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恐天下不乱的杜廷语又火上浇油地叫,我越发不敢看向逡语。刚喝了果汁唇上难道还会是苦的?我总有一天会给这个为老不尊的大哥害死!“非!”他今天一定要个解释。

 “不过是在昆信的签约酒会,廷语想逗孟朝晖,忽然就亲过来,我,我没躲开…只在唇上碰了一下啦!”

 其实我躲得开的,只是当时被杜廷语的天人之貌迷去了心魂,这句我打死都不敢说。“大哥,你竟然利用非?!我是叫你过去护着他的!”

 “哎呀,刚才没吃饭,现在好饿哦!”杜廷语摸着肚子开始左右而言他。“逡语,请我吃饭吧!好久没吃到你的手艺了。小非,你也是吧?”他无论何时都要拉我当同盟军,我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跟着点头。难怪侍者送新鲜的原料来,原来他今天想下厨。

 “不请!”大厨一口回绝“大嫂就在隔壁,你去找她吃!”完了!四下突然一片寂静,我只敢往天花板上看。同样的低级错误居然犯两遍!原谅他今天因为太兴奋脑子有点短路…“逡语,别以为我真的不会生气哦!”杜廷语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急速凝聚的寒气开始浮现在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和刚才的嘻嘻哈哈判若两人。逡语咬咬唇,没说话,一转身进了厨房。

 我赶紧跟进去帮忙,在流理台上做前期清洗。厨房的流理台外侧被布置成吧台的样子,杜廷语坐上外面的高脚凳。

 他初战告捷立刻阴转晴,对我做个鬼脸,半真半假地抱怨:“小非,自从有了你,他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亏我还一直这么疼他,真是浪费!不如你做我弟弟吧?入我们杜家的籍,”

 他越说越高兴“你又漂亮又可爱,人家也不会说不像我。”“非,你现在知道厚颜无耻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利了吧?”

 逡语在切菜。听得真切,头也不抬地嗤笑。杜廷语笑起来,用手挡在嘴边小声问我:“他今天是一直这样,还是我来了之后?”“怎样?”我忍着笑问。“弱智加暴躁。”“一开始只有弱智,你来了才暴躁的。”

 我很诚实地答。他没有半点愧疚之情,沉吟了片刻:“如果只是生日,也从没这样的,难道今天有特别的事发生?”他贼贼地瞟过来,看得我一惊。赶紧赔笑:“哪有什么?最特别也不过拉了我来这里。”

 “大哥,看看这是什么?”逡语的声音鬼一样从背后传来,我立刻激起一阵紧张,他又来了。

 随着杜廷语的眼光望向他,果然,他又举着那只左手在那儿晃。抛光的戒指在顶灯的照耀下闪着洋洋得意的银光。我暗暗叫苦,只见杜廷语发现新大陆似的窜过去,抓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半晌才说得出话来。

 “逡语,这是…小非,”他又抬头看我,美丽的眼中竟开始酝酿泪光“你们,难道,已经…”“当然!”逡语得意地一口气截断他的单词表达“非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不好意思,你晚了一步。”

 “怎么这么突然?我,我还什么都没准备。”我不敢肯定他那个表情是否可以称做“又惊又喜”皱着眉开心地笑,这么高难度的表情也只有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的杜廷语大哥做得出来,看得我一阵佩服。

 逡语终于找到了个向人炫耀的机会,嚣张地举着左手摆出各种POSE,又引来杜廷语的一阵赞叹。

 “漂亮吧?非给我买的。”他那样子像极幼儿园小朋友的夸耀。听得我一阵脸红。“嗯。小非的水准已经可以跟我勉强一拼了。”杜大少则很认真地表扬。

 “哪里。”我惭愧,谦虚地喃喃,不过早已被忽视得彻底,无人理会。“呵呵,以后生日又要多庆祝一个结婚纪念日,真是麻烦!哈哈。”他做作地埋怨,然后开始狂笑,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杜廷语眼中闪过一丝阴翳,突然放开他,转身往门口走。

 我们都呆住了,直到他开门出去,才大叫:“大哥,你去哪儿?”“补买结婚礼物,还有,通知其他人。”他兴冲冲的回答在大门关起的一刻传了进来,我只能哀号:惨了!“非,大哥真的不对劲了。”

 肇事的笨蛋呆望着大门,又看看我。“知道就好。”我无力地坐到他刚才的凳子上。今时不同往日,没事不要乱玩刺激杜老大的游戏。虽然逡语的厨艺还是跟以前一样棒,甚至比他家厨师做得都好,而且我也很久没吃到他做的菜了,但这顿午饭我还是吃得魂不守舍。

 “逡语,待会儿我们出去玩吧。你不是想去游乐园吗?我突然也想去,我们…”“非,你到底在慌什么?”他胃口奇好,吃得头也不抬。这会儿突然停下来看我,好象我是在劝他夹带私逃到埃塞俄比亚避难似的。当然,我也的确是想逃啦。“不是啦,待会儿你们…”我有点扭捏地说。

 “我们。”他不当一回事,继续喝他的汤。“已经是一家人了。”我只好跟着纠正:“…我们全家都杀过来…我、我实在是有点担心,只有一点,真的…”

 “他们不会吃人,相信我。”“可是,可是…”这件事是我开的头,当初只想着让他开心,现在才来恐惧丑媳妇要见公婆,似乎有点晚了。

 “有我在,怕什么?”他终于喝完汤,握着我的手,两只戒指交叠在一起,闪着熠熠的光。是啊,那些人罩他,而他罩的是我。怕什么?我虚弱地笑笑,颤抖地等待着下午的来临。

 ***那个该去庆祝自己结婚一周年的家伙!逡语只是想故意刺激他去找回江咏萱共度这特别的日子,可是显然现在起到了反效果。

 杜廷语如若不是心里苦闷,又怎会专门上来当电灯泡?他以前连我们的晚饭都不打扰的。以前…唉。事过境迁,连无往不胜的杜廷语都被伤得心灰意冷,其他的又怎么说得准?

 他现在拉齐了人马,正式向我们开战。可怜我几无招架之力,缩在逡语背后,还不住怨怼他的冲动。

 “你们这两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杜夫人慈爱地埋怨,又转头看看自己先生。杜正邦老爷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非想给我个惊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逡语乖巧地回话,掩不住面上的喜色。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这句话一齐看向我,我赶紧低了低头,心里一阵紧张。

 “小非,早有预谋哦!”杜廷语冲我眨眨眼,别有深意地笑开了。“小非,你好歹也先跟我们知会一声,我们有个准备也好。”杜夫人也说。“小非,你这先斩后奏也太快了吧,光是教堂也是很大件事啊。”杜浚语在旁补充。满脸遗憾。

 “对啊,曹非哥哥,我们连教堂都没去呢。好想看你们宣誓。”你又看不见,我在心里恶毒地答,而且他的礼服不合身,不看也罢。我宛如拐跑了他们家小女儿先上车后补票又给追捕归案的采花大盗,无理可说,惟有继续低头聆训。

 准备什么?难道你们还要大摆宴席诏告天下你们家的儿子跟另一个男人结婚吗?我在心里无力地喊。

 “我,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小声地说给自己听,不想杜老爷耳朵竟这般好使,一个霹雳砸下来:“荒唐!”

 我从小就怕雷,当下吓得缩成一团,所有人目光又马上转向他。他也觉得似乎太过劲爆,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以正常的音量说“这件事太草率!我不能同意!”

 我就猜到了会有这样一个巨型绊脚石,才一不做二不休地先斩后奏。否则等到他老人家点头,恐怕什么都来不及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征求其他人的意见上。

 我真是这样想的──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无关杜家,无关高攀,无关除了我们之外的一切!只要逡语愿意。

 没有人敢出声,连杜廷语想开口,也被杜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老爷发怒,连小猫小狗都晓得要回避。我一面在心里不停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事情都已成定局,他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面紧张得手心里不停地冒汗。当初他在“迷雾森林”中得意地说,我就知道曹先生不会让我失望。像极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我现在忽然有出气的感觉。忽然一只手暖暖地握过来,坚定地扣上我的五指,我抬起头来,逡语微微地面朝杜老爷笑着,温和而没有丝毫退缩。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像个永不会熄灭的融融的暖炉,暖进我的身体里,包裹着越跳越烈的心奇迹地平定下来。

 他帅气地扬扬眉,缓缓地开口:“父亲,我对您的话感到很难过。今天一整天我都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这么美好,快乐得无法抑制。甚至不敢相信,非竟愿意与我结婚!当他在主面前说愿意的时候,我觉得让我当场死去都没有关系。”

 所有人都动容了,杜老爷脸色凝重地看着他认真得如同在告解的最小的儿子。我的脸烫着,心烫着,全身火一样地烧。他什么都喜欢说得清清楚楚,全不管每次每次被刺痛的心会有多疼。

 “您觉得草率,但您不觉得是委屈了他吗?我自己的事我知道得很清楚,现在只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祝福,我不知道我们还能拥有多久这样的幸福,但我很感激非让我得到了它。不管是多久,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我也愿意。”

 又一次寂静无声。杜老爷依然凝重,夫人担忧地看看他,又半欢喜地看看我们。杜廷语则又笑着,在他们看不到的侧旁轻轻地做着鼓掌的手势,古葭仪脸上浮现出娇俏的笑,极满意又极骄傲的,连杜浚语也笑得赞赏且毫不遮掩。

 终于,杜老爷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要反对,只是这么大件事,总该先跟我们商量一下。摆个宴席庆祝一下也是要的。”

 啊?我当场就呆住了,逡语也半天说不出话,还是杜廷语反应快,赶紧说:“宴席就不用了吧,他们也不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的。趁今天难得,大家高高兴兴在一起吃顿热闹的饭就好了。”

 杜夫人也说:“是啊,他们年轻人,喜欢怎样就怎样吧。”说完,不经意地瞟一眼正兴高采烈的杜廷语。什么嘛?害我担心半天,原来是这样。老爷你拉不下面子来说“好”也别弄得我们瞎紧张嘛。所有人都松一口气,杜廷语连忙打电话下去吩咐准备晚餐菜色。杜老爷又看着我们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风景。

 “母亲…”“杜伯母…”我和逡语同时开口,又都一齐停下来,望着杜老爷的背影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