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慕容夫人已经问出了口“泠然怎么样了?”她神色不善,可怎么也掩不住担心。文静倾忽听她问出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良久,才涩然道“…她还不知道。”

 这五个字却已经有了千言万语。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文静倾的身份,不知道慕容家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慕容涤尘和纪悟言的分离,不知道自己的爱人抓了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不知道自己成了帮助拾月宫调开慕容山庄力量的工具。说了这句后,文静倾也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卫流霜在心里仔细掂量着也不知道下句说什么才好…是要骂他,指责他拐走了女儿,骗了自己的孩子,还是…种种念头,文静倾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可现在却一件也做不了,只好大家闭上嘴巴都不说话。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又不知道走了多远。

 卫流霜只知道文静倾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又领他们上了轿子蒙了眼睛,不知道走了多久,等他们下轿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一片草地,离慕容山庄也已经不远,可也不至于让慕容家的人发现。

 她来时被点了穴道,所以对前面的事情没有记忆,可慕容涤尘却知道他们走的不是和进去时一样的路,而且坐了轿子照样让人辨不清方向,看来魔宫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到了这时,慕容涤尘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他道“对泠然好点。”

 引得文静倾再看他时眼中已有掩不住的感激…原来相信自己对泠然感情的人,竟然是平常自己以为冷心冷情的孩子。文静倾眼中一时酸楚。要知道他的确是和慕容泠然真心相许,虽然也在计划之中,可爱上就是爱上了。

 继而又想到到时候泠然若是知道自己对她的欺瞒,不知道是否会原谅自己…一时间真是要落下泪来。

 可文静倾毕竟是文静倾,他还是忍住了眼泪,转身带着手下离去。没有转头看文静倾他们离开,慕容涤尘拉着母亲继续飞驰,不久便看见慕容山庄的大门,却在进入山庄的一刻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锦衣少年,也是就丽雪灼,一听这声音,仿佛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等他扭过头去,看到的,正是他的师父,也是拾月宫的宫主…梅灵砂。

 梅灵砂信步走进来,面上没有难堪也没有恼怒,只是看着自己的这个二弟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丽雪灼显然没有他这么潇洒,他怯怯看着自己的师父,过了好一会才试探的叫道“师父…”

 梅灵砂摇摇头,心知自己的这个弟子做事虽然阴狠利落,可在很多地方还是个小孩子,也并不怪他,只道“你先出去吧,为师想和纪悟言单独待一会儿。”这“单独”

 一说出来,丽雪灼立即脸色煞白。他知道自己师父偏爱男风,如今纪悟言又这样毫无防备的倒在床上,自己怎么猜不出来他要做什么,心里急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可对着这个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师父,他却怎么也不可以违逆。于是又叫一声“师父”语音中满是恳求之意,只盼他能就此放过纪悟言,可梅灵砂又怎么会听他的?

 只一眼便叫丽雪灼低下头沉着脸退了出去,看他在退出去的时候踉踉跄跄,一定是去找地方哭去了。梅灵砂到也不说破,只目送他出了门,便回身把门扣紧,这才迈步到了纪悟言床边,撩起纱帐坐下,细细借着傍晚昏明的光细看他的脸。

 可真是美丽无双呢…细瞧之下梅灵砂也忍不住感慨。此人确是只应天上有,可如今确就在自己面前。好象,好象自己的师兄…也是这样的美丽,也是这样让人深陷的神采。

 刚刚他还昏倒,大概是很不想和那个慕容家的二公子分开吧…对了,师兄也是这么痴情。轻轻吸口淡淡的体香,梅灵砂按捺不住的低头去做刚刚丽雪灼未完成的动作。

 ***梅灵砂把两手撑在纪悟言身旁,缓缓弯下身子,却在半路遇到了阻碍。一根雪白的指头伸到了他眼前,顿了片刻,然后左右摇了摇。

 “不可以哦。”床上的人先笑起来,睁开眼睛,再冲他摇摇食指“我似乎不可以吧。”纪悟言这一笑仿佛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断心伤情,一如春风般醉人。见他醒了,梅灵砂也不尴尬,只偏着头瞧他道“是么?可如果我硬要呢?”笑容不变,纪悟言那开梅灵砂放在他身边的手,掀开被子,径自下床站了起来。

 梅灵砂也不拦着,只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中尽是痴迷。纪悟言现在身上仅套了一件极薄的月白单衣,虽然衣料与样式都很普通,可他穿起来就是有种让人喷鼻血的效果。

 再加上吹进窗户的风不时的撩动着单衣松动的襟口,他雪白起伏的胸口、锁骨上方淡淡的阴影也同时若隐若现,实在是可以引得人春梦无限。

 梅灵砂也是人,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年纪尚小,可毕竟是真正的男人,见了这样的美景也不免有些激动。

 纪悟言自己似乎却没有察觉,他只继续朝梅灵砂浅笑道“宫主,如果你想要我,我自然无法拒绝,可是…我似乎不是你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吧。”

 乍闻这话,梅灵砂神智立即清晰起来,看着纪悟言的眼睛也充满了戒备。“宫主这样看着我,恐怕是在想着另一个人吧。这又何必呢?如果真的这样做,未免对死去的人太不公平。

 原来宫主是要找另外的人代替他的位置呢…”纪悟言一边说一边小心的看着梅灵砂的动静,果不其然看到他的神情渐渐痛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这痛苦也只是转瞬即逝,连纪悟言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够了。自己赢了。纪悟言心道。早在梅灵砂认定自己是“孽”的时候,纪悟言就看出了端倪。而现在,赌的就是那个人在梅灵砂心中的分量,看来这位拾月宫主的心中还是情多与欲。

 “宫主,我和他真的相似吗?”纪悟言又添一句,却勾起梅灵砂无限回忆。不,不,师兄和纪悟言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可自己却总会把他们重合起来──一样是绝世的美颜,一样是绝代的风华,一样是镇定的泱泱大度、神情自若…不知不觉中,梅灵砂已被纪悟言引导了思想,等他惊醒过来,已是一身冷汗。

 再看纪悟言的眼中已隐现杀机。“宫主,我们想吗?”纪悟言步步紧逼,梅灵砂却在此刻知道自己输了。他杀不了纪悟言,也不愿意伤害他分毫。

 因为像自己心爱的人,所以下不了手伤他。因为他不是自己心爱的人,所以不会碰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纪悟言已经把他这个拾月宫的宫主,武林黑道的至尊缚住了手脚。

 “你刚刚真的睡着了么?”梅灵砂苦笑道。纪悟言不答反问“宫主说呢?”真的除了苦笑做不出其它的表情。看来纪悟言是早就醒着,就要等自己意乱情迷把他当成师兄的时候才戳破,真的是心机深沉。

 又想想文静倾这十几年给自己提供的消息──纪悟言,慕容家二公子伴读,生性温柔善解人意,貌美而心和,个性收敛,心思单纯。

 这些胡话都是怎么说的?──生性温柔?个性收敛?心思单纯?真是见鬼了!好象一不在慕容涤尘那个小子身边,这纪悟言就像换了个人──说话不看自己的脸色咄咄逼人不说,每个字几乎都是步步为营,丝毫看不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生涩。

 …离开了慕容涤尘的他,倒也真是像自己的师兄…一天一夜,慕容山庄灯火通明。刚刚回来的二少爷,也是目前慕容家唯一的孩子,未来的白道盟主,一直处在深度的昏迷中。

 原本僻静的偏院却是人声鼎沸。脸色灰白的慕容涤尘此时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伤口也同样做了处理,只是眼睛紧紧的闭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的身边为了大概七八个人。妙手回春江文锦把着他左手的脉搏。千指华佗云中转把着他右手的脉搏。阎王不留秦小西和圣心观音苏雨儿夫妻俩,分别捏着系上慕容涤尘双手的银线,悬丝诊脉。

 慕容兴德和还有些虚弱的卫流霜则担心的注视着。整个房间进进出出所有人忙得不亦乐乎,比这十几年来进出偏院的人加起来都还要翻个个儿。

 ***约莫一株香时间后,江文锦、云中转、秦小西和苏雨儿,这天下四大名医同时直起身子,互视一笑。江文锦道“我调阴。”云中转道“我调阳。”秦小西道“我医表。”

 苏雨儿道“我医里。”四人同时出手如电抓过纸笔,急速在纸上写着自己开出的药方。待到写完后,几人合起来一对,大家又是一笑,这才把四张药单交到慕容兴德手上。

 四人中最年长的云中转走近慕容夫妇道“令郎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身上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又过度劳累,加之忧思过度、心中郁结,才会昏迷不醒的。

 只要放宽心,再加上我们开的这些药条理一两个月,自然没有问题。”慕容兴德连忙谢过众人,吩咐下人先送几位神医到前厅休息,又要人按着方子去抓药,刚把几人送出门,就听自己夫人惊喜道“尘儿,你醒了?”

 忙三步并作一步的跨到床前,看到慕容涤尘已经睁开了眼睛,慕容兴德这时才送了一口气。那天他们追查泠然和文静倾下落不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明,可万万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一个血流成河的慕容山庄。

 当时慕容兴德两眼通红,在一具具尸体间发狂的寻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忍谁也拉不住,最后终于听到消息,说是丽雪灼和文静倾一起把卫流霜三人带走,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想着要怎么救他们,却没有想到会在一天傍晚听见下人惊惶来报,说夫人和二少爷回来了。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卫流霜身体有些虚,慕容涤尘不省人事,可毕竟两人都还活着,这对慕容兴德来说便已经够了。

 至于纪悟言,既然这些年发觉他资质驽钝,那便不是空鉴大师说的“”赎“孽”而且卫流霜后来又提到涤尘对他不一般的心思…如今他人留在的拾月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后来卫流霜又说了写泠然的消息,慕容兴德也只是不住叹息。“父亲…”慕容兴德沙哑着嗓子唤着,让卫流霜觉得一阵心酸…这孩子从来只叫他们“父亲、母亲”竟连一句“爹、娘”也没有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