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呢?”海驭遥头都不回地说“你不是我弟弟嘛。”说着他伸手要去开门,却被海驭远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手上阻止了他,仍旧坚持着问:“为什么?…”室内又是一片寂静,隔着门,外面的欢声笑语和细碎的音乐声隐约地传来,他们都知道,当他们走出这扇门,就是兄弟正式分别的时候…

 “妈死了,我从意大利回来奔丧的时候,你才一岁多。”海驭遥到底开了口,声音低沉,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第一眼看到你,是你坐在婴儿床上,不哭也不闹,很乖,很安静…睁着大眼睛,只要有人看你,你就会对着他笑…”

 他仰起了头,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时候我就在想,我是哥哥了…原来当哥哥是这样的感觉啊…”海驭远什么也没有说,从后面抱住了哥哥宽阔的背部,紧紧的,象是再也不愿意放开…

 哥哥,对不起…***事情的发展,如同人们想象的一样,在海家例行的新年舞会上,戴着钻石花冠,穿着洁白的礼服,象天上的雪花精灵一般美丽飘逸的海家大小姐,微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次拒绝了海驭遥的邀舞,把手伸向了站在一边的海驭远,当一对白衣璧人在众人瞩目之下旋入舞池翩翩起舞的时候,海家的未来主人,就这么悄悄确立了下来。

 海驭遥很成功地让自己的脸颊肌肉在那命运的一刻僵直了起来,随后又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随即,他好像忽然醒悟到自己失败的事实,决定不再这么戴着面具呆下去,轻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跟着他来的一行人等连想都没想地跟在后面,还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海驭遥沿着走廊大步向前走着,经过的人无不屏气退到一边,偷偷看着他铁青的脸色,直到他俊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狠狠推开大门,夹杂着雪花的清冷空气迎面扑来,海驭遥深深地吸了一口,一手撑在门上,另一手悠闲地插在自己口袋里,仰面向天,看着冬夜深蓝色的夜空,背后赶上来的随从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海驭遥的嘴角愉悦地上翘,从胸膛深处吁出一口长气“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痛快!痛快!好不容易到这天了!”

 他把手放下来,交叉在胸前,回头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的随从们,很随意地说:“喂,你们还跟着我干什么?今天出了这个门,就不能回来了!”

 “大少爷…不!海哥!”其中一个人激动地叫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跟定了你的!你赶都赶不走我了!”“是啊,海哥!我们跟着你!”“我们不留下!”“海哥带我们走吧!这儿也没什么好呆的!”

 “就是,缩手缩脚,还带勒死人的领带!还不如回我们地盘上去爽快!”“是啊,海哥,我们走!回去喝个痛快,过新年嘛!”

 “走啦海哥,走啦走啦!”“…”海驭遥笑着点了点头,环视了已经围在他周围的手下们一眼,加重语气说:“你们都是遗珠资助过的,我把话放在前面,今天跟着我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想进来…都想清楚了吗?”

 周围有一阵的沉寂,很快的,有一个人笑了起来:“大小姐过了年就成了海夫人了,我们欠大小姐的,可不欠海夫人的。”

 一片轰然叫好声,海驭遥笑着摇了摇头:“季平,你这小子!好了!我们别在人家家里乱闹,刚才你们也没吃饱吧?回去!今天是新年,我请客!”

 他说着,回身大步向外走去,早有人跑到前面去开车,几辆黑色的轿车依次开到院子门口,大家动作很快地都上了车,只有海驭遥落在后面,手扶着车门,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灯火辉煌的豪门深院,欢声笑语的人群,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此时离开,他竟然一点留恋之情都没有,只有卸下身上一副无形重担的舒展爽快,可是,还有一个凌弃…

 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浅浅地刺着,微弱的痛,似乎是细细的声音从天外传来,一阵一阵地在耳边回响:“驭遥…驭遥…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我…驭遥…驭遥…”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好把这个声音从脑海里给赶出去,身边给他开车门的手下迟疑地问:“海哥?”

 “没事。”海驭遥简单地说,暗笑自己的优柔寡断,明明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为什么到了今天,心里居然还有一点的犹豫呢,这可不象是你啊,海驭遥。

 他刚要坐进车里,那个声音又来了,细弱,颤抖,可是听在耳朵里清晰无比:“驭遥!驭遥!不要走!不要!驭遥!”

 不!这不是幻觉,就是凌弃的声音!他猛地回头,在一院满天满地的灯火中,他看见了凌弃,苍白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的见不到底,单薄的睡衣裹着瘦弱的身体,风一吹,似乎就会倒下去。

 “小凌…”他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心上又是一阵疼,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留在记忆中的,始终是他最后的哭喊,和被血染红了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每夜每夜地在他的梦里出现,侵蚀着他的心。

 “驭遥!”凌弃看见他回头,惊喜得眼睛亮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虚弱的身体连站都站不稳,只是提着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脚步,下台阶的时候差点摔一跤,他根本不管外面夹裹着雪花的寒风吹在身上刀割一样的疼,只是一心一意地冲过来,拼了命也要见到海驭遥。

 海驭遥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那一瞬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抱着他,亲亲他,好好地爱他,我的小凌,纯洁得象水晶一样的爱人,我为什么竟然会伤害了你!

 他的手臂要张开的时候,忽然醒悟了过来,狠狠地咬了咬牙,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失常,明明已经决定了,明明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面前的凌弃,已经不再是自己的爱人,和自己毫无瓜葛了,他要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在阳光下继续他的生活,和身在黑道腥风血雨的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他决定的那一天,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不管是对凌弃,还是对自己,都是莫大的灾难啊!他一言不发,转身坐进了车里,关上车门,冷着脸说:“开车!”

 司机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正往这里跌跌撞撞地奔来的凌弃,慢吞吞地伸手打着了火,海驭遥一拳打在车座上,怒吼道:“快点!”

 凌弃看着海驭遥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坐进车里,起初的狂喜变成了惊惶,拼命想加快脚步,可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心里一急,脚底下却没有力气,结结实实地摔到在积雪的地面上,手肘和膝盖大约是破了,火辣辣地疼。

 他也丝毫顾不上,连滚带爬地向这边冲过来,声音已经变得哽咽:“驭遥!驭遥!不要走!不要!”

 “你他妈的给我快开车!”海驭遥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让人丝毫不怀疑,如果司机再不开车,下一拳就会落到他脸上。

 就在凌弃跌跌撞撞冲到车子旁边,伸手想去拍打车窗的时候,司机终于无可拖延地发动了车子,灵活的车身猛地向前一窜,凌弃的手落了个空,身子随之往前一撞,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又站了起来,追着车影艰难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叫着海驭遥的名字:“驭遥!驭遥!”

 海驭遥咬紧了牙关,冷冷地看着窗外,凌弃撕心裂肺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驭遥!驭遥!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求你停下来!求你!驭遥!驭遥!驭遥!不要走…求求你…驭遥…”

 我知道,小凌,我知道…可是我终究还是不能回头,还是要离开你,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也不能实现了,对不起,小凌。

 车子冲除了海家大门,从倒后镜里,看见凌弃的身影越来越小…可是还是那么清楚,跌倒了,再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再跌倒…短短一百米的距离,他几乎是一步一跌…

 海驭遥微微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深深地刻下凌弃最后的身影: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小凌,但我将永远记得你,我海驭遥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平凡地,幸福地活下去,我可爱的小资,我亲爱的小凌…

 ***海家二少爷的婚礼订在海遗珠生日的当天举行,自从新年舞会上那一舞之后,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基金会首肯了海遗珠的选择,正式把所有的遗产交给了她,同时,海家的权力过度也在顺利地举行着,海驭遥似乎是自动退出了,海驭远以他之前培植的班底接手了龙腾,或升或降,有人欢喜有人愁,有的人平步青云,有的人万劫不复。

 这一天,海驭远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海遗珠很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随手翻阅着一叠文件,他略微怔了怔,走过去:“遗珠,怎么了?等我?”

 “是啊。”海遗珠抬头浅笑,眉目之间风华绝代“看样子是我该习惯等你的时候了。”海驭远心里微微一动,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歉疚地说:“对不起,遗珠,这段时间…我比较忙一点,没有好好陪你,让你一个人准备婚礼的事,是我不对。”

 “我没有怪你啊。”海遗珠笑盈盈地说,安慰地把手放在他肩上“只是有些事,我拿不了主意,必须得问问你。”海驭远放松了下来,笑着说:“什么事?你作主就好,我一定喜欢的。”

 “是吗?”海遗珠微一侧头,娇俏地皱起小鼻子“什么事都行?”“凡是海家的事,都行。”

 海驭远忍不住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已经是海家的女主人了,当然可以按你的意思去做。”海遗珠侧着头,想了想,又笑了:“海家的女主人啊…听起来很气派耶。”

 她笑着笑着,忽然说了一句“那如果…我去帮一个人的忙呢?”虽然她的笑容美丽依旧,海驭远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故作不解地问:“又是什么捐款的善事?那就更不用问我的意见了,你想做什么都好。”

 “我不是说那个。”海遗珠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支着头,乌黑的长发披泻下来,衬着她粉雕玉琢的俏脸,灯光下更是美丽绝伦“我是说,如果…我去帮大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