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两边均匀地分布着十来个房间,每个房间门上挂着701,702……这样的号码牌。

熟悉的布局让白天想起高中的寄宿时光,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倒影在玻璃窗子上的少年,顿时心口一阵闷痛,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眼神变得更加清明,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好像是个宿舍。”祁舟正是上大学的年纪,因此对眼前的场景并不陌生,很快就辨认出来。

阮小水放下怀里的小姑娘,走到最近的一个标着701的寝室前推了推门,锁着。

他没有冒然用铁丝将门打开,而是沿着走廊把就近的几个寝室都查看了一遍,最后在708的门口站住了,朝白天几人招手道:“你们快过来,这个寝室的门没有锁。”

“这个寝室的门也没有锁。”奚蓉不知什么时候跟在阮小水身后,指了指对面709寝室道。

“你啥时候在的?吓我一跳!”阮小水猛然间听到她出声下意识回过头,正对上对方惨白的面孔还以为见鬼了。

“天哥,要进去看看吗?”阮小水偏了偏头。

其他几人也纷纷望向白天,白天想了想点点头:“看看吧,里面多半会有些线索。”

“你们去看吧,我就不去了,我太累了,我去对面躺一会,要是找到门卡了来喊我一声。”

奚蓉精神看起来确实很差,满身布灵布灵的首饰都无法掩盖她极其倦怠的气色,她不等其他人回答,自顾走进709寝室然后把门砰地关上了。

“这女人真怪,一直焉了吧唧的,好像多久没合眼似的,可是我们刚进游戏也才不到一天啊。”阮小水帮小姑娘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咕哝道。

“人家可能是心累吧,毕竟是女孩子,心理素质会差一些也在所难免。”白天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脸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听到白天这样说,阮小水看了他一眼立马闭嘴,不再多话。

708是个八人间的寝室,里面放了四张高低床,分上下铺,头顶装着一把淡绿色的风扇——是那种九十年代很常见的摇头扇,白天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学校的宿舍都已经装上空调,这样的风扇早就被淘汰了。

四张高低床上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板,其他什么也没有,寝室门后放了一个柜子,从外面看内部被隔成了八个小格,白天猜测应该是给学生存放衣物的地方。

寝室门正对的墙上开了个窗户,被蓝色的棉布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窗前放着一张老旧的课桌,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八个搪瓷漱口杯,搪瓷杯应该是学校统一发的,杯身上印着新远中学的字样。

白天随手拿起一个,大概是为了便于区分,新远中学几个字旁边还用红色的颜料写了主人的名字。

倪峰,李元茂,秦礼,方默……再次看到方默的名字白天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放下漱口杯,视线落到桌子下方整整齐齐分几摞叠在一起的搪瓷脸盆上,脸盆外面同样用红颜料写了名字。

方默的跟那个叫秦礼的学生的脸盆叠在一块儿,其他也是这样三三两两的叠放着,不那么占地方。

“我还说奚蓉那个女人怪,怎么这会我也觉得有些困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今天太累了?”阮小水打了个哈欠,怀里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白天这时被他提醒,顿时也觉得脑子里开始迷糊起来,眼皮不断打架,他知道这应该是系统强制他们入眠的设定,估计也抵抗不了,就随意找了张空床躺了上去。

彻底睡着之前,他看到祁舟歪在对面的床上打盹,费力把寝室门关了,做了几个深蹲,似乎是在抵抗突如其来的困意,不过白天闭上眼的时候大块头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迟缓了。

“方默,方默!”

白天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他觉得哪里不对,他不是叫白天吗?什么会有人叫他方默?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阮小水他们不在,寝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正觉得疑惑,又听到那个清亮的少年音在喊自己方默,方默!

他循着声音,发现是从窗外传来的,走过去一把将棉布窗帘拉开,金色的阳光从窗户里投射进来,他不自然地闭了闭眼,然后看到了那个梧桐树下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少年。

少年抽条中的身材略微偏瘦,穿着那时候的校服,校服上印着新远中学,白净的脸上还稍稍带了点稚气,他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温暖,露出一边的小虎牙。

白天忽然觉得高兴起来,他知道这不是属于自己的情绪,而是那个叫方默的学生的。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也是满心欢喜。

然而很快满天的乌云遮蔽了太阳,原本还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仿佛电视中的快镜头一般迅速枯萎下来,少年好看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充满了绝望。

这时从地下伸出一只大手,这手纤细柔美,一看就不是干体力活的手,此刻在白天眼里却变得无比狰狞可怖,大手从后面扼住少年的脖子,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他嘴里还在喊着方默,方默,却变了声调,惊恐又无助。

白天从窗户里伸长手臂,试图去拉住少年,他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挡住,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白天觉得自己急得快要发疯,惊惶,绝望,愤怒,不甘,怨恨,充满了整个心脏,白天知道这些都是方默的情绪,他努力想要从这些情绪里摆脱出来。

天空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乌云的重量,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打湿了白天的脸庞。

他下意识用手一抹却忽然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血肉模糊的脸,没有嘴唇的嘴里伸出一根舌头正在像狗一样舔舐自己。

“啊!”饶是白天胆大也被吓得不轻,【狼人的四十米大砍刀】瞬间出现在手中,他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踹向对方。

白天的大喊声把寝室里的其他四人也惊醒了。

“卧/槽!这是个什么玩意?!”阮小水惊得从床上跳起来,一头撞在上铺的床板上疼得龇牙咧嘴。

被白天一脚踹翻在地的是一团血刺呼啦的人形物体,这东西还穿着衣服,看起来有些眼熟,不过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布满了又细又密的伤口,让白天想起古时候的一种酷刑。

它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几人这才发现它手上居然还握着一把削铅笔的小刀。

费力见状皱了皱眉,正打算想办法除了对方的武器,却听那“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就像声带受损了似的:“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你们看我已经不胖了,再也不会超载了……”

“卧/槽,不会吧!”阮小水的牙齿都在打颤,他看向白天声音里带着哭腔,“天哥,它,它不会是那个被我们留在一楼的胖子吧?它,它的肉去哪了?”

这东西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地方跟胖子没有半分相似,甚至可以说它根本就不胖,然而一想到它是怎么让自己瘦下来的,阮小水感觉胃里一阵翻滚。

那东西听到阮小水的声音似乎辨认出他了,一双只剩下两颗大眼珠的眼睛瞬间就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阮小水抱紧怀里的小孩,觉得自己快吓尿了,两条腿根本站不住,抖抖索索地靠在上铺的床沿上。

白天飞快地看了眼寝室门发现还好好锁着,窗帘也没有被拉开过,不由奇怪这东西是从哪里进来的。

他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移到头顶,天花板上破了个比人头还大的洞,那把浅绿色的旧摇头扇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只借着一根弯弯曲曲的电线险险地连在那里。

那东西对上阮小水的眼睛,顿时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是你!”,几乎露出骨头的手臂倏地拉长,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后者立马翻起了白眼。

费力的拳套早就出现在手上,只是看着那怪物浑身血肉的模样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白天见状无奈地举起手中不足一尺长的大砍刀朝怪物砍去。

对这一下,白天其实是不抱多少希望的,主要是这怪物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是个人了,更近似于妖物或者鬼物之类的存在,然而手上如切豆腐一般的手感让他大吃一惊。

手起刀落,那只掐着阮小水脖子的血手立马跟主人分家了,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怪物嗷地一声,向后退去。

“咳咳咳……”阮小水剧烈咳嗽几下,缓了过来,看向白天,或者说是看向他手里这把普普通通不起眼的小刀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天哥,你这刀真快啊,嘿嘿……”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刚刚可是被那手掐得差点断了气的,就那力度还有触及皮肤的硬度毫无疑问都比正常人要强上数倍。

普通人如果想一刀砍掉别人的手臂除了要有极大的力气以外,那刀本身也要够利,甚至需要有一定的分量来加大砍下去的力度,就像杀猪时剁大骨的砍刀一般都有十几斤重,就是这个道理。

而白天手上这把刀跟一般的水果刀差不多大,最多就是比水果刀长上那么一两分,连费力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那怪物断了一只手,望向白天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它打量着其他几人,似乎是在考虑继续进攻还是先撤退再徐徐图之。

然后它的视线落在离阮小水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仅剩的一只手臂瞬间伸长,将小孩一卷,瘦骨如柴的双腿灵活地跳上最近的一张床铺,然后它的脚就跟长了吸盘一样牢牢黏在墙壁上,一瘸一拐飞快地爬行,沿路留下一个个血红的脚印。

“不好,它要跑了!”阮小水顿时急得大叫。

眼见怪物卷着小孩就要钻进天花板上的大洞,白天情急之下就要将手中的小刀掷出。

谁知他刚有动作,那刀的刀刃迅速变长甚至追着怪物进了洞口,也不知延伸去了哪里。

直至几秒钟后寝室外面远远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大砍刀才又恢复到了原来短短小小的模样,银色的刀刃闪闪发亮,似乎是在邀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