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寐关掉星博,没把网上的声音当回事。翌日,点着攒满的两百万,买到升仙契机的消息。

一串地址,一个编号。

风和日丽的早晨,佘寐在四通八达的星网导航下按图索骥,自城墙边往城内走,夹道光景宛如胶片变换,从高低紧凑的一栋栋老楼变得越渐光鲜亮丽,鳞次栉比的云霄大厦拔地而起,路过的风景十分眼熟。

直到他循着地址走到尽头,转头看到门侧“孤兽院”三字的竖匾。

好家伙,居然绕回原点。

铁门紧闭,佘寐直接联络了院长。

老院长笑眯了眼,喜气盈盈地迎佘寐进了门,到了办公室里两人面对而坐,他看到佘寐记录在光屏上的编号,表情略显古怪。

“X楼的四楼你去过吗?”

佘寐立刻回想起来那两块警示牌,“不是闲人勿进吗?”

老院长点了点头,道:“我也不必瞒你——但凡送入孤兽院的兽崽,都出自非兽盟派别的兽族,但只有X楼四层里住的那只是个例外。”

佘寐来了兴趣,“您说。”

这位本来是龙族前任族长的遗腹子,还没出生就坐拥大量遗产,但同族叔伯为了霸占财产,质疑前族长年龄过高可能已经失去生育能力,指不定头顶绿不绿。

年轻的前族长夫人顶着压力,本想生下一个能支撑门楣的孩子,结果却生出个畸形,瞬间信念崩塌。

叔伯们看到鳄身带翅的孩子,更是找到了攻讦理由:指责这个遗腹子是前族长夫人与外族兽人偷情的产物。

前族长夫人不堪其辱,因为产后抑郁香消玉损,只留下孤零零的孩子。没谁在意它到底是不是前族长的孩子,也没谁多此一举去做鉴定,那些亲戚眼里只有悬空的族长之位和等待瓜分的财产。

听上去很是可怜,但也有些耳熟。

佘寐仔细询问了一下那只龙崽的具体样貌……鳞身脊棘,吻尖尾长,曲长的身躯比起蜿蜒如蛇的同族,更像鳄族,带着一双光秃秃的肉翅。

唔,这不仅是如假包换的龙,还是龙中之龙,故而方生双翅,说得便是传说中的神龙——应龙。

佘寐前世一条蛇,梦寐以求的幻想就是成为应龙,只是没想到在这里,龙族衰败如斯的星际,居然还有龙崽有幸返祖成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应龙——

主宰群星,万龙之主,身具创世、灭世之能的祖龙。

——且生来自带神格的祖龙,居然还被那些不堪为龙的同族们视为畸形、耻辱。

“这个你就不用想了。”院长见他流露,摇了摇头。

龙族虽然没有家庭收养龙崽,才放到孤兽院,但到底也好面子,独自开了四层供着它一只崽,从未满百天养到超龄的二十来岁,也没往保护区送。

连底价都充满“非卖品”的高贵冷艳。

佘寐:“多少?”

院长:“十亿。”

佘寐沉默,这个数目还真是把“仅供观赏”的意思贯彻到底。

“龙族不愿意把它养在眼皮子底下,也不缺这一笔认养费,院里养着它也做好养一辈子给它养老送终的准备。”

佘寐想到那个让他头疼的升仙契机,现在还摸不着头脑——前世应龙早已湮灭在历史洪流里,它即使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顶多是虚妄的执着,接触都没接触过,怎么至于成为他的心魔?

想不通,但问题还是要解决。

离开的时候,老院长亲自送佘寐出门,看到保安室外挤满非开放日造访的认养者,同佘寐道:

“……自从九尾拿到潜力之星,就有不少认养者咨询退掉一尾狐崽换取几只多尾的事。”

老院长皱着眉,他虽然希望多尾的价值不被埋没,但也不愿见到同族幼崽被这些满身铜臭味的人类弃如敝履,挥挥手示意保安队长直接赶人。

佘寐目光一转,扫见人群中那对领养胡四十一的中年夫妻,看到他眼睛一亮,他也意会地朝他们点点头,转头冲老院长说了举报的事。

老院长拉下脸就要上去追究责任,佘寐这才状若无意地补充了那位胡四十一素日欺凌他家九尾的恶行,老院长目光犀利地看向青年,明白了他的真实意图。

佘寐坦然回视,并不掩盖自己挟私报怨的小心眼。前世他那懒洋洋的性子都能奋发化龙,与他那记满小本本的仇脱不开关系。

“罢了!九尾能有你这样的护短的监护人,也是它的福气。”老院长虽然无法改变一些兽人不以恃强凌弱为耻的态度,但也不认同欺凌弱小的行为,便招来保安队长安排一番。

觉醒的一尾少年即使没有监护人,也有从军的前途,“但愿他在孤兽院剩下的时日里,能有所成长吧。”

佘寐耸耸肩,觉得骨子里的劣根性很难改变,譬如他也是如此。

那个胡四十一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本来想剥夺佘寐认养九尾的资格,到头来等待他的反而是自己要被送回孤兽院的结果?

回到城中村,佘寐经过广场,看到一起围殴事件,被揍的少年蜷缩在地上被一排排大长腿挡住,看不到样貌,但连连响起的惨叫还是帮佘寐辨别出胡四十一的身份。

他的狐朋狗友也受到牵连,鼻青脸肿地退到外边,站得远远的谁都不敢再上前帮忙。

与之相对的是下楼活动却被一群眼生的狐族子弟围住的九尾,在热情的同胞面前颇为手足无措,最先看见走过来的青年,眼睛一亮,拨开狐族子弟迎了上去。

那些狐族子弟跟了上来,打头叫胡菲的少女最先向佘寐致谢。

旁边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扭扭捏捏走到佘寐面前的少年们,则捂着脸冲佘寐道歉。

“我、我们承认逆尾论不是谬论,但这么些年保家卫国的狐族军人也一直是一尾在冲锋陷阵……嗯,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帮助我们的家人摆脱裂尾症的困扰。”

只是,佘寐看向正在发生的围殴,挑了挑眉,“这就是你们道谢或道歉的方式?”

少年们实在看不出佘寐玩味的表情是否满意,但那边也有意识地停了手,“我们听说那胡四十一不仅一再挑衅你,还不止一次欺负过佘九,所以就想着凑他一顿你们能高兴。”

一顿不行就两顿。

少年们性格冲动、喜恶直白,表达喜恶的方式也很直接。

“冤有头,债有主。这种‘高兴’的事下次还是让佘九自己做吧,不用别人代劳。”佘寐就此结束这事,带走佘九,跟他们挥手告别。

回到屋里,佘寐登上星网,搜索快速挣到十亿的方法。

排在前面的是一连串普法信息。

看来古往今来最挣钱的活计永远写在刑法里。

继续往下翻了几页,才刷到一条不一样的。

“金苹果……争霸赛吗?”

争霸、争霸,名字起得威武,说到底不过是选美比赛。

赛事创办者是很久很久之前,一位入住内城的人类富商。

富商人生两大好:一是好色,所以遍地播种私生子极多;二是,极为崇慕兽人,所以老死之际本来想把资产捐献给兽盟。

子嗣们为了继承遗产各出奇招,其中一个儿子投其所好献了一副古画,画中是一位远古的绝代妖姬,还是由兽化形的兽人,只是兽族已不可考。

富商看过后,惊为天人。

又是兽人又能如此美貌,简直击中富商心坎的梦中情兽啊!于是一拍脑门就决定把财产交给画中这般风华绝代的兽人,但也从遗产争夺中意识到真得全部给出去也不太可能。为了不出乱子,他决定只拿十分之一的遗产送给绝色佳人,另外九成就交给帮他找出佳人的继承者。

然而直到富商死去,也没有找到可以令他瞑目的那张脸。

但这项选美活动却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那个献画的人还把比赛做成品牌。为了提升逼格,更是借鉴古今,找了个众神争夺象征最美者的金苹果的神话冠名。

佘寐点进官网,硕大的金苹果奖杯旁,置顶的标语写着一句:献给最美丽的兽人。

他往下查看,翻到的那副被大肆宣扬的美人图,与神话画风格格不入的古华夏画卷风格,被密密麻麻的弹幕盖住。

全都在阴谋论:

“黑幕!”

“欺诈!”

“金苹果的品牌故事根本就是伪造的!不然办了这么多届,怎么连一个能斩获十亿大奖的兽人都没有!”

关于富商人尽皆知的品牌故事后续,十亿巨款的说辞是:

当初富商死前捐头制作了一台连接其脑域的虚拟机,保存着价值十亿的硬通货矿石的储存地点,想要获得,要么刷脸通过富商主脑的认可,要么……没有要么了,如果想强行入侵盗取地址,一旦触及防火墙会立刻启动自爆程序,根本谁也得不到,唯有满足富商对梦中情兽期待。

“见一眼才不枉此生。”

才能让虚拟机心甘情愿吐露地址。

然而兽人尚武,追求健美,鄙夷弱质纤纤之态,且外貌受到本体限制,会在皮相里显露些微骨相违和的痕迹。

兽人里的俊男靓女与普通人类画风微妙不同,就像一些需要一定门槛才能欣赏的独特高级脸,突出的脸部个性并不符合普世观念里大众美人。

但人类都点满了幕强滤镜,用崇拜者的话,就是:比她/他漂亮的人类没兽人武力高,用人类的标准衡量兽人就是耍流氓。

用弹幕说就是:“根本不可能拥有了兽人的武力又拥有人类普遍认同的美貌水准,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