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水有些吃惊,确实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的疯人院,我们都从未在A区看到过霍德尔的办公室,没想到居然是在B区顶楼,就像一块巨石沉沉压着底下的楼层。

我走到一旁的文件柜前,透过玻璃柜门,可以看到里面整整齐齐陈列着十多个造型各异的奖杯和奖章。

我随手拿起一个,还挺沉,纯金杯身上刻着精神学突出贡献奖,黑色底座的铭牌上则写了霍德尔的字样,我忍不住挑了挑眉。

“B区病房就长这样?”

李莫东绕着不大的办公室走了一圈,挠了挠头,他虽然是医生,但也没有随意进出B区的权限,更况且以他容易紧张的个性,平日也不敢独自到这儿来。

这会“参观”了一遍,觉得尽管二楼的景象颇为匪夷所思,却也没到十足机密的地步,要知道,马佳洋可是因为擅闯B区而被拖去强行接受治疗了的。

我想了想道:“应该不止,别忘了,刚刚可是有人捷足先登了,但我们并没有在三楼任何地方看到他,也没见到他下楼,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有其他的通道,只是还未被发现罢了。”

“天哥,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密道?”阮小水顿时来了兴趣,将麻袋包往背上一甩,趴在地上开始敲击地面。

这场景让我想起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我说有密室,他二话不说像只小地鼠一样敲地面,敲墙壁……那似乎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有生病,所处的环境却如现在一般危机重重。

我阻止了阮小水的动作,朝角落里那盆不起眼的天竺葵指了指,主要是这盆栽的摆放位置实在太过可疑,太偏,根本起不到观赏的作用,那么只可能有些别的用途了。

阮小水机灵地过去将盆栽上下左右摆弄了一遍,那花盆纹丝不动,最后还是逆时针旋转了一下才成功了。

那个高大的文件柜无声无息地移开了,里面的奖杯都稳稳当当地摆放着,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柜子后面的墙壁上露出一个门形的通道,黑黢黢的。

李莫东的那盒火柴还在我手里,我擦亮一根,就着豆大的火光可以看到通道口延伸着一条往下的阶梯。

这阶梯跟先前通往二楼和三楼的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没有扶手,布满铁锈,螺旋式的,台阶高度却又加大了,看起来更加陡峭。

“天哥,我们必须下去吗?”阮小水看了眼通道,很快别过头,声音里带着丝颤抖。

我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点点头:“B区的秘密近在眼前,而且我相信丽兹过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如果你实在不想下去的话,只能留在这里等游戏结束了。”

小个子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在打颤,但是一想到要被单独留下,二楼全是看上去要吃人一样的精神病,还可能会被丽兹抓到,心一横跟在叶昭后面第二个下了台阶。

我示意李莫东先走,他也没推辞,身影很快消失在门里,我走到办公室门口,将锁眼里的钥匙拔下来,放进兜里,才跟上三人。

李莫东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盒火柴——不知道这家伙哪来这么多火柴?!

他把火柴递给叶昭,很快四人小队的头尾都亮起了光,虽然照亮的区域十分有限,但好歹能看清脚下的路。

阮小水将手扶在台阶上,一级一级倒着往后退,嘴里不住小声地哼哼唧唧:“叶哥,还要多久啊?到了没?能看到还有几阶吗?”

叶昭没理他,大概是视线实在太差,我总觉得我们下阶梯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似乎不止三层楼的高度,就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叶昭冷静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到了。”

阶梯的尽头是又一扇漆黑的铁门,同样没有上锁,我小心地拉开一条缝隙,一只眼睛往外看,惨白的灯光让我有些许不适应,好一会才看清外面的场景。

没有人,只有三个房间,这些房间的门也是铁制的,不过在一人高的地方开了方方正正的一块,镶嵌着玻璃,房间里亮着灯,能看到内部的样子。

我踮起脚透过玻璃朝里张望,第一个房间大概十五个平方大小,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右边的一面墙壁,上面挂着手铐,鞭子,铁棍之类的刑具,甚至还有烙铁,这些刑具都沾着血污,隐隐发黑,看得出是经常被使用的。

我想起二楼“牢房”里那些病人身上的伤还有刀疤男那句也不怕弄死人,他还提到了霍德尔……

这时阮小水在第二个房间前拼命朝我招手,又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赶紧放轻脚步过去,铁门内的情景让我瞳孔一缩。

有人!

尽管那人的脑袋罩在头盔里,但我还是从他得体的燕尾服上一眼认出他是谁了——梅森·霍德尔院长。

然而此刻他坐在电击椅上浑身抽搐,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然后我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离他不远处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块影子,仿佛有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欣赏霍德尔院长此刻的样子。

我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心脏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我揉了揉眼睛,对其他人无声道:快走!

阮小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头顶忽然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是青蛙在跳!

青蛙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跳得这么激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惊扰了他们!

丽兹来了!阮小水哪里还会犹豫,扭头跟着其他人就跑。

叶昭率先回到刚刚进来的铁门前,然而那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动关闭了,简直不能更坑爹,虽说这样丽兹多半也进不来了。

但我知道这地方还有个比小姑娘更可怕的存在,而且刚刚青蛙的蹦跶声应该已经惊动他了!

怎么办?!阮小水惊慌失措地看向我

冷静,冷静……我再次看了看那三个房间,忽然想到什么,朝第三个房间走去,那个房间里没有透出光亮。

我试探性地推了推门,不出意外的门开了,几人顿时一喜。

“天哥,我们要躲在这里吗?”阮小水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摇了摇头,擦亮火柴,很快又将它吹灭。

借着刚刚一瞬间的光亮,我已经看清这是个小型的手术室,手术床,器械甚至是废料桶里都干干净净的,应该没有被使用过,不过以后会不会用上,以及用在谁身上就不好说了。

时间很紧迫,我凭着短暂的记忆,小心翼翼地摸黑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天哥,你在找什么?”阮小水看了眼外面,又见我手中忙个不停,忍不住开口。

“找到了,快过来!”

我心中终于微微放松下来,可是很快房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啪嗒啪嗒仿佛踩在人的心上。

我顿时脸色微变,一把拖过阮小水,将他往面前的洞里一塞,自己也很快爬了进去,李莫东和叶昭不用多说,紧跟在后面。

这洞很小,成年人在里面只能匍匐前进,隐藏在一堆氧气瓶后面,如果不是我确信必然会有这样一个洞存在,短时间内根本发现不了。

叶昭刚将氧气瓶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下一刻,就听到房门被推开了。

阮小水顿时爬得更快,仿佛身后有毒蛇猛兽在追赶他一样,他身形瘦小,行动倒是比其他三人快上不少。

这像是一个地道,而且挖得很粗糙,沿途都是粗粝的碎石子,很快每人身上都挂了彩,里面的空气很差,应该是地方太过狭小,而我们像腊肠串串一样人又多的缘故,得尽快出去,不然可能会被闷死在半路上。

地道虽然蜿蜿蜒蜒,但我能感觉到我们是在往上爬,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这个战五渣体力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我感觉到空气好像清新了不少,然后就传来阮小水欣喜的声音:“我们快到了……”

接着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戛然而止。

“阮小水?”我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血腥味顺着出口的微风吹进来,我眼前一空,原本堵在前头的小个子不见了,我赶紧爬出去。

还未站稳,就被一个人形的东西扑到在地,腥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断指适时地剧痛起来,走投无路之下,我不甘心地将手中的一根火柴擦亮,直往那怪物脸上怼。

借着光亮我看到它头顶的肉瘤处凹陷进去了一块,应该就是我们刚才碰到的那只,没想到它居然会蹲守在出口的地方!

那怪物似乎被火光烫到,嚎叫一声退了开去。

李莫东和叶昭紧跟着出来,一前一后将怪物围在中间,我赶紧去找阮小水,可怜的小个子脖子上被咬了个大洞,正汩汩冒着鲜血,手里还死死抱着他心爱的麻袋。

我脱下病号服去堵他脖子上的洞,可是怎么也堵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浓稠的血液把整件条纹衫打的透湿,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天,天哥……”阮小水吃力地张开嘴,很快又有鲜血从嘴里流出来,我很想让他别说话,但他很执着,呼哧呼哧发着气音。

我低下头,把耳朵贴过去:“天,天哥,我应该出不去了……”

“阮小水,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我说着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保证。

小个子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让他这个笑容变得十分艰难,跟他以往猥琐的样子截然不同,居然带着些温暖:“天哥,我这个人从小命就不好,一出生就没见过爹妈的面,也没什么牵挂的人,就是,就是我有个……妹妹……”

他说到这儿,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吐字就没那么清楚了,仿佛意识到这一点,他努力喘匀了气,好一会才继续道:“我有个妹妹,我拜托你要是出去了,能代我去看看她,她的地址是……”

阮小水又顿了顿,然后提着一口气说完:“地址是荆县凤凰山88号10排4座,她叫阮小玉,千万,千万不要找错了!”

随后他在地上猛地挣扎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我用病号服替他抹了把脸,结果越擦越脏,我的手有些发抖,一种很久没有过的陌生情绪从心头涌上来,到达眼底,我眨了眨眼。

叶昭把他的病号服递给我,我顺手接过,那个头顶肉瘤的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阮小水蜷缩着躺在铺满松针的地面上,看起来更加瘦小,跟个大孩子似的,叶昭看了眼腕表,还有三分钟游戏就结束了,不出意外,这次是丽兹输了,但我们还是死了一个人。

叶昭将阮小水负在背上,连同他的麻袋,我点着火柴跟在旁边,李莫东看看我又看看阮小水:“你们原本就是朋友吧,所以你这么难过。”

我眯了眯眼,没有否认,三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快走出冷松林的时候,我忽然停下了脚步,A区的双子楼近在眼前。

我盯着那个黑洞洞的大厅,朝叶昭问道:“我不在的那个晚上,丽兹找到的是沈阔,他死了吗?”

叶昭猛地顿住了,意味深长道:“没有,他跟着丽兹回来的时候还在唱着哀乐。”

“但他第二天还是消失了。”我冷冷地笑了。

李莫东站在树的影子里,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确认了一些事情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阮小水领饭盒了……

这个角色其实就是个普通人,正常情况下的他为了活下去可以很自私,但对待年幼的米莉却又良心未泯,成为精神病后反而变得有些可爱……

下一个副本副CP要出来啦,个人很喜欢副受温芃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