的话,可不见当年一个美人胚子吗?”这话里有话,柳残梦寒毛直立,见祈世子笑吟吟地一拍巴掌。

 “难怪单于对柳兄念念不忘,将画随身携带着,气势万钧却只为生擒柳兄,伤了无数下属人命,却舍不得伤柳兄一根寒毛,因为只有他自己才有资格伤了柳兄…啧,君恩似海,连区区这旁观者都感动不已,恨不能也以身相许呢…”

 突然伸手捏住柳残梦下巴,有些轻佻地打量着“你说,如果班布达单于知道我这般触碰你,一路上与你“生死相许”不知是妒是羡?”

 祈世子素来过目不忘,前夜在王府书房,虽只是惊鸿一瞥,转瞬离去,但那画关系重大,自然早在脑海里记下了。

 当时无瑕思索,只觉隐隐有不对劲的违和感。到与柳残梦对话时,猛然省起。柳残梦此时虽已无复少年时期的青涩,五官也由中性圆润的雌雄莫辩一易而为男性的阳刚深邃。

 但细细对下一下,上挑的凤眼,纯善的气质,还有似笑非笑的挪揄,多少还是有线索留下,当下恍悟。

 “祈兄你想太多了。”干笑两声,柳残梦没想到祈世子会把事情往这个方向想去,一时也不知要不要纠正他错误的幻想。

 拜托,班布达单于又不是他家那个风流皇帝,这种误解真会害死人的。觉得柳残梦这种苦笑很有趣,换个角度来看,柳公子果然是越看越不错的样子,好象还挺耐看的。

 当下也不放手,继续保持极近距离地微笑。“听说当年在昆仑,昊帝座曾用一副美人图,换来柳兄十来天的安份,不知这两者之间可有关联?”

 哈…哈…柳残梦眼珠子往旁一转:“哎呀祈兄,肉快烤焦了。”“没关系,焦了你可以去再打一只来。”柳残梦脸垮了下来…就知道!

 “那个,如果说在下是美人的话,那祈兄就不能多点怜香惜玉的心情?”祈翻了个白眼。“所谓美人,是要能抱能搂的。不能抱不能搂,我怜惜何用?”

 “那,我让祈兄搂搂抱抱,祈兄是不是能多点怜惜?”I1{“此话当真?”祈世子笑得十分风流倜傥。

 “自然当真。”柳残梦笑眯眯地,将手中烤肉串往地面一插,竟真地往祈世子身上靠去。祈世子没想到柳残梦如此赖皮,骑虎难下,还未决定是拒是迎,柳残梦整个人已窝到他怀中,缩了缩肩,靠得很安稳的样子。

 肌肤相触,极为冰冷,祈世子这才想到,柳残梦负伤真气难续,无法运功护体。此时天寒,他的衣服又被自己扔了,只穿一件黄衣,虽有篝火,还是难掩寒意。

 这家伙多少是与皇上齐名的一代人物,自己对他太过折辱也是不妥。祈转了个念头,不由握住柳残梦的手,渡了他一段真气。真气一入柳残梦体内便开始乱窜,虽运行了三十六周天,却始终抓不住柳残梦真气的走向。

 这正是残梦心法的特殊之处,祈世子原便不指望能探出个大概,也就作罢,只是渡了好一阵子,柳残梦却软趴趴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下难免生疑,低头推了推:“喂!”

 鼻息匀匀,柳残梦垂眉合睫,不知何时竟已睡着。祈世子啼笑皆非,不敢相信柳残梦对自己如此信任。苦笑过后,冷冷看着趴睡在自己身上的柳公子,十指劲气微凝。柳残梦“唔”了声,明白感觉到周围气流有流,环在祈腰上的手搂地更紧了,一脸我信任你的纯真。

 这小子…祈指上真气散去,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睡着了!虽然目下情景,说得好听点是同舟共济,说得难听点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蚱蜢。

 自己的确不便再对柳残梦出手,免得添了个累赘,但两人关系终究是敌非友的,纵是盘算过厉害,敢这么放心地倒头大睡,祈世子只有叹气的份。

 罢罢罢,你若执意要表现出信任我的样子,我岂可不奉陪到底。你敢做到绝,我也扮到绝。再看一眼身上之人,祈抛了几块柴,索性也往后一靠,很安稳地靠在树旁睡着了。先休息,明天再盘问。

 “祈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宝亲王放下资料“他敢再次背叛,我一定去抄了祈王府!”

 轩辕故意埋首奏章间,只作没听到。心下苦笑:祈啊祈啊,你再不出现,老窝保不保得住不说,活罪一定逃不掉,别拉朕一起倒霉。

 悄悄抬个眼,正好迎上宝亲王冷彻骨髓的视线,心知装不下了,只得放下朱笔,哈哈笑道:“小云,看消息祈现在应该是跟柳残梦走在一起,七天前达尔罕茂明安旗还有他们两个的行踪,进了阴山后,就再也没有报告出来…现在要找祈,不如双管齐下,同时从武圣庄那边查起来比较快。”

 边说边找出一份资料,翻了几下,无奈皱眉:“对武圣庄详细资料还是这么少啊。到现在才只知道文宰凤五在柳残梦远赴塞外后,代掌控武圣庄在中原的势力,另一武相至今未曾查出。”

 “一文一武,文宰即在中原,武相应在塞外伴着柳残梦。现在班布达单于在追捕柳残梦,武相是谁,或许不久就会解开谜底…”宝亲王抿唇“祈这蠢才!居然自投罗网闯入乱局!”

 “只能说他选择出门的时间不太对…不过朕想,就算对上柳残梦及武相,祈还是有能力自保。”

 为爱卿辩解了几句,轩辕突然苦笑:“其实,朕更担心的是祈的破坏力…希望他这次不要再抓狂,要抓狂也不要在繁华的地方,真要在繁华的地方,也不要泄了他的身份…”

 宝亲王一听,脸又冰了下来:“国库没这个预算要为他的破坏赔款。这次他自己不想办法均衡收支,宗正寺的大门随时为他开启!”一早睁开眼,发现两人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状态,柳残梦趴在自己身上睡得一脸幸福美满,只差没流口水。

 祈世子心下火大,一脚踹开他,这一踹,才发现一夜睡姿不正,肩颈腰背同时咯嘎作响地向他抗议,肌肉麻木剌痛,脸都白了。柳残梦迷迷糊糊之际滚到地上,哎了一声,也清醒过来。眯眼看到天光大亮,祈一脸神色不善,立时“娇羞”

 无限:“祈兄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拜托祈兄所赐,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在下深感祈兄大德,无以为报,今后但凡有这种需要搂搂抱抱的情况,祈兄请不要客气,尽管开口就是,在下一定鞠躬尽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