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坦白的话,那个人会接受你。”程未常身影一顿,背着好友不知在想什么。几秒后,只听他说…

 “你说的没错,我怕拥有他…”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并不好奇好友的表情,因为他知道,对于永相随身边的人,永相随永远只有一个表情…包容且温柔的笑容。***

 自从那次偷吻未遂后,倾斜总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然而,倾斜的怪异并不只有那点。他好像…不太喜欢谈论到永。

 “对了,你知不知道永最擅长哪种运动?”闲时二人面对面,他总是会兴致勃勃地提起永。倾斜一怔,摇头。

 “他啊…什么运动也难不到他。他简直运动全能,就算从未碰过的运动,只要跟他解释一遍规则,他便能立刻上手呢。”“喔…”

 “你知不知道永最喜欢看什么书?”他又问。倾斜摇头。“他什么书都看。书房里的书全是他的,有科学、法律、医学、艺术、语言…就连漫画和小说也有。”洛煌笑后一阵感慨“也许正因为他什么智识也涉及,所以啊,他的言谈间总会有股说不出的知性…”

 言迄,他的心一颤,霍地望向倾斜。男人走神似的垂着头,并没有察觉到洛煌投在他身上的怪异目光。没有…本来他以为倾斜的温柔和言行举止也和永一模样。可是细心的留意之下,又会有不同的地方。

 至少,倾斜说话间并没有永那种知性的味道…永在言谈之间,时而会不自觉地道出一、两句感叹,时而是简浅易明的道理,时而是因为他久经世故,纯粹有感而发。

 可是倾斜…也许终于发现洛煌的突然沉默,倾斜抬眼,这刻四目凝视,却不到半秒,倾斜便逃开了。“…我…去清洁浴室…”洛煌坐在原地,略微怔忡地听着那慌乱的脚步声。为什么他要逃开?***

 开始时,他以为倾斜嫌烦他总是在说永,因此才在他每次提到永的时候一脸不自然。久了,洛煌却发觉倾斜的态度不像是嫌烦,反倒像是有所隐瞒。相处的时间越长,倾斜奇怪的态度越发明显。

 有些时候,甚至会呆望着他好半晌,才忽然回过神来,欲言又止的,然后却又放弃似的喟然长叹一声,掉头走开。

 现在洛煌也被他弄得心慌慌。他想说什么?在不安的同时,又隐约发现倾斜与永不同的地方。过多的不安和害怕累积成压力,因此在夜里,他发了噩梦。并非什么怪物恶鬼的梦,但对他而言,是比那些东西更可怕的梦!

 模糊的境致,慢慢出现一个人影。那丑得令人不忍目睹的脸逐渐清晰。然而,这脸的皮肤竟一块一块地脱落,浮现出俊美无伦的样貌。可是他来不及高兴,那张俊脸却又变回如鬼魅般恐布的丑颜。

 鬼魅说话了:“我不是永相随,一直以来也只是在骗你而已。”残酷的话方落,一向温和的笑容却变得尝血…啊!他无声地惊醒过来。瞠大双目,他躺在床上喘息,冷汗在额际滑下,心脏急剧的跳动令他怀疑会否跳出胸臆。犹有余悸。

 梦…是梦…他坐起身,搓了搓脸。原来…他一直期望着倾斜就是永…忆起那个人,他习惯性地瞧向阳台。月下的阳台,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背对他倚着栏杆,抽着烟眺望远方。

 就那背影看来,满怀心事。雾气在眼眶内急促凝聚。那个人总喜欢在他睡着的半夜里,心事重重的在阳台抽烟吹夜风。第二天早晨见着他的时候,便又是那个温和的他。

 什么都不说,独自一人承担,笑容留给他们,烦恼留给自己。可是你知道吗?当我发现这一面的你,我的心痛得让我发狂!

 明知道你有心事,却什么都做不到,我好想哭,却又怕让你看到我哭,令你更痛苦!他轻声打开落地窗。男人想得太入神,没有发觉他到的接近。他从后一把揽住男人,把脸埋进有点僵硬的肩窝。一如记忆中,男人把烟捻熄在栏杆上的烟灰缸中,轻柔地转过身,把他纳入怀中。

 感觉到男人的凝视,他抬眼望,瞬间便陷进那黑黑沉沉的世界。本来只是两个珠子的漆黑,却逐渐扩大,直至大得能把他笼罩住。男人鼻间喷出的热气越来越近,他呆着不懂得反应。直至嘴瓣泛起了被什么接近的酥麻,他才蓦然惊醒。轻“呃”一声,他的双手支在男的胸膛,微微别过脸。他仍在犹豫…然而,这次男人不再放过他,不再给他犹豫的机会。男人轻轻扳过他的脸,温热的吻袭来。

 似是试探地蜻蜓点水的一吻,很快地离开了,但额与额仍是相贴着,鼻息交融。余温犹在唇上。不讨厌,可是…垂着的视线终于再度望向那两潭黑湖。

 这次不再是轻吻那么简单了…激狂的唇舌交缠,他本该为之而醉,但为何他脑里一片空白?为何他觉得隐隐的不适。无奈他没有空暇去研究那不适的感觉从何而来…唇上那狂暴似的啃咬不曾停下,舌尖掏尽他的口液和气息。

 “啊…”窒息降临,他好不容易挪开嘴色,来不及吸多几口气,男人又再霸占了他的唇,离不开了。腰间被强而有力的手臂狠狠箝住,在吻着他的同时,把他用力压进怀里,几乎把他身体里的空气也挤出来。

 他被吻得头晕眼花,恍恍惚惚,他连何时被男人压在床上也不晓得,直到脖子被男人尽情地吸吮着,视野逐渐清晰,见到从阳台到床边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才方知他们早已一丝不挂。

 男人眼中的情欲令他震惊,但令他最震惊的,竟是那肌理均的身体上的一道疤痕!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长阔。曾经,那具身体是怎么扑向他,保护他不让他受伤。

 曾经,那具身体是怎么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是怎么样的重创,才能造成那道疤痕,他记得很清楚!为什么!?那道疤痕怎会出现在男人身上!?怎么会!

 ?满脑子都已被那道疤痕所占据,他几欲推开身上的人,他想知道男人的疤痕是如何得来。难道他真的是…然而,男人为了他早已化身成一只猛兽,一心想侵犯他。“这样会伤害我的!我不想这样!”他把话明说。

 不会伤害身边的人,不会忽视他们的意愿,永是这样的人…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身上的男人竟然喘着气说:“对不起,我停不下来,先让我进一次…”

 他不是不懂得反抗的柔弱女子,但他却没有反抗,因为他哧呆了…并非将被一个男人强行侵入身体而被哧呆,而是被男人出乎意料之外的言止哧呆!

 怎么会这样…霎时间,他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般,毫无反应地任由男人贯穿他的身体。他的背部紧贴住男人的胸膛,男人紧紧地圈住他,头抵在他的脖子旁,吻着他的轮廓。

 他在男人的怀里摇晃,颈侧感受着男人粗重炙热的鼻息,耳边响着男人由喉间发出的愉悦陶醉之声…泪水潸然滑下。好痛…流血了…永不会让他流血的,永不会让他感到痛楚…永不会忽视他的意愿…为什么会这样…单方面的性爱过去。男人满足地睡去。他的手霸道地揽住洛煌的肩膊,把洛煌独占在怀中。

 沉睡的男人,全然不觉怀中的人身子抖震得厉害,那双眼眸有着强烈的怆惶。永从来都不会这样拥着他入睡,因为永知道他不喜欢被人当是女人般拥着,为此都是他拥着永…

 永也不会那么狂热地拥抱他…永不会让身边的人恐惧…永更不会伤害身边的人…他不是永…倾斜不是永…***不会的!倾斜不是永的话,怎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浑身的酸痛,难以启齿的地方有着阵阵撒裂的痛楚。男人咬着牙根站起来,随便的擦拭一下便穿上衣服离去。

 在他走后,本该沉睡的人,冉冉地睁开眼。他来到一座墓碑前用铲子挖着。满头大汗,裤脚而成血布,却没有停止,泥洞越挖越深。直到他什么都挖不出来,他的表情从紧绷到难以置信到狂悦到疲惫。

 没有人会明白,他什么都挖不出来,却能令他狂喜地笑出来。所有疑虑一扫而空,他筋皮力尽地滑下,带着如得到了全世界的满足笑容,堕进黑暗的怀抱。

 阴影突然笼罩住昏倒的男人,一双长腿停在地上的他,逐渐蹲下来…***洛煌睁开干涩的眼睛,他第一个意识到的是似火燃烧的喉咙和干裂的唇瓣。

 “水…”好像有人把盛满水的碗凑近他嘴边,他也不管对方是谁,急切地从碗边啜着水。散漫的目光落在那双黑深邃的眸子,耳边响起了温柔的关怀:“煌,你发烧了,会不会很难受?不然看医生吧?”

 勉力地摇摇头,下一秒间便被人拥进怀里。“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为什么最后还是…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男人哽咽地道。什么也没说,只是蒙胧地看着边自责边替他拭汗的男人,嘴边是甜蜜幸福的笑意。果然是你…我真想傻,居然忘记了你失忆,多少会影响你的性格,还曾经为你的改变而恐惧过…

 “…永。”再度失去意识前,他唤着“他”抱着他的臂僵硬了…拥着他的怀抱好像被掏空体温的冰冷…注视着他的柔情眸子变得深沉…这一切,洛煌都不知道。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洛煌对待倾斜的方式就如同对待永相随。他简直乐颠了,之前的郁闷和猜疑一扫而空!

 他甚至主动亲吻倾斜,以及做那档事。只要永回来,他即使要做一辈子的0号也甘愿…不过要是让他偶尔尝尝甜头就更好。对于他的主动,倾斜从惊讶到狂悦,接着不经意的苦笑。要说倾斜不想和他有性爱,他却在床上猛烈地索求自己。

 伴随着他们的性事次数增加,不知怎地,倾斜与永不同的地方越发明显。但甫想到那是因为倾斜失忆后的改变,他又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他从不曾怀疑过永能够死而复活是如何荒唐,毕竟他们能够做到把永的尸身冰封,即使死而复活他也相信。

 况且,最爱的人能够再次活着的奇迹,他宁愿去相信也绝不愿置疑。他一定是永,倾斜一定是永!倾斜不过是失去了记忆,才会在性情上有所改变,这是正常的。

 他若不是永,怎么解释倾斜有些举止极像永?怎么解释倾斜有着永的记忆?怎么解释倾斜的身体上有着与永一模一样的疤痕?怎么解释霓裳对倾斜的态度就像是对着永一般?怎么解释冰坟不见了?

 尤其是倾斜满怀心事的样子,与永无异…夜里趁他睡着的时候在阳台抽烟,但往时表面上若无其事,目光却越来越沉重,笑容反而越来越温柔。以前的他以为这是永对他的爱意越深的表现…现在…有些事情经历过便会变得敏感…

 倾斜越来越古怪,就好像他们发生第一次性事之前,总是望着他若有所思,欲言又止。他知道倾斜有心事。而他无能为力。这种情景好似回到以前,夜深永独自一人在阳台上抽烟灌酒地沉思。

 被不安惊醒的自己,看着那道说不出沉重的背影,什么也做不了,连抚慰也害怕让永烦燥…尽管永从不迁怒于他。自从永“不在”后,他幻想过无数次要时这种情景重覆一遍,他绝对不会任由永一个人苦恼,他会懂得如何为他分忧。但原来,即使这情景一再重覆,他也只能在旁没用的着急。在他心底,他已经深信倾斜就是永,虽然那张脸仍然令他很疑惑。

 但不知怎地,他隐若觉得那不是倾斜的真面目。缘于在同床共枕的夜里,当他静视那张脸的时候,却发现那轮廓竟隐若有条线,就好像皮下有皮。

 他的心一跳,手有点抖震地抚上那张脸,下一秒间却被人抓住了手。那双不知何时张开的眼眸沉沉地瞅着他。

 这一抓,有些什么呼之欲出,彼此间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能再瞒了。倾斜翻过身,压在洛煌身上,什么也不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缠绵…***昏暗的夜色中,倾斜目不斜视在身边沉睡的男人。眼中有着浓浓的情感。

 洛煌有着俊雅英气的容颜,可是充其量他只是个好看的男人而已。洛煌没有特别迷人的地方,他不像那个人,即使如神只般的俊颜被毁了、即使悦耳醉人的嗓音被毁了、即使修长匀称的身材被毁了,那个人凭着那气质那脑袋,依然魅力无边。

 洛煌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普通男人…但是自己就是陷下去了。他的手指轻柔地拂过洛煌的松丝,脸缓缓凑近。他的吻落在那光滑的头额之际,洛煌却醒了。

 “…永?”朦胧间,他唤着已逝的恋人。然而,他不自觉的轻唤,却让倾斜所有的情感在瞬间被冻结。“…我是倾斜。”“…倾斜?倾斜不是永吗?”洛煌迷迷糊糊的,竟问出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