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记者在医院外苦苦等待了两个月亦没有撒离的迹象,你的那些永迷简直以疯狂来形容。幸亏你的朋友处理得很好,才没有闹上医院,但你们还是要当心一点。”

 留下一句,便迈步踏出病房。明了他说的朋友是程未常,漾开感激的微笑,又继续埋首在文件中。

 宁拥在旁呆若木鸡地注视住一堆又一堆的文件,冷汗从额际泌出。这么多工作,臭小子要何时才能休息﹗﹖“喂,臭小子你…”“相随﹗”三度打断宁拥的说话,正是一向被宁拥称为傻呼呼小子的永相印。宁拥狠狠地瞪着他,很想发怒,可对方是乖巧纯真的傻呼呼小子,怒不得。

 感觉到宁拥眼神的恫吓,永相印一双大手惶恐地搓揉着衣服的下摆,惴惴地小声如蚊呜地道﹕“有一个姓爱德华的男人打电话给相随,他说无论如何相随也要去见他一面,否则不惜违约也要终止跟永业合作的计划。”

 永相随漂亮的眼帘半掩,叹了口气,随后嘴角翘起,温柔地向着弟弟说﹕“印,谢谢你。能否麻烦你帮我跟他说我会去见他的,但不是现在。”

 “好的。”乖宝宝一扫被宁拥瞪视的慌措,觉得被永相随委托,即是代表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于是便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然后,那个仿佛永远都不懂得疲累的男人再次与一座小山般高的文件奋斗。

 “喂,臭小子你…”好歹也该休息一下吧﹗一旁的魁梧巨人尝试第四次的努力,可惜的是…“相随﹗”又再度打断他的说话。可恶﹗“你们有完没有﹗﹖”他咆哮道。

 “大哥,你是在吼我么﹖”寒气迫人,宛如北极的寒意剌入骨髓,把那个猿人一般的男人的气焰完全冻结。眼见来者居然是他得罪不得的妹婿,宁拥的气势立时缩小得犹如一只被惊吓的蚂蚁。

 “我…我去喂肚…”他在一道令人发寒的视线下狼狈地离开永相随的病房,庞大的身躯快要消失间,他不忘命令永相随﹕“给老子去休息﹗”***“难得大哥会说些中听的话。”

 程未常步近病床边,一手揪掉永相随手上的文件,拿走那部手提电脑,接着把一大堆使人头皮发麻的文件放在角落。“未常,躺了两个月,积了很多工作,不完成不行呢。”好友的心意,他又怎会不懂,只不过工作还是要完成。

 “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吗﹖别忘记你现在还是个需要休养的病人。”“我康复了啊﹗”话虽如此,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上却有着明显的病色。“别逞强了,某个人看到会心疼的。”

 他微微侧过身,一抹两个月不见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房门前,总是熠熠有神的眼睛被担忧覆盖,变得黯淡无光。永相随的目光越过程未常,直视那道仿惶的身影,俊颜与眼眸皆读不出他的思绪。

 洛煌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门前,这两个月来,他其实一直也在医院徘徊,踌躇着该进去,还是掉头走人﹖每一次他也克制不住想见永的渴望,想知道他是否安恙的忧虑,可莫名的顾虑却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他的双腿,使他只能像个傻子一般站在医院前日晒雨淋,仰头望向那一个属于永的病房的窗户,直到天黑,如斯过了一天又一天。

 若不是今天碰巧被程未常撞个正着,他也许仍然在出面仰望着。“那么,这里暂时没有我的事,把空间还给你们小俩口罢。”

 虽然他很想询问相随关于那个霓裳为何会乐意签纸捐血给他,然而,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呢。程未常绕到洛煌身后,在他背上一推,把洛煌推进病房中,其后为他们关上门。病房只留下他们二人。

 “煌,我该拿你怎么办﹖”低低的嗓音流过静谧的空气。“我…”对于永相随百味杂陈的问句,洛煌只觉语塞。很轻的叹息在空间荡漾着。

 “你的腿还痛吗﹖”“已经…没大碍了…”俩人又再一声不吭。片刻,永相随才说﹕“煌,我只想给你幸福。”洛煌依旧保持缄默,头却低低垂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幸福…”他顿了顿,续道﹕“所以我并没有把你留在身边。”收回在洛煌身上的视线,他注视着窗外耀眼的阳光。永远这个字是多么的飘渺啊…永相随心里感叹。他真的给不起“永远”的承诺,煌索求的却是他的永远,然,教他怎么告诉煌,他没有永远。

 两个月前医生为他做手术时已经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纵使医生因为他的意愿而隐瞒着他的病情,但…结论就是他的生命只剩下一年的期限…

 当初他便晓得自己的生命快要燃烧到尽头,为此,他才极力推开煌,不想让他再回到自己身边,因为那只会令煌伤得更重。

 可是,对于煌而言,珍惜现在却比任何东西更重要。他真的很想在最后的时间里,看到他们每一个人幸福,让他们露出幸福愉悦的笑颜,当中包括煌。“其实我…很想看到煌幸福呢…”

 把幽幽的目光调回洛煌身上。“煌能否为我实现这个愿望﹖”“我的幸福…”洛煌霎时间搞不懂永相随的意思,如走进迷雾中,找不到出口。“再一次爱我好吗﹖”

 永相随首次露出恬淡的微笑,那一股总是不羁洒脱﹑没有眷恋的风,终于为了一个人而平静下来,吹拂着缠绵与缱绻。

 “再一起吧…我会给你幸福。”至少在未来的一年中…洛煌傻了似的站着。永跟他说再一起…再一起的意思,即是他可以回到永的身边…

 再一起…滚烫的热泪无声滑落,自分离以来的悲伤﹑痛苦伴随着泪水而流出。什么也不用再说,他激动地扑进永相随的怀里,把所有的情感哭出来。

 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永说出“再一起”…在五月二十五日的下午二时四十四分,第二次分离的他们,再度拥抱对方。***

 “人类自私本性第三十一条﹕宁愿别人痛,也别令自己委屈半分。”程未常坐在永相随病床旁的椅子,拿着一本厚厚的﹑封面写着“人类自私学”的笔记本,淡漠地诵读给躺在病床上的永相随。

 “亦即是说别人痛苦是别人的事情,总言而之与自己无关。换句话说,当洛煌快要被压在倒塌物之下,你要做的就是站在一旁,任由他压至死也不要舍命救他,痛的人是他,自己安然无恙好了。”

 程未常正努力地把这些近乎见死不救的“自私学”强硬地灌输给按捺不住发笑的男人。“天…未常,这些理论不会是你写的吧﹖”

 听了好一会儿,永相随终究忍俊不住。他从来也没听过有“人类自私学”这回事,更甭说风格与这个好友的性子恰恰相称。他冷冷地瞪了永相随一眼。

 “我一夜没睡的写出来,就是为了令你学习自私是人类的天性,引发你出生时遗留在女人肚里的自私。”“我觉得我已经很自私了。”这一句又惹来程未常的不满。“如果你自私,你就不应该自顾着别人,我们的幸福不是你的责任。”

 “才不是呢。我想看到你们幸福,其实只是我自己的缘故。”他张开手掌,如一粒圆珠一般温暖耀眼的光芒竟然浮现在那只漂亮的手掌上,使程未常惊吓得还误会永相随何时学会了魔法,凝眸一看,才发现是窗外的一点阳光恰好射在永相随的手掌上,形成错觉。

 “你瞧,你们的幸福就像我手上的阳光,每当我看到它﹑感受到它,我便觉得温暖洋溢,暖透了我的心窝。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想尽力维护你们的幸福,并不是把你们的幸福当成我的责任。”

 那又有何分别﹖程未常翻了一下白眼。“原来你没有在听我讲话,看来这堂课程要重新再上一遍。”他把手上的笔记本翻到最头一页,诵读﹕“人类自私本性第一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未常…”永相随真是哭笑不得,拿他没辄。“永﹗”救星赶到,洛煌双手捧着用保暖壶盛着的爱心热汤站在病房门前,笑容的甜蜜犹如糖果般甘甜得沁入心胸,当中渗着对爱情的期待。

 程未常依旧冷漠地全身上下打量着他。只见洛煌不久前的憔悴仿佛不曾出现过似的,在那张朗雅俊容上已找不到一丝为爱忧﹑为爱愁的苦楚,悲痛的神情亦已不复见,一张脸变得容光焕发,朝气勃勃。

 一双先前还是黯淡无光的眼眸再度燃亮它的火焰,熠熠有神之余,犹似是两颗耀眼的钻石一般闪亮着属于它们的光芒。

 “煌。”乍见情人,永相随亦掟放出迷人的浅笑,细看之下,喜悦弥漫着笑意中。只不过,不晓得他是为了煌的到来而愉悦,还是为了不用再上程未常的课程而开心。

 “永,我回去熬了汤给你,趁热喝。”洛煌小心翼翼地把保暖壶中仍在冒蒸气的热汤倒在带来的瓦碗中,用匙搅拌了几下,便托着瓦碗坐在病床另一边的椅子,跟程未常一左一右的坐在永相随身边。

 永相随笑着道谢,接过瓦碗,以匙舀起一口香喷喷的热汤,双唇甫触碰匙上的热汤,便立刻烫得缩回去,完美没有瑕疵的唇瓣随即被灼伤,嫣红得仿佛轻轻一碰也会划破唇瓣,滴出血水。

 “永﹗”洛煌惊慌失措地夺过永相随手中的瓦碗,随手放在一旁,姆指心疼地轻抚磨蹭那片“受伤”的唇瓣。

 “怎么这么不小心﹖痛不痛﹖”自从两个月前的重伤后,每个人也当永相随像个玻璃娃娃似的,害怕稍微的意外也会使他受伤。对他们的大惊小怪,永相随每次也报以温柔一笑。

 “我没事。”因说话而蠕动的唇瓣擦过与之贴住的姆指,皮肤上的骚痒顿时惹起洛煌炽热的欲望,再者分离了几个月也没有触碰过最爱,情欲更是澎湃。

 他目光灼灼地停留在那两片湿润嫣红的唇瓣,整个人都俯身过来,脸徐徐接近,就在四片唇瓣快要交叠之际…“咳﹑咳﹗”程未常故意地加重两声咳嗽,眼睛不害臊地直直盯着他们,浑然没调开视线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