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矩道,“臣为王上介绍下这三小子,最大的是李常安,入伍十四年了,此番攻蜀国国都便是他带着三千将士做先锋,攻下蜀国剑门关——他功不可没!”

“臣李常安见过王上!”公孙矩身后站在最左边长得有些粗狂的汉子上前一步对慕容壡抱拳行礼道,慕容壡闻声看去,笑,“将军不是秦国人?”

那李常安个子很高,皮肤黝黑,秦国祖上本是南方人,故此大多会秀气些,所以慕容壡才会问了这么一句。

“回王上,臣是陈国人。”

“陈国?”慕容壡愣了一下,“陈国富饶,将军怎么会来到秦国?”

这话倒也没错,陈国地广物博,是二十余国中国力最强的大国,像李常安这样的有才之士,怎么会到别国来为官为臣了?所以慕容壡才多问了几句。

“回王上,臣父亲曾被家乡亭长残害,是臣的母亲带着臣与臣的小妹一路逃难逃到秦国的。”

如此,便是外来户了,秦国民风开放,对有才之士的国籍并不限制,于是慕容壡道,“家母安好?”

“回王上,三年前母亲便去了。”

慕容壡顿了一下,“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妻儿与尚未出嫁的妹妹。”

慕容壡点点头,公孙矩又介绍道,“王上,这是车律,这小子鬼点子最多,读的书也是最多的。以后行军打仗,这小子做军师是没问题的。”

“臣车律见过王上。”

慕容壡点点头,问了几句,车律都一一作答了,看样确实是读过几年书的,可以做个谋士,将来若是时机好还可以往朝中走。

“这是顾名,这小子最小,才二十四岁,功夫好,是最有将才之风的,此番生擒巴王就是他只身一人完成的。”

“哦?”慕容壡一听这话来了兴头,“将军好身手,听说那巴王也是习得一身好武艺的,将军却是孤身入帐生擒了巴王,令战事速结,真是少年英雄啊。”

“王上过誉了。”顾名长有些的秀气,不像是常年从军的汉子,倒像哪家府里的小公子,不过眉星目剑的,很有神,皮肤麦黄,看样是在军营呆了不少时日了。

“将军从军多少年了?”

“回王上,臣十四岁入的伍,有十年了。”

“十四岁?”慕容壡皱了下眉,“孤记得十年前入伍的年纪该是十八吧?将军十四岁怎么会入伍呢?”

“回王上,臣是庄稼人,父亲和四个哥哥都战死了,臣若是不入伍,母亲便没有粮交税了,更莫说是填饱肚子了,所以臣才虚报了年纪跟着村里的同伴们一起入伍的。”顾名说的风轻云淡的,可是当时情况到底有多凶险才会需要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入伍为母亲减负呢?

“将军哪里人?”

“回王上,臣是会稽人。”

慕容壡听了这话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了,会稽是那公叔疾的封地,这么些年公叔疾在封地里鱼肉百姓的事也没少干,秦国有律法:凡战时各地入伍人数不够的,由封地主缴纳税款便可,年末朝中会根据一定比例返还,为的就是保护未成年强迫入伍,而这公叔疾为了几个钱,看样子是弄了不少孩童来充数了,想到这里慕容壡心里便是一声冷笑,她当然知道这样的是基本上每个郡县封地都有发生,可偏偏现在公叔疾就闯在她手里了,不收拾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与你一同入伍的同乡呢?”

顾名顿了一下,道,“都阵亡了。”

慕容壡一怔,一下没反应过来,“都…阵亡了?”

顾名没有说话,慕容壡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公孙矩,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是她又猛地一下想起了自己多年未见的父兄…时局战乱,哪个家庭还是完好无缺的呢?

“…孤知道了。”慕容壡心情有些沉重,对他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嗨!”

“嗨!”

“嗨!”

三人行过礼后便是向殿外走去,慕容壡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顾将军留步。”

闻言,那叫顾名的青年便是回过了身,垂目折返,回到原地站定。

慕容壡向公孙矩细问了战场之事,公孙矩知无不言,言无不知,大抵一柱香后二人的谈话才算是结束,这是慕容壡才唤道站在一旁的顾名,“顾将军师从何处?”

顾名道,“回王上,臣是从公孙将军。”

“嗯?”慕容壡看向公孙矩,笑道,“爱卿得此高徒却不告知孤?”

公孙矩哈哈大笑,“臣这一把老骨头哪还当得了年轻人的师傅呢?不过是给了他几本书,让他自个学去了。”

慕容壡点点头,便也没多问,本身她的目的也不在此,于是她又问道,“顾将军可有成家?”

“回王上,臣、臣…尚未成家。”

“常言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将军一表人才,婚姻大事还是要抓紧啊。”慕容壡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欢喜,心里过了一遍宗室的与顾名年纪相仿又尚未婚配的女子,心里有了一番计较,试探道,“还是说将军已有了心上之人?若是如此,孤可为将军指婚嘛。”

她说的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好似指婚这恩赐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的样,倒是那顾名,听了这话后一张俏脸瞬间便红了个透,丝毫没有方才举止从容的模样,甚至还有了一丝慌张,“臣、臣……”

结结巴巴的,莫不是真有了心上人?

倒是一旁的公孙矩见状笑道,“王上莫打趣这小子了,他哪有什么心上人啊,见到姑娘就脸红结巴的,就这腼腆样,想娶媳妇——难啰!”

慕容壡听了倒是满意了,但也知不可多问,便转移了话题,问了几句当时生擒巴王的细节,顾名回答的有礼有节,不娇不燥,这下慕容壡心里就更加满意了,长长短短竟是同那二人说了快一个时辰,要不是还记挂着奏折没批完,她指不定还要说上段时间。也不怪她,严无为一走她这满肚子话没地说的,好不容易见着了个模相顺眼又谈的来的人,她当然就多说了两句了。

快到午时时慕容壡终于放了公孙疾与顾名回去,前脚两人刚走,后脚大宫女糖糖就端了碗药膳来了,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这回慕容壡乖乖喝了药膳没有抱怨什么,完了还对糖糖吩咐道,“找人下去细查下这顾名,看看是个什么背景,有没有乱来什么的,是不是个真君子。”

糖糖应下了,“王上要许亲给顾将军?”

慕容壡“嗯”了一声,将碗放到桌上,背着手道,“二十又四便敢孤身入敌帐生擒巴王,我秦国多年不曾出过这般勇士了。”

“顾将军年轻有为,确是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慕容壡想了一会,又道,“你说,将清河郡主许配给他——如何?”慕容壡自然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她性子散漫,做了秦王后操心国家大事便已是很累了,自然就没心思去理会宗室了,可而今的宗室们却不识好歹,她有心放之一马,奈何对方却想骑到她头上来。

哼,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所以她才会想到将清河郡主慕容晞许配给六品将军顾名,那慕容晞虽为郡主,却是庶出,慕容壡有心扶她,奈何没有由头,这若将她许配给顾名,一来清河郡主府中有了军功在身的男子后,自然便能在宗室中抬起头来,虽说堂堂郡主还要靠男子撑腰的,说出去不光彩,可总比事事被人压一头的好,待过上些时日了,她便可许些官职给慕容晞,顾名的后人承其母爵,这清河郡主府便算是扶持起来了,也算是对得起儿时的情谊与慕容晞父兄护国之功了,二来顾名与慕容晞成婚后便算是宗室一员了,将来升官进爵也好走的多,做个二品将军也不是不可,若是他愿意入赘清河郡主府那便再好不过了,将来子孙姓慕容,承慕容晞爵位,军权便可回收,确保江山稳定,如此一来,确实是双赢的局面。

糖糖想得不如慕容壡深远,只道,“那顾将军一表人才,尚未婚配,又有军功在身,与清河郡主确实班配得紧。”

慕容壡点点头,“再看上些时日吧,让他二人多相处,孤可不想许一门被人埋怨的亲。”

听了这话,糖糖便笑出了声,正欲说什么,殿外却疾步走来一宫人,看模样有些慌张,慕容壡眉毛一挑,心觉有事,果然:

“禀、禀王上——清河郡主落水了!”

“——你说什么?!”慕容壡惊得声音提高了两度,“在何处?!”

“回、回王上,在御花园……”

慕容壡带着糖糖便急忙赶去御花园。

到了御花园,那湖边已围一圈人了,吵吵闹闹的,惹人心烦,慕容壡气得大吼,“太医呢?!还不传太医来!围着干什么?!”

众人见慕容壡来了一时大惊,齐刷刷地跪了一排,有个胆子大的宫人道,“回、回王上…已经去传太医了。”

慕容壡铁青着张脸从众人身旁走过,果然看见了浑身湿透了躺在地上,看样是晕过去了的慕容晞,“怎么回事?!”

“臣…顾名,拜见王上。”

慕容壡这才注意到一旁跪着的同样湿透了的顾名,“顾将军?”

顾名怎么会在这?

“臣御前失仪,望王上恕罪。”顾名对慕容壡端端行了一礼,又道,“臣方才路过此地,见…郡主落水,一时情急,便跳入水中……臣自知冒犯了郡主殿下,请王上降罪。”

从御书房出来,确实要经过御花园,慕容壡看了看跪在地上,腰身笔直的顾名,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慕容晞,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这光天化日的,顾名公然跳入水中救起慕容晞,虽说是情有可原,但男女有别,二人在水下难免有肢体接触…这、这女儿家的清白便算是毁了…慕容壡是有心给二人赐婚不假,但也没想过是这个情况啊?这婚看来是不成也得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