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是一个…将死的人看见自己的梦想实现,不再有留恋地离开的表情。洛煌的声音在他耳里变得遥远、模糊:“那天是永的生日,他看着他的弟弟、好友玩得开心,突然问我:“煌,你幸福吗?”

 我回答他:“我好幸福。”然后我反问他,他带着照片中的笑容说…”倾斜像是被什么牵引似的接着呓道:“…我好幸福。”我好幸福。手一松,相簿登时掉在地上,洛煌嘴边甜蜜的笑容瞬间被凝固。

 我好幸福,因为你们幸福,所以我很幸福…洛煌楞然地看着眼前俯瞰着照片的男人。这一句话,本来只有他和永二人才知道…倾斜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话,猝地回过神来。

 他尴尬地抬起头,却见洛煌怔忡地盯着自己,然后那个嘴角缓慢地向上扬,划出柔和的孤度。挂着那抹温柔的笑容,洛煌的眼眸亦彷佛化成两潭春水,水气氤氲地注视着那张丑得叫人作呕的脸。

 那是全心全意只为着一个人而存在的表情…一股熟识感从心坎涌上来,倾斜的右手不自觉地抓住心脏的位置,不知怎地,他觉得有一股炽热得似要烧毁他的感觉从心脏传到手掌。

 很久以前,他在另一个男人的脸上看过同样的表情。那段记忆很遥远、很朦糊,他不记得那个男人在哪里,也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他只记得暖意渗透他心的感觉。

 感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洛煌低头继续看照片,从额际垂下的发丝遮掩了他的表情,使倾斜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笑着还是哭着。

 “我叫倾斜,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其实他早已从洛煌的皮夹里的证件得知他的名字,但他希望洛煌能够亲口告诉他,那样的意义大大的不同。

 洛煌不吭一声,只是默默地翻看着相簿。良久,久得让倾斜以为洛煌又再堕进他自己的梦境中,不会回答他的时候,却听见那细微低沉的声音…“洛煌。”

 一抹愉悦且温柔的笑容自那张溶烂不堪的脸绽放。自此以后,倾斜成为了洛煌家的常客。***

 倾斜常来这里陪着洛煌,听着洛煌提起永相随的点点滴滴,而洛煌亦因此“清醒”了不少,正如他所料,洛煌只是想找一个听众,让别人去记得他和永相随之间的事情,那么即使他忘记了、他不在了,也还有人去证实他和永相随是一对情人。

 然而,可能自己给洛煌的感觉真的有点像永相随,为此每当洛煌神智迷糊的时候,像是刚睡醒或是发呆之际,都会把他错认成永相随。

 为什么那个男人会这么像永…洛煌发呆似的想着。这些日子来,在夜里倾斜都会陪在自己身边。他不曾问过倾斜为什么要在夜晚才能来,亦不曾问过为什么他愿意做永的替身。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个男人,他以为这个男人再怎么与永酷似,总会有不相仿的地方,即使男人的身高、体型、气质、气味…都会让他产生错觉。

 可是他真的忽视不了倾斜的相似…他用着永的语气跟他说话,用着永的体贴对待他…随着与倾斜相处的日子渐多,永的身影重叠在倾斜身上的次数亦随即增加。

 他慌,也怕,永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有人能够取代永!他也不要别人取代永!只是…他对这个男人有着…留恋…不去刻意分清楚的话…他便是永…“喔…”

 洛煌炒着菜的同时,把盛器里的最后一匙盐撒下去,然后随手把空掉的盛器放回原处。他把菜翻了几下,总觉得盐撒得不够,便打算再撒多些。当他转过身,拿起盛器,才想起盛器里的盐早已用完。

 然而他手中的盛器却不知何时已盛满了盐。心弦一震,他迅速地回头,只见倾斜背对着他,走向近着落地窗的一张沙发椅坐下。也许感应到他的视线,倾斜诧异地望向他“怎么了?”

 那记忆中的姣好唇型一张一合…煌,怎么了?…又是这样…“洛煌?”明明是那么难听、不堪入耳的声音,可是为什么总会错认那把声音…错认那个男人?“永…也是这样…”

 他落寞地垂下头望着手中的盛器,沙哑地道“…我常常忘记盛器里没盐…可是当我转过身,盛器里的盐却已满载…”倾斜静静地听着。

 “以前…我都不知道是永替我把盐盛满我拿起盛器便撒盐,也没看清楚四周…可是有一次我突然间记起自己早就把盐用完,怎么可能忽然又满了?我回头看,却看到永背对着我若无其事地走开,什么也没说…”

 柔柔的笑容宛如逐渐绽放的花朵,而令这朵花绽放的饲料,是他的深情、他的爱意。“…是吗?”倾斜低吟。其实他只是在斟水喝的时候碰巧发现盛器内的盐已用完,便顺道为洛煌添加盐罢了。

 但当他听到永相随做过同样的事情,甚至乎一直的做着,毫不介意情人不曾发现自己对他的体贴…不知怎地,心脏好似被大石压着般,紧窒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洛煌轻描淡写,只因他并不晓得,永相随做过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简单,因为…

 “来吃饭吧。”洛煌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不想让洛煌知道自己神思不定,他把一切情绪埋藏在一张笑脸下。

 可当他打算步向餐桌之际,眼前竟浮现一个俊美男人,面对着洛煌的那张脸前一秒钟神思复杂,下一秒钟却变成一张令人着迷的笑脸。他惊楞地呆在当场。

 “你在干什么?”迟迟不见倾斜过来,洛煌瞧向他,才发现他盯着自己发呆。回过神来,眼前的幻影已湮灭,余悸却犹存。他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感受那快速跳动的心跳。

 “喂!你…”“啊?没什么,我只是奇怪你居然会弄晚餐给我吃。”他随便找个理由唐塞,却没料到这个理由令洛煌懊恼。他从来只做永一个人的黄脸“夫”只烧饭给永一个人吃…他怎能、怎么让别的人吃自己烧的饭!?这不就等于这个男人可以代替永吗!?不可以!要是他忘记了永、要是他让这个男人成为永的替身…到时永的身影渐渐被淡忘…那么永、那么永…便真的消息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记得永,没有人知道他存在过…

 可是…可是当倾斜步进屋内,他是那么自然地为他弄晚餐,像是一种多年来的习惯…一种老婆为下班回来的老公弄晚餐的习惯…

 从洛煌那紧锁的眉头,与被皓齿咬着的唇瓣,倾斜不难看出洛煌又在钻牛角尖。他看着一桌菜肴,心想:要是让洛煌继续懊恼,这些菜肴大概会冷掉。

 “啊,不如开电视看看吧。”他放下碗筷,来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之际,眼稍瞄到录影机旁的带子,标签写着“生日派对”他好奇地研究了一下,就把带子放进录影机播放。

 缕缕不断的笑声突然爆出,吸引了倾斜的视斜,也令在一边静静地吃饭的洛煌浑身一颤。“HappyBirthdayto相随,happybirthdaytoyou…”

 “相随,今年我们一起送你一件礼物!”“相随要许愿才能吹蜡烛。”永二十七岁时的生日派对,已经有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当时他拥着永,好开心好开心…这饭食而无味,远远不及那一年的蛋糕有着泌入心臆的甜。

 倾斜没有发现洛煌的黯然,电视上的每个画面摄去他所有心神。但最令倾斜看得入神的,是寿星公的一举一动。

 一大排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是那么融洽…但本该是生日当天最开心的人,却是最劳碌…洋芋片没了,他去补充;

 气水喝完了,他去斟;电话响了,他去听…可那个人做着这一切,没有人知道,连洛煌也不知道…只见银幕中的洛煌喝完一杯气水,边说话边把杯子放在身侧,这时永相随为他斟过另一杯,几秒后洛煌渴了,拿起杯子便灌。

 从他的神情看,便晓得他以为这杯子一直也是有着汔水,否则他早已向着永相随笑得甜蜜。看见洛煌又再开心地和其他人说话,那个人竟温柔地浅笑。这一切都没有人察觉到…***

 每分每秒都注视着一个人,无时无刻的关注,从表面的事情到最细微的习惯,无声无息的照顾…他…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吗?在昏暗的客厅里,倾斜烦燥地抽着香烟。那是需要多么强大的专注才能做到,并非重复地拣习就能扮演出来!

 其实他最不明白那个男人的心情。那个男人觉得不需要让洛煌知道自己是如何待他好,使洛煌不知不觉间便把他的体贴当成习惯、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到底是如何想的?难道他不会觉得委屈吗?自己是如何耗心耗力的为情人着想,情人都不知道,他不会觉得苦吗?

 然而,最叫他惊讶的,是那个男人这种教人震惊的体贴并非只局限于洛煌一个人的身上。他并不晓得那个人是怎么对待洛煌以外的人,但能够对一个人如此照顾入微,对其他人必然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永相随…倾斜的眼神一沉,用力地抽了一下香烟,呼出烟雾。莫怪乎那个男人人见人爱,不管经过多少年…如果他是永相随,有多好…黑暗中的眼眸浮现复杂的神色。

 “老公。”一把女声甜腻地响起,那双眼又变得温和。“怎么了?这么晚了,你不睡,肚子内的宝宝也要睡啊。”

 他用姆指一压烟头,把香烟弄熄后,丢进烟灰缸。女人被他这个动作摄住心神。倾斜打开窗子,让夜风吹散屋内的烟味。回过身,才发现妻子看着自己发呆。

 “怎么了?”他走过去,拉着妻子坐在沙发椅上,顺道用摇控器打开电视,刚好是新闻台。女人在丈夫怀里摇头。倾斜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他知道她瞒着他好多事情,但他从来都不想逼她说出来。

 …其实自己也瞒着她好多事情。“…最近警方通缉的一名杀人犯仍未逮捕归案,市民依然需要提高警觉…”“老公,为什么每次看这侧新闻你也特别留神?”女人疑惑于丈夫的沉思。

 “那是当然,他这么危险,若然在这附近可糟了,届时我怎么保护我的宝贝妻子?”“原来你也会说甜言蜜语的?”她笑得开心,未久,她的的笑容却垮下来。倾斜没有急着问她发生什么事,他在等,等妻子主动开口诉说心事。

 “老公…”他等到了“我刚刚看到网上的文章…都说乱伦生下来的婴儿多半是异胎。”闻言,他错愣了一下,然后爆出笑声。

 “老公…”懊恼的绣花拳轻捶胸口,却无阻倾斜的笑意。“还以为你说什么…那是说乱伦下生出来的婴儿。”他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想说我们有血缘关系吧?”

 “当然不是!”她反应过度激动,令倾斜不禁诧异。她究竟不安些什么?***洛煌沉寂地跟随着倾斜身边,彷佛逛超市对他而言是一件无聊的事情。也许不是“彷佛”而是真的很无聊吧。倾斜也不在意,依然脸带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