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煌的诚实,并不代表他不爱永相随,亦并不代表他对永相随的过去存有恐惧,而是他在懊恼,他想分担永相随的感受,却怎么也不能完全体会。

 因此,永相随笑了,在洛煌的拥抱中,他合上眼睛,漾开柔情得能溺毙人的笑容,轻如纸张降落在地上的柔声道﹕“傻瓜…你真是一个大傻瓜…”

 他犯下了罪,便要承担罚,弑母只是个开始,他的一生却没有因此而划上句号,过去所经历的每一件痛苦的事情如同一辑影片回放,历历在目…***

 一夕之间,失去了父亲,没有了母亲,破碎不堪的家庭,所有事物宛如天旋地转,浑沌刹那间降临,八岁的男孩为了保护并照顾三个弟弟,扬起一双还没完全坚硬的羽翼,正因为羽翼仍是柔软,不能阻隔外界的伤害,最后,纯白的羽翼伤痕累累,染上了红色的鲜血,当鲜血与上空气而凝结后,转变为黑色…

 在母亲的葬礼上,永相随站在昏暗的角落,拥着三个弟弟冷眼旁观着前来向母亲的遗照鞠躬的亲戚,男男女女来到他们面前安慰,口中吐出例行的虚伪说话。永相恋紧抱住怀中的小“依”

 儿,抓着兄长衣角的手更加用力;永相印偎进永相随的怀中,肥嘟嘟的小手抱紧永相随的腿,大眼漾着害怕;仅只一岁的永相依也许感受到不对劲的气氛,眼中的泪欲掉不掉的;而永相随一脸的悲伤,漂亮的脸蛋写满着母亲“已逝”的哀痛。

 “瞧,那四个便是双飞的儿子,没有人愿意把他们接回家。”“那是当然,谁会把那个被男人当妓女般干的永双飞的儿子接回家﹖也不晓得有没有把爱滋传染给他们﹗﹖”

 “说起那件事,还记得我一打开成人台,双飞便像只狗的趴在地上被身后的男人干得不住的前后晃荡,还有两﹑三个男人玩弄他的躯体,天﹗真是看得我血气上涌,想不到双飞平时那么男子气,被男人干的时候倒是看得我他妈的爽。”

 “连塞格都没有耶﹗他的身体部份全部祼露出来,全国人也在电视前看着他如何被男人强暴,真是惨过被拍下三级片的妓女,也难怪他会精神崩溃。”

 “搞不好霓虹因为受不了自己的丈夫这么肮脏,跑去自杀也说不定﹗你看,连永氏集团俩老也不出现这个葬礼,听说还对双飞那件事不闻不问,对外宣称这是“永双飞自己的问题”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摆明了跟双飞一家撇清关系,搞不好还会否认他是他们的儿子,连儿子留下的种也不会认。”

 “不就是呀﹗不过我在看那个双飞的四级片时,真是恨不定能参只脚进去,把自己的那话儿在那副野性的躯体内插呀插的,只是幻想也能感受那妙极的感觉﹗哈哈哈…”对于四周不堪入耳的话题,永相随的嘴角逐渐不屑地向上扬。这就是人类,当跟他们有关系的人出事,他们最喜欢落井下石,而不是去关怀当事人。也罢…他不需要虚情假意…“永同学…”

 熟识的女声,永相随抬眼一望,只见自己的女导师用着怜惜不已的目光凝视住他,语气是说不出的轻柔,仿佛害怕语气再重一分也会伤害他似的。

 “永同学…不要紧的…一切痛苦的事情也会很快过去…”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八岁小孩,大概会泪眼盈盈的,带着怀疑又好想相信的问﹕“真的吗﹖”

 然而,这个小孩是永相随,他嘴角的笑意从不屑变做无聊。“既已成事实,就算过去了,依然是不可磨灭的记忆,等待痛苦过去,那只是在逃避,不想去面对而已。”

 “永…永同学﹖”女导师瞠目乍舌的,哪怕是一个成年人,也未必能说出这番话来。她再也看不见那抹纯真灿烂的笑容,更看不见那在说着自己梦想时在熠熠闪耀的黑瞳,男孩言语中再没一丝一毫的孩子气。这么完全的脱变,正是她一直以来不想看到的…毁灭﹗这个男孩被毁了…他的一生已经被断送在黑暗中。

 永先生,你成功了,他达到你的期望,思想从一个男孩脱变成一个男人,他将会肩负起一切,就算肩膊被沉重的责任压至碎裂也不会把自己的责任放低…可是,这样的结局,你真的想看到么﹗﹖

 ***他的女导师希望能抚养他们四个小孩,他一口拒绝,然,政府却多管闲事的插上一脚。

 “小朋友,八岁不是合法成年,你们如果没有监护人的照顾,是需要送进孤儿院…”“没那个必要,”永相随笃定地回答。

 “我便是监护人,我有能力照顾我的弟弟。”“你只有八岁,连赚钱也不行,哪里有能力照顾他们﹗﹖”社工已顾不得对方是否听得懂她的说话,冲口而出的已是跟成年人谈话的语气没两样。

 “谁说我没能力赚钱,我能够玩股票﹗”“你…”此时,懵懵懂懂的弟弟们终于明白眼前的成人们极力分开他们和永相随,慌乱得也不顾及场合便嚎淘大哭。“我不要离开相随﹗”永相恋眼睛蒙上泪光。

 “相随…我要相随…”永相印已大哭大喊的,两只小手在可爱的脸上右抹右抹,泪水崩提而出。“哇…哇…”永相依早已发出属于婴儿的有力哭声。场面顿时混乱不已,小孩的哭声响个不停。

 “你真的认为自己能让弟弟们活得好吗﹖”一把威严的男声插进来,这个男人是负责这件案件的法官,其实这四个小孩该是直接送进孤儿院,但孩子们的意愿却不能忽视,更甭说眼前这个小孩一直在反对。永相随直直的盯视住男人的双眸,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

 “送进孤儿院并不能证实我们能过得好,活得好,你能够保证在孤儿院中我的弟弟便不会受人欺压吗﹗﹖若是有人愿意领养我们个别的,你又能保证养父养母是真心对待我们吗﹗﹖”

 男人一时语塞。确实,小孩被领养后,被养父养母虐待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些成人更是为了发泄,故意去领养小孩回来虐待。

 这种类似的案件,政府亦不能减低发生率。“我不同,我爱我的弟弟﹗不会欺负他们﹗不会虐待他们﹗我甚至不会让他们伤心﹗他们会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你…好﹗我们会定期来调查你们,如果让我们发现你的弟弟有任何被照顾不当的地方,我们会把你们送进孤儿院。”一个八岁男孩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下,为了照顾自己的弟弟能撑到何种地步,他真的很好奇。

 “叔叔,说过的话不能反悔﹗”永相随开心地笑着拥紧自己的弟弟,而弟弟们皆挂着两行泪水鼻涕的在他身上磨蹭着。

 “竟然叫我叔叔…”男人哭笑不得的揉着永相随的发丝。真是个奇特的男孩…然而,他却意料不到,十年后的今天,却是他抑压着心痛,宣布永相随被判入狱两年…***“相随,家家不能回﹖”

 永相印两手圈住永相随的脖子,被抱在他的怀中不舍的望向那个曾经辉煌的永家。永相随一手捧着他,另一手牵着依旧抱着婴儿的永相恋,同样凝睇住那间大屋。“印,你想回去吗﹖”“想﹗”小印印大声叫道。

 “恋呢﹖”他问着身侧的弟弟。永相恋沉默了好半晌,才徐徐地问口﹕“那个家有爸爸的身影…”虽然在里面发生过巨变,但是那间大屋确是实实在在的充斥着爸爸以往的影子。了解弟弟话中的意思,永相随眼眸越发黑沉。

 “好﹗那么我永相随,终有一天把永家买回来﹗”在二十一岁时,他实现了今天的誓言。***

 卖掉了永家,赚得的资金用来支付父亲昂贵的住院费用,精神病院的医生曾好意的建议他,把父亲转去比较便直的疗养院,这样他的负担便不用太重。

 可是,他想让爸住最好的精神病院,接受最好的治疗,拥有最好的照顾。婉谢拒绝医生的好意,他知道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将会是如何的辛酸,如何的劳苦,但他无悔。

 其后,他把父母遗留的资产用来还债,永业因为资金周转不及,欠下银行一笔债,幸好父亲预先准备用来周转的庞大资金能还清债款。经此事,他又忆起那个女人的恶劣。永业后来转手他人,而还清债后,他用仅剩的资金买下一间破烂简陋的木屋。

 当初搬进去时(其实也只是四个小孩身无一物的把自己的身体“移”进去),他担心自己的弟弟们会住得委屈且不惯,毕竟他们不久前才住在一间大得能让百人居住的家,然,他们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恋还说他喜欢这间木屋,够小,他不用像住在永家那般,从房间到厨房的路程跟跑了几条街没两样。

 印傻乎乎的嚷着下雨时可以玩水水,真是令他啼笑皆非。至于依不再呜啼,发出属于婴儿若怜爱的嘻嘻笑声。

 他的弟弟…是他最引而为傲的宝物…他们没有放弃学业,照常的上下学,但因为依仍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婴儿,他带着依上学,告诉女导师,希望能以八岁的年龄从小学毕业。

 女导师不惊讶,她明了这一天始终还是会来临,于是她给了他一个毕业考试,当中包括比他现时高三个年级的题目,他却轻易而举的得到满分的合格。道别了对他依依不舍的女导师,他便开始了成为八岁“父亲”的生活,早上吃完早餐,便背着依送两个弟弟上学,回家后便学习烹调,照顾依,打扫并维修破栏的家,靠着一部从垃圾站捡回来的古董电视来自我增值。

 别小看电视,他从不同语言的电视节目中学懂了数种语言,又从教人玩乐器的电视节目中学懂了乐器的玩法及音谱,总言而之,电视有什么,他便学什么。到了下午,他又背着依接回两个弟弟,回到家便教他们做功课,让他们吃午餐。

 把依留给恋照顾,便去超市买蔬菜肉类回来,有空便跟弟弟们玩,接着预备晚餐,最后哄弟弟们睡觉,这样便一天。大体上,他八岁至十一岁时的生活跟电视播放的八点钟档没分别,看到的剧情套在他们身上准没错。

 而唯一不同的是,他会玩股票。那时候的他只能用电话来买股票,而银行的敛查也没现在的严谨,所以他很容易耍点手段便能冒充父亲,利用父亲的户口来玩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