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我一眼,拿走我的刀,把我转个方向往外推:“行了行了,这里不用你帮忙了,赶紧给我出去好好坐着就对了。”我被推出厨房,只好再靠在刚才的地方,看他帮我收拾残局。

 “逡语,我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这些…”我们就像用瞬间移动行进的宇宙飞船,从开始一下就跃到了终点,过程中该有的种种都快得无法看清,只能回过头来慢慢补充完备。没有对对方袒露的过去,他的如是,我的亦然。

 “你又没有问。我以为你没兴趣知道。”这种闷闷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越来越委屈似的?敢情这个人其实对我“不闻不问”的态度早就颇有微词?想想也对,我怎么就这么放心地过了这么久呢!“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日子过得这么与众不同?”我慢慢从他背后靠过去,揽着他的腰。

 “走开啦!别妨碍我做事!”他拿着锅铲,只得微微地挣扎几下,我紧贴着他不放,他全然没有办法。“不要!我想多了解一点我最喜欢的逡语的事!”我耍赖地轻轻嚷着,呼在他耳边的气息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没有什么了,后来不就是在这儿了吗?”他的呼吸开始不稳了。“当然还有很多。譬如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啊?譬如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啊?除了做家务平时在家里都干什么?”我不敢再逗他,否则呆会儿吃亏的肯定是我。

 “嘻,”他低笑一声,开始把锅里的菜装盘“你猜呢?”“我猜?”我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开始认真地想“我没有上过大学,所以猜不出在大学里到底学什么才可以轻易地在17岁就毕业。

 不过,如果从你家的需要来看,你不是学商就是学政吧?”“呵呵,错!”他把东西都放好,往餐桌上端,我死粘着不放手,像条甩不掉的尾巴“嘻,看你能坚持多久?”

 我好玩地搂得更紧,他无奈地放下菜,顺势靠在我身上“其实,我学的是──环艺。”“啊?环艺?是什么啊?”好一个天外来词,我居然开始对没有机会上大学有一点点自卑起来。

 “就是环境艺术。准确地说我的专业是园林规划设计。”他把手覆在我的上面。“嘎?”他他他…他学的是这种东东?就是摆设平时那种号称绿化环境的灌木植物?干吗这么想不开要学这个啊?“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吃惊得连下巴都掉了?”他半侧过脸笑着斜睨我。

 “是有点吃惊。”我吻吻他白嫩的脖子,学着他刚才的口气“准确地说是很吃惊!”他被我逗得使劲笑“那种东西──”我撇撇嘴“其实我不太懂…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家里已经有一个从商一个从政,所以不需要我跳到里面掺和。而且,我喜欢绿色的植物,喜欢看它们各种的形态。”“听起来很…”我琢磨着恰当的词。“什么?”他侧着头专注地听。“…美好!”我迟疑着说出一个自认比较中肯的。“呵呵,其实不清楚也没多大关系啦,很多人都不太能理解的。没关系没关系。”

 他连连说着,站直身,打算回到厨房去。他越表现得不在乎就越显出他心里的失望,虽然我是不了解“园林规划设计”

 这种东东,但很了解人的心理──他当然希望我和“很多人”是不一样的。可惜我不懂也无法装出莫测高深的样子,所以只好继续紧揽着他不放手:“那再给我讲讲你的罗曼史。”“什么罗曼史?”他果然顿住了脚步。

 “女朋友啊什么的。”他低头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转过身,像是使劲憋住笑的样子直视我的眼睛:“你觉得一个在小岛上过日子的人有什么机会能交到女朋友吗?”

 “少来,那里是人少,但不表示没人!不是还有学校吗?”这个人所有的动作都熟练得不得了,打死我都不相信他会没有经验。

 “我很少出门,几乎不出。学校里的人只见过来考试的老师。大学完全靠网络教学来完成。”看来是真的咯?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这样来骗我。“但是…”“什么?”“你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

 “动作?”他偏着头疑惑地想了想,忽然领悟了,笑着“像这样?这样?这样…”边说他的吻边落在我的耳根,我的颊,我的唇…他就像一团火,总能轻易地引燃我,带着我一起热烈地烧…“唔,唔,…逡、逡语,啊…”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被他带到了床上,我不得不使出所有的意志力来推拒他。他压在我身上,终于抽空抬起头来,给我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我虽然身体不好,但总算是一个健全的男人。

 所以两位哥哥很注意我的青春期教育哦,经常会把一些‘教学片’带来给我观摩。我的领悟力很强吧?”不会吧?这都可以?!“还有男性的本能啊!”他意犹未尽地抚着我的唇。看着如此得意的笑,我开始悲哀地意识到──说不定我真的是他的试验田呢!因为跟男人也是第一次,虽然觉得刚开始他的动作里总有些试探的意味满奇怪的,但一想他也许也是第一次就没有太在意,谁知道…居然真的是“第一次”!

 “不高兴了?”他敏锐地觉察出我的沮丧。“不是。今天值得吃惊的事实在是有点多…”我苦笑。想我曹非好歹也在黑巷混了这么久,最后居然落到如此结局,实在叫人感叹!“别担心,我不说你也没发觉的话就说明我的表现还不错。”他的笑显得极暧昧。

 “算了,反正木已成舟…”我颇自暴自弃地想着,任由自己淹没在他温柔的风暴里…激情过后,逡语蜷在我的怀里微微地喘息,娇艳美丽得一如沾满雨露的玫瑰。

 “啊,”他想起什么的低叫一声,翻过身来趴在我身上“非,我们都忘了。”“什么?”我发现我说话的方式很容易被他影响。“我们的大餐还放在…”“刚才不是吃了吗?”我笑,懒懒地吻他。

 “对哦!那么…”他诡异地笑开了,眼睛又开始闪亮。“我要再吃一次咯!”…因为有你,每一天都变得快乐又短暂!我渴望能把幸福延长──哪怕这世上没有真的永恒!***

 我还是跟昆信签了一年约。签约的当天看到了孟朝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代表昆信签字的也是他!他是昆信的太子爷啊!──钟益华无法置信地看着我,对我“相处”了这么“久”却不知道这就差没有登报昭告天下的事表现出他毫不掩饰的讶异!原来大家“又”

 都以为我“该”知道!原来如此!这项决定并不是孟朝晖一个人说了算的,也是要经过昆信高层商议决定的。

 孟朝晖不就是高层吗?原来如此!其实就算他真的登了报,我也未必真的会知道──我很少看报,也不关心所谓的名流上层的动态。

 那个世界,永远都不会有我的位置!不过算了,他一向的表现也符合一个谦谦君子,反正我们之间只有工作,我只管做好自己的。

 而且既然受到了我的拒绝,他就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动吧?也许的确如此。孟朝晖待我一如常态,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热情,只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才流露出那种热烈的…逡语是怎么说的来着?执着?是的!执着!

 执着的眼神,仍会让我有想逃的冲动!与杜逡语现于外的强势不同,孟朝晖沉稳而内敛,表面温文尔雅,内里却如逡语一般是强盗本质,而且,只怕还更胜一筹呢。

 这种人,我向来能躲就躲。我不是跟人斗智斗力的料。也许是昆信第一次任用形象代表,在宣传方面他们做足了工作。不仅有签约式记者会,之后还有盛大的宣传酒会。我从没来过这种大场面,只觉得一时间满场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美艳的淑女与高贵的绅士浅笑低酌,满目琳琅晃得我头昏脑涨,顾不得不时拥过来的记者,瞅了个空挡赶紧闪到饭店的花园里。

 其实就算是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月朗星稀下映出树底花旁人影幢幢,不时传出的几声轻言浅笑,端的是不比屋里清净多少。不过,倒不是都在倾心谈情,更多的是一些机密的商务会谈。利用每一个见面的机会促进生意的发展,商人们的“孜孜以求”

 竟让我看到都觉得累,难怪到现在为止我还是穷光蛋一个。于是站到一个看起来比较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隔着花坛专心看音乐喷泉的灯光闪烁。

 这棵灌木背面正向着宴会厅侧门,因为恰好在喷泉边的路灯照耀下,所以密谈的人们依然小心地避开了这一块。

 我正为自己找到个佳所暗自得意时,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背光树底传来说话声。我不由皱起眉,还以为这里是人人走避之地…唉,算了,我也没兴趣玩偷听的游戏。刚抬腿,忽然觉得好象满有趣的──“…我要你今天说清楚,要我还是要他!”

 一个男孩的声音,急急切切的。感情纠纷吗?“杰,拜托,你当这是小孩子的选择题啊?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也成熟点?呵,我都已经不介意你了,难道你还要挑剔我不成?”

 一个娇柔的女声,慢条斯理的。哦,看来是道碰到麻烦的三角习题咯!但问题是,这样的争吵不是一般发生在同性之间吗?“哼!”那个男孩定是狠狠瞪了女生一眼“多谢你的宽宏大量!偏偏我的度量就是小,容不下你!怎样?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要说清楚!”

 “哈,不怎样。”女声倒听不出什么火气,凉凉地笑了两声,依然是那个速度“说什么容不容得下的,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机会咯。”

 “你──!”男孩声音为之一顿,定是已经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女声一贯地悠哉游哉,趁胜追击地继续攻城掠地:“唉,这个世界是变了…但好象还没有变到男人也可以当人儿媳妇的地步吧…”

 “啪!”一声脆响,突然得连我都被吓了一跳。短暂的沉默之后:“哼哼,怎么?狗急了要跳墙了吗?”“我要杀了你!”男孩开始咬牙切齿。有点好奇那边的“战况”却依然被灌木挡个正着,什么都看不到。

 “好了!你们不要闹了!”一阵响动,另一个男声冒了出来,看来这位就是正主儿了。他是抓住了男孩的手吧?我猜那些声音是男孩在挣扎。

 “好!这就是你的回答!”男孩大声地吼了出来,吓得周围几只夜鸦速速走避,然后一阵急步声,想来是愤而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