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之星的一名客服早上六点半到公司打扫工位,最先看到智能客服记录的大量故障投诉信息,立刻通知了部门主管与网站维护。

赛事举办几十年,每年投入重金维护官网稳定运行,还是第一次出现事故。

自查脚本文件并没有报错信息,维护员全部盘查了一遍依然没发现任何异常,显然并非内部原因。若不是防火墙没有丝毫遭到入侵的蛛丝马迹,维护员都怀疑是不是被黑客攻击了,才让这名参赛者的数据如此诡异!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问题。

等接到下属通知的总负责人七点赶到公司,早饭都来不及吃,赶忙从后台调取了异常数据。

种族:狐族。

编号:H-1017。

3D影像是一只九条尾巴的纯色银狐,眼角耷拉着一副精力不济身体被掏空的模样,年龄十七岁,下下个月即将成年,资质这样差的大龄畸形兽崽,眼下数据却显示:

【流感】:9800流。

“根据记录,它昨夜零点前刚上传数据的时候,流感值才1800流,只用一个晚上,评级就从E-飞跃到E+,流感值翻了五倍多!一夜暴涨8000流!这可能吗?”

负责人皱着眉,深觉离谱。

历经半小时数据洗礼的部门主管,双眼木然得宛若假眼珠子,表情亦是麻木,“不管可不可能,它都已经是这样了——实际上在我刚打开后台的时候,流感数据才九千出头。相信我,过一会儿你再看,可能就是一万流了。”

“一万流?那都是D级了!觉醒期要消耗巨大力量改造骨骼血肉,根本不可能升级!这根本史无前例!”

“哦,史无前例……未觉醒不用改造身体没有开发出能力的兽崽居然检测出了流感值,同样史无前例。等你翻完它的数据,你会渐渐不认识史无前例这个词。”

【流向】:1-1-0’360’

“这就更夸张了,全方位流向都有,气机乱成这样根本不可能统一、流畅、无对冲?气海就下腹那么一块,四面八方各个风口都闹乱子,要怎么风平浪静维持稳定?又不像血液可以有序循环。”

“这点确实自相矛盾。”即便气机顺着血管循环路径走,也不过是造成堵塞、逆流,轻者气血上涌,重者血管爆裂……除非还有其他未开发使用的健全路径体系。

然而身体内各项机能存在即有用,哪有可以退为让“闲”的余地?

【流速】:1级

“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个了。气机一向暴烈,要么未调用时处于0级,只有气感不流动;要么流动起来普遍5级以上产生气劲,最优秀也不过是控制在2~4级,至于1级……谁都知道这玩意就像2S、3S等级,都只存在于理论中。”

气机流动必然对身体内脏造成负荷,如同杀伤性武器的后坐力,气劲越小对身体伤害越小,2~4级的轻劲、微劲、和劲,就处于身体可消受的程度。

1级被称为柔劲,处于流动且不造成丝毫负担的级别,春风化雨,温柔至极。这种理想状态,往常也只有现实生活里的风速可以达到。

【调用率】:89%~100%

“咦?”

旭日初升,窗外茂树滤过束束晨光,投落在桌面的光屏上,风吹得枝叶乱颤,树影覆盖的光屏也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总负责人眯着眼睛靠近,果见那个变动的调用率底限,不是因为落影摇曳而晃动,是真得在不停跳动变小,87、85、81、73、57……

部门主管都忍不住凑过脑袋确认,“怎么回事?”

虽然觉醒期的兽崽调用率最不稳定,但也只是表现在区间过大,上限与下限基本稳固,只在限度内浮动,还从没见过调用率这样跳水——短短几秒间,最低限度就从百分之八十几掉到个位数!

“出故障了吗?”

“故障个头!”

总负责人敲了下部门主管的脑袋,看着逐渐泯然于众的调用率,神情恢复沉稳,直到底限彻底归零,一个未觉醒畸形狐兽本该身处的位置,他这才舒了口气。

瞥了眼上限的100%,眼不见为净地观看其他数据。

流速归零。

流向静止。

连流感值也不再增长,停止在9909流,等级E+。

“我认为,也许是这只九尾狐兽体内发生了某种变故。”总负责人冷静地分析,“类似沼气爆炸的变故,使得气机数据短时间异常膨胀,然后迅速滑落,恢复平静。撇开那瞬间带来的震撼,它本质还是一只糟糕透顶的九尾狐兽。”

“可这只九尾狐兽的认养者公开宣扬一种《逆尾论》,好像是说其实多尾比一尾更优秀,我觉得——”

“没有觉得!”

总负责人打断部门主管,“我知道你因为早些年胡屠封将的热潮,冲动收养了一只三尾狐兽,二十五岁了还没觉醒,眼看着砸在手里不得不负担一辈子,拖累得儿子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心里急了,才更愿意相信能带给你希望的话——哪怕这个无稽之谈就像榨取老人钱财的保健品骗局一样可笑。”

“我不是……”部门主管被训得整个人都蔫了。

总负责人还摇头给他一记重锤,“你看着吧!这流感值别看挺高,很可能密度稀松到经不起推敲,就像一斤棉花跟一斤金属,也就是棉花占位置大了点,才看着有金属的几倍,我们只是被数据的表象迷惑了。”

具体内情还是要去实地精测才算得准……但这只畸尾能不能闯进二选都是问题。

总负责人道:“我怀疑引起它的数据异常,说不定正是因为九尾狐兽的资质过于糟糕,才会在还没觉醒的时候就提早进入类似气机紊乱的状态,使数据变化如此剧烈。”

“那现在怎么处理?”

“我们既不是医生也不搞慈善,九尾狐兽的身体状态是它的认养者该操心的事,我们按章办事就行。”

总负责人通知下面员工出一趟外勤。

又是那几个工作人员,又是眼熟的佘寐一家。

房门打开的时候,九尾清理完早餐垃圾还在洗爪,湿漉漉的银毛都没晾干,就被呼啦啦几人包围住上下其手。

九尾脑袋针扎似的轻微一痛。

就见青年突然走上前,握住了上手男员工的手腕。

“我记得上门通知说的是检测脚环。”佘寐微一用力,男员工痛得忍不住松开手,露出几根银毛,“这又是怎么回事?”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的!”

男员工立刻告饶,蹲下来拆解脚环进行检查的员工们也停下动作,抬头观望情况。

男员工涨红了脸,羞愧道:“我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听说你家兽崽的数据异常可能是提早进入气机紊乱状态,我对象是兽人医生,一直研究气机紊乱与生物基因的关系,听我说了这事,来得路上一直催我拔几根毛回去做检测,我也是觉得如果能查明原因对你家兽崽也有好处,这才答应她。”

佘寐不置可否,捏着男员工手腕,把银毛毫无遗漏地一根根捡走。

男员工不敢再乱来,接下来检查的过程,所有员工都格外安分守已,迅速收工。

等几人走了,九尾摸了摸重新戴上的脚环,一眨不眨地盯着青年。

昨天它登堂入室送餐,不少人当着它的面议论青年那场新闻风波,也第一次知道《逆尾论》,周转于人口总被带出几分轻蔑,目光瞥向它,也流露出看戏剧丑角的嘲弄。

没有人相信青年的话,它却在这之前就逐渐意识到:它每夜承受的痛苦与辛勤的付出,没有一次是白费的。

九尾天狐吗?

它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但青年如果打从心里认为它的资质优秀到与天齐名,它愿意朝着他期待的方向努力,拼尽全力。

如果,这就是他收养它的目的……它不想让他失望。

佘寐看见它充满探究又过于深沉的眼神,以为狐崽子是在担忧那个男员工的话。

“你夜里修炼,数据自然变化飞快,到了早上停止修炼,体内气机不再运转,数据才都归零。”

他说:“你现在走的这条路与所有兽人都不同,不需要用它们的标准来衡量你自己;你只需要知道:你的实力在进步,并且会一直进步下去,直到有一天,连那些高高在上的龙族都不配当你的对手。”

九尾没有提醒他的误会,也不在意他狂妄的口气,只是乖乖点头。——在它这里,他说什么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