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纯度测量包含纯度、精度、质量三项内容,三测一体。这个时间,房间前已经没有兽人排队,只是位处偏僻的拐角有一些距离。

九尾已经可以把四周灼热的目光视若无睹,穿过一众议论纷纷,推门进去,还有机器在使用,他选了一台空闲的机器躺进去。

不少交头接耳的人下意识屏息等待。

进入曲终人散的二选尾声,只剩零星参赛者还在测量,停止喧闹的大厅同外面的夜色一样寂静,“叮!”一声清晰可闻,只听房间里传来的数据播报声,回荡全场:

【编号Y-509参赛者,纯度:28%】

“吁~”连带经理在内,人们下意识松了口气,虽然纯度还算不错,但也只是正常基准的不错,没再闹出什么耸人听闻的结果。

反倒是原本等着看好戏的虎族少年,脸色格格不入的冷凝。如果没记错,那家伙的编号分明是四位数,首字母的种族都对不上。

果然,门一开,走出来的是一位无比眼熟的参赛者——压在他脑袋上那个第一万名的鹰族子弟。

【叮!】

伴随着一声提示,另一道数据播报再次响起:

【编号H-1017参赛者,纯度:100%】

全场哗然!

纯度是测量气机里暴烈的杂垢,只在兽崽新生那刻,可以保持天然无垢的百分之百纯净。

通常随年龄增长,纯度不断降低,气机越渐暴烈;当纯度低于一定限度,就容易进入气机紊乱,是相当要紧的数据。

最关键是纯度几乎不可逆,哪怕借助器材短暂净化,过段时间也会故态复萌。这是兽人体内异于常人的能量自来具有的问题,也只能饮鸩止渴。但这玩意对兽一视同仁,除了死婴,打他们开始呼吸,往往连24小时的纯净都维持不到,体内就出现杂质。——根本不可能有兽长到这么大依然天然无垢!

难道这只九尾都不用呼吸吗?

围观者窃窃私语,经理却眼皮一跳。

纯度下来,就是精度的测量。

精度是兽盟研究院近些年才发现的一项重要指标,通过对比同级同流感值同调用率的兽人发挥能力时造成的伤害大小,体内能量也会像萃取有效元素般转化精度,精化度越高,能力施展效果越强。

至今兽盟还没破解自体转化精度的方法,只能借助外物,而尖端医疗器械造价高昂,使用成本巨大,也只有封将级别的顶层军官可以维持每周一次的精化。

“嘀嘀”一响,经理心头一紧。

果不其然,下一秒机器又烧了。

九尾被赶来的警卫再次熟练地接出机舱,目光一转,经理立刻提起心脏。

“你你、你别动!”

这里每一台机器的造价都动辄千万起步,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经理,再烧下去,卖了他都赔不起!

九尾知道被误会了,面具下的脸撇向经理,一连报废这么多台机器,他再蠢都明白自己经过那场帝流浆进补的六十年功力,已使实力翻天覆地。

他测量前意识到自己实力大增,只是没料到增长如此恐怖,这才有些心虚地想要寻求青年的表态。

要是赛方让青年赔钱可怎么办?

如果说谁要为这场事故负责,经理自然想找这可恶的父子俩。可非人为刻意损坏的故障,根本不能向那俩问责,会被追责的只有负责监管本网点的经理。

他最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苦着脸联络总负责人汇报情况。

临近晚十一点,总负责人都准备脱衣服睡觉了,被某网点经理一通疾呼,得知一连四台机器损坏的状况。

“你怀疑一个B+参赛者的数据超出了测量限度?是你脑子不清醒还是我脑子不清醒,才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听你编鬼话?”

总负责人询问故障机器,第一种是流感检测机,他对那只九尾还有印象,想到那百分百调用上限,虽然很想装瞎,但也早有心理准备,直到听到下一台精纯度测量机器故障。

“是质量出了问题?”

质量就是气机紧密疏松的程度,想到九尾那堪称离谱的数据暴涨,总负责人就怀疑是气机膨胀的问题,这不,膨胀到机器都测不出来了!

不等总负责人找回丢失的脸面,下一刻,就被经理打回原形。

“你说什么?!”

经理还单纯以为他是没听清,耐心复述一遍:“还没轮到测量质量——在前面精度测量那一项烧的!”

“精度?这不可能!”总负责人说完就意识到了,自打这只九尾参赛以来,类似的话频繁到都快成了他的口头禅,但依然打心底让他难以接受。

“精度测量参照的数据标本可是各位S级龙族星将设定的上限!你难道要告诉我一个平平无奇的草根畸尾的能量精度——居然要比一个个常年耗重金精化的大佬都高?你这是在打谁的脸?这话前脚放出去,后脚咱俩说不定就要被愤怒的龙族暗杀!”

话是夸张了些,但事情终归还要解决。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选都即将截止,来回踱步的总负责人最终还是咬咬牙,“送到军医院去测!给那只九尾开绿色通道,不限时,从头到尾给我测个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觉醒之星几百届的平和,都在一只九尾身上打破个遍。

服务各种兽人大佬的军医院院长接通来电后,也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一个未成年、次兽人、B+级、畸形九尾狐兽——要使用我们S级的机器?”要不是对面是自己十几年的老同学,他都想诘问一句:它配吗?

佘寐目送九尾被赛方的人独自送走,转身看到目光依依不舍的三尾狐兽,是只漂亮的白狐,窝在刚跟经理寒暄过的中年男人怀里。

“你们是来等九尾的?”

中年男人摸摸怀里的三尾,自曝家门是赛方客服部门主管,这几天日日来等,是为了怀里的养女。

大厅里的围观者走得稀稀落落只剩零星,佘寐坐下,伴着清扫机器人嗡嗡工作噪音,听中年男人讲完。

他家三尾闺女一直拿胡屠将军的传奇激励自己,可惜都25岁了还没觉醒,原本活泼的性子越来越自闭。

男人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指望她多厉害。当初收养小雪是儿子要求的,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白狐,我们也老拿这事开玩笑,说什么等小雪化成人形自个愿意的话就给他当老婆……可能是听得多了,小雪就上了心,这么多年过去一直不能化形都成了她的心结。胡屠的噩耗传来,更是雪上加霜。也就是最近听我不经意提了一嘴,突然开始关注你家九尾,我也是想开导开导她,才带过来看看。”

没想到九尾来得晚走得急,连话都没说上。

佘寐留下这家人的地址,就跟父女俩告别。

回到城中村,等到第二天黎明,彻夜检测的九尾才被专车从军医院送回来。看那些赛方人员恭敬的态度,显然进入最终评选已是板上钉钉。

这是第一次有狐兽可以角逐三星,狐族内部的情绪却十分复杂,一时间《逆尾论》都成了不可说的违禁词,说一次急一次。

诸如胡四十一,简直嫉妒到发狂,难以承受往日最瞧不起的畸尾居然爬到他头顶“作威作福”!

认养者的态度却迎来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原本就在懊悔不已中等待一周的认养者们,经二选一事传开更是热情高涨,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因共同吐槽九尾来打成一片的认养者团体,转瞬就因为各自攀比礼物、偷偷耍花样——比如在佘寐面前打小报告说谁谁谁说过你什么坏话而分崩离析。

遭到百般讨好的佘寐,对于人情往来不感兴趣,又打发走一家人,关门回屋,瞥了眼引起诸多麻烦的源头。

已经人高马大的九尾拘束地坐在椅子上,累了一天又操劳一夜,此时也没沾染室内唯一的床,靠着直挺挺的椅背,耷拉着眼角打瞌睡。

还丝毫没有怨言的样子。

无论是受尽冷落白眼还是乍然被万众追捧,九尾在佘寐面前始终如一。

它似乎在心里早早划出一片隔绝外界纷纷扰扰的净土,初心如故,对佘寐的态度诚挚而仰赖,奉若神明般,托付身心。

“咚咚咚!”猛然敲门声响,缩在椅子上的九尾浑身一个激灵。

佘寐皱了皱眉,打开门正要打发来人,目光一转,认出这一家三口……好像正是收养胡四十一那家。

“孩子很漂亮。”目光划过被母亲抱在怀里还牙牙学语的男孩,佘寐冷凝的表情融化,一改维持一早上的不假辞色,出乎意料地让开身,“进来吧。”

窝在椅子上的九尾眼皮一抬,对情绪极为敏感的孩童打了个冷颤。

原本没报期望的夫妻俩满心忐忑中没有发现异样,拘谨地坐在桌旁,距离九尾不远。

青年对两位家长态度平平,目光转到小男孩却像是喜爱极了,一反常态的嘘寒问暖,表现得极有爱心,聊了不少养育孩子的话题。

直把九尾聊得眼神深沉,也把疼爱孩子的家长聊得越来越放松,慢慢把家里状况吐露个干净,一来二去,不免提到养子胡四十一。

佘寐这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夫妻俩几番追问,他才慈爱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忧心忡忡道:“都是当父母的,一想到你家小孩现在还不会说话,那个胡四十一脾气又那么差,以前就没少欺负我家九尾,上次还把我家崽打得鼻青脸肿,说不定还有暴力倾向……你家孩子又白又嫩,都经不起那家伙一拳,要是他背着你们偷偷欺负你家小孩,孩子这么小连告状都不会,当家长的要多难受?唉~平日还是要多费心思管教……”

一番话说得夫妻俩心里咯噔一下。

想想养子的顽劣,还真有点不得不防。

“可到底已经办完手续,钱也掏了,孤兽院怎么也不可能同意退掉啊……”

夫妻俩开始后悔当初怎么不挑个乖巧的?同样的钱,买回十只物超所值的九尾都够了,越想越是肉疼。

“不是说被举报了可以剥夺资格?”佘寐一副舍己为人的好心模样,“如果你们想好了,我也不怕当个坏人……总归是心疼你家孩子,这么漂亮可爱还这么小,等到未来真发生点什么那得多惋惜。”

佘寐点到为止,言尽于此。

夫妻俩抱着孩子出门,看着怀里天真无邪的小脸,心里也是惴惴难安,恨不得立刻解决掉隐患。可认养理由写得道貌岸然,如果真被以不善待兽崽的理由剥夺资格,以后再想收养同等级的优质兽崽,审核难度会大幅度提升。

不如……观望观望?

如果连终选评委都认同了那只九尾的价值……岂不是证明《逆尾论》并非无稽之谈?

那么,一只顽劣、暴力、平庸又昂贵的一尾狐兽还留着过年吗?还不如趁着多尾狐兽无人问津之际早早挑几只九尾那样的潜力股。

佘寐关门转身,甩了甩手,“手背都要被你的目光灼出洞了。”

其实也不过是摸个头。九尾自持理亏埋下脑袋,挺高的“人”了还露出孩子一般乖巧的模样,想明白青年这一番举动的缘由,心里又被填得满满的气泡涨得毛孔都恨不得舒坦地张开,无比幸福又无比幸运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