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放下逐渐冰冷的冷阙,步向牢警。“我可以出狱了吧﹖”他平静地问。背后传来小何他们悲伤地叫唤着“阙哥”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臭小子﹗”“相随﹗”好友跟弟弟们在监狱外等待着,他们激动地拥着甫步出来的他,他笑着响应。

 “这一天终于等到了…”耳边是好友跟弟弟们为他的出狱而兴奋的叫喊,他依然笑着,那抹笑容是恁地洒脱,没人能从那抹笑中读得出什么,甚至没人能察觉到这个完美笑容的主人,他的恋人前一刻才刚去逝。

 只不过,他的心脏在隐隐抽搐着﹑绞痛着。***不久,那名错手杀了阙的囚犯,在牢狱中意外身亡,他晓得是小何他们所为。

 在医院的停尸间,他依旧挂住那抹洒脱的笑脸,凝视住那具雪冻得苍白的尸体,他温柔的说﹕“阙,你终于出来了,我们回家吧。”

 俯下头,在那没有血色的唇印下一吻。领回冷阙的尸体,把他安葬,然后每年的那天,他都会来扫墓,把自己发生过的事情全告诉他。由始自终,他没有淌下一滴眼泪,饶是泪意亦没有。

 “我是来面试的。”他漾起那抹洒脱的笑容,面试场的所有人莫不陶醉其中,震憾着全场。“那﹑那请你唱一首歌曲…”

 阿满,他后来的经纪人,红着脸结巴地道。于是,他唱出那首让他怀缅的歌曲…夜深了,无缘无故,红了双眼睛,开始想你

 喜爱夜深了,重头回看,从前的眼光,多么凄美回忆中,留下痴心日记,纵使一知半解,心仍怀念你只有梦中见,寻求跟你,和我再一起,浪漫迷离喜爱望真你,如何完美,陪我天际飞,写爱传奇

 令我开心,全是不讲道理,赠我哭声笑声,都完全是你心中早意料,没法再一起,再回头,只恐怕梦境粉碎最痛苦的痛苦,不能忘掉你…***

 夜,原来可以这么寂静,这么安静无声。男人不吭一声,只因他仍停留在久远的记忆中。“永…”喉间像是被什么哽着,他凝睇住那匀称的背肌,徒能唤出男人的名字。男人,肃静得令他心慌。

 “那时…”男人悦耳的嗓音响起了,却是吵哑的。“阙临死前说爱我,用着渴望的眼神望住我,我当时好想回答他,好想跟他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永…你…”洛煌伸出手欲碰触那完美的背脊,就在碰之际,又缩回手。“后来我遇到你…才明白…那时…我想跟阙说…”背对着洛煌,哽咽着,漂亮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单,身体在抖震。

 “…我爱你…阙…我好爱你…”冷阙死前那渴望的眼神,盼望着永相随的一句…爱语…他不仅要承受失去恋人的痛苦,还要承受浓浓的悔意,悔恨着没有来得及表达自己对恋人的爱意。

 “他知道的…”洛煌从永相随的背后拥住他,把他纳入怀中,无声滑落的泪水淌落在他的背脊,嗓带吵哑得几近不成声。

 “他知道的…在你们一起生活的日子…他知道你是…爱他的…”心被他们之间的爱情划上一刀,却不是因为冷阙有幸能得到永的一句“我爱你”而是他明了在冷阙死后,永为何没有哭过,因为…他不愿永相恋他们为他的悲痛而伤心,所以他在笑着,身边的人便会为他的笑而笑,然后…把真正的悲伤葬在心底…

 永相随静静的任由洛煌拥着,闭上一双经历过无数痛苦而磨练出来的神秘眼眸,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被子,形成一片水渍。***

 昨晚他拥着永,俩人不再说话,后来不知不觉间,变成永把他紧抱住,反而是他哭累了的缘故,在永温暖安全的怀抱中沉沉睡去。醒来之际,永已不知去向。床头放着一张纸条﹕“我出去一会。”

 他揪开被子,赤祼着古铜的健美躯体,发呆似的梭巡这个没有永而空荡荡的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又似是混乱如一团打结的线。

 一个人居然能经历过这么多的剧变,依然坚强的活下去,没有变得愤世嫉俗,即使穷困﹑没名誉﹑没了一切,在云云众多的悲剧上演下,仍能守护自己最初最纯的梦想,昂首阔步的向前行。

 真正的男人…拥有一个如斯的情人,冷阙到底是如何跟他相处﹖他很想欺骗自己,当时他们在牢狱中,监禁了自由,同时亦监禁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所以冷阙毋须顾虑什么,况且永当年只有十八岁…他很想这样欺骗自己,但不能,事实上证明他在爱情方面及不上冷阙,他不想承认冷阙比自己更适合﹑更接近永,因为冷阙不顾自己的宽大包容,这一方面与永很相似。

 然而,他不会再放弃永,绝不﹗“永已是我的…再没有你介入的余地…”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阙哥,我们明年再来探望你。”小何站在二十多个男人面前,代替众人,对着坟墓上的遗照道。

 “蘜躬。”下不喊,众人一致地弯身,向遗照中的男人献上他们的尊敬。最后离开的小何冷不防间感到一道视线投在他身上,回过身,他遁着视线的来源,锐利的目光越过许多的坟墓,射向几十个坟墓之距的树林,讶然地发现那抹俊美无双的身影。

 永相随戴着墨镜,立在因繁盛的树叶遮挡灿烂的阳光而阴暗的树林下,背脊靠在一棵巨大的树干,双手插进裤袋,姿势极其优雅地斜倚着树干看着他们,树阴下的他,神秘又蛊惑。

 小何欲朗声唤他,蓦地,永相随恬淡一笑,缓缓地﹑无声地口唇开合着。永别了…永别了﹗﹖小何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读唇读错了。

 “小何,你在干啥﹗﹖要走了﹗”下不的呼喊唤回他的神智,被人拉住走的他,在离开之前回头,远远的,在数百过坟墓之后的永相随,已是背对着他们立在冷阙的墓前。

 数年后,他才忆起,那是他最后一眼看见那抹身影。***立在坟场中央,在墨镜后的神秘眼眸凝视住遗照上的男人好半晌。脱下墨镜,轻轻的吐出一个字﹕“阙…”

 很轻很轻的,却是百味杂陈。遗照上的男人,依旧笑得豪爽。“阙,告诉你喔,今年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叫洛煌…”

 顿了顿,续道﹕“是我的情人。”微风扬起了他的发丝与衣摆,仿佛在替他高兴。“他很傻,比你更傻…而我却从他身上学晓了一件事。”深渊般的眸子柔情如水气盈盈。

 “他教晓了我什么是爱,教晓了我…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是…”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抚摸墓上的遗照。

 “那么爱你…”微风瞬间激动地刮起,树叶被吹拂的“嗖嗖”声宛如呜啼。“阙…明年我不能来探望你了,今次是最后一次…”再次站立着,笑容恁地洒脱。

 “不晓得我死后能否见到你…或者你已经投胎了…”风吹得更大更狂,犹似在责骂着他﹑担忧着他。“阙,我要走了。”当年出狱时的一句,冷阙扯着他,不要他走;如今,他不能再扯着他了…

 喂﹗你别只顾着笑﹗快回答我﹗你不能对我…做了那挡事之后便把我一脚踹开﹗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出来…不过跟我生活的话,我的弟弟要在一起喔。

 昔日温馨的情景怎么也忘不掉,耳边全是他们渗着幸福的声音,当记忆已成永远,徒留下来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思念与回忆。把男人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中,在墓前留下一束紫色风信子。花语﹕永远的怀念,花色含意﹕你一定会幸福。

 紫色的风信子不适合送给已逝的人,但这就是永相随的作风。他带着一片清风,离开了坟场。***踏出坟场,他发现一名不该在这里的男人倚着他的车子,等待着他。

 “你会在这里真是令我惊讶不已。”他笑着步向男人。男人冷冷淡淡的,没有搭腔,只是伸出手,抚上永相随光滑的脸颊,触及那片冰凉,他皱着眉头说﹕“你又忘记了自己是病人﹖居然吹这么久的风。”

 他一只手揽住永相随的窄腰,把他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掌磨蹭着那令人不舍放开的脸颊,为他取暖。

 “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男人的怀中,他问。“你也有猜不到的事情么﹖”男人戏谑似的,其后又为他解答﹕“每年的今天你都会在这里虚渡时光。”洒脱的笑容依旧,没有为男人的戏谑而皱半分眉头。

 “没有下一次了。”放开他,男人又蹙起眉。“算了,上车吧。”右手撑着车门的顶端,欲照常一样跃进驾驶座,男人却推开他。“你坐助手座。”永相随一怔,接着耸耸肩,绕过车头跃进助手座,意味深长的﹕“你怕了﹖”

 男人翻了下白眼,冷冷的道﹕“对,怕的要死,我可不想你在市中飊到180mph,我还要留着小命享受下半生的。”咯咯的笑出声,又换来男人的瞪视。待男人发动他的保时捷,他才问﹕“你找我有事情吗﹖未常。”

 程未常没有响应,须叟,车子已停泊在公寓下的露天停车场。拉好煞车器,把安全带放好,他才侧过身瞅着身旁的永相随,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带着无奈直直的盯视着那双黑洞似的眼眸,四目凝视,自己的身影胶着在对方的孔瞳中。

 许久,他才开口﹕“我见过了霓裳。”永相随笑脸不变,没有任何动摇震惊,普通人的话早已吓个半死了。“她说…”他从来都不晓得未常说话可以这么缓慢。“你很辛苦,还叫我们多些注意你。”

 “喔…就这样﹖”“应该有别的吗﹖”不愧是程未常,简单的一句话亦足以让他起疑。“不…只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永相随轻易地转移好友的注意。程未常泄气似的喟然长叹,双手一揽,把永相随从助手席揽进怀中,俩人身形相仿,挤身在狭窄的驾驶座有些挤逼,他把座椅调教至能够容纳两个男人。

 永相随的长腿被程未常同样的两肢夹住,瘦窄的腰杆被他的左手牢牢地环住,他的头颅被程未常的右手轻柔按在那体温微冷却暖心的肩窝,平静的气息拂过程未常的颈侧,柔较顺滑的发丝被人抚摸着。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幕情景,还以会他们俩是一对恩爱的同性情侣。“你累了…”清雅的嗓音刻意放柔,寒意全褪,犹如催眠曲使紧绷的情绪松驰。

 “休息一下好吗﹖”也许…他真的累了,永相随那两片形状姣好的眼帘缓缓闭上,如放下窗帘把黑夜遮掩般,把神秘漆黑的眸子埋藏在眼帘后,长睫如扉子似的伴随而下。

 他在程未常的抱拥下熟睡。其实相随对那人的心是如何,从他会不会在那人身旁毫无防备地沉睡便能一目了然,不仅在他怀中,就连宁拥与三个弟弟,相随亦能在他们身边沉沉睡去,那代表他已认定了他们,想必那个冷阙亦然,就不知洛煌有没有此能力。

 把保时捷的蓬关上,拿起后座的薄褛,盖住身上的永相随,他把座椅降下,形成一张狭窄的床,自己也跟着睡去。车内小小的空间,俩人相依相偎的睡得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