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4月2日,张国荣去世的消息纷纷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一夜之间,巨星陨落,顿成街头巷尾饭后谈资。4月2日中午,关于张国荣各种死因猜测大肆出炉,大体归结为三种版本…为情所困,健康困扰,因拍摄撞邪。

 其中以前两种传闻最为沸沸扬扬,著名文人李敖甚至放话猜测哥哥死于艾滋病。更有多个新闻道哥哥因情变,于唐先生与一年轻助理间无法抉择而选择死亡;亦有传是唐先生变心而导致哥哥心伤自尽。树欲静而风不止,众说纷纭,无一得证。

 ***“啪!”一个水杯被狠狠的摔到了地面上,应声而碎。关导顺手把一摞报纸使劲揉了几下,愤怒的摔在那一滩水里,原本苍白的脸色气得通红。

 “什么媒体?什么报道!”关导用力喘息着:“…你们说,有这么胡说的没有?这简直就是…就是诬陷!诽谤!人身攻击!”

 …胡军连忙过去,坐到病床边上,低声劝慰着。我默默的站起身来,拿来扫帚,把报纸和杯子碎片扫到一边。…当一切证实的时候,我们已经无暇去回忆那个寒冷的夜晚,纷之迭来的各种消息与传闻,瞬时将人无情吞没。

 关导身体欠佳,加之剧组中与哥哥交好大有人在,目前已导致《画魂》全面停机。拍摄无法进行,所有人都陷在一种巨大的悲哀之中。我却似乎已没有了哀伤,目光麻木的扫过报纸上一行行的报道,但觉心寒如死。

 人既已逝,却依然造些莫名的谣言,恶毒的攻击,冷漠的讽刺…不知是为了自己多博些眼球,还是真的已把那些对于同性相恋的仇恨,统统归结到这一个人的身上。

 斯人已逝,竟依旧要承受至此,何等悲哀。…胡军劝慰了好一阵,关导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关导接过我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抬起头来道:“…我要回港,参加哥哥的葬礼。”

 我们无语,惟有点头。胡军轻声道:“我们能不能一起前去?”…关导却忽然用力摇头:“不行!你们不要去!”声音坚决而不容反驳。我心下一寒,却顿明其意。

 关导心细如发,如今感情已风雨飘摇,他怎么可能让我们再见那天人永隔的场面,平白受到打击与刺激,该是何等惨烈,雪上加霜。

 他甚至不敢,在我们面前打一个慰问的电话给唐鹤德。…我垂下眼睛,不敢看关导那有些空洞的目光。其实有些画面,不用相见,已是明了。***关导飞赴香港,我与胡军送走他以后,回至酒店。

 我们在房间里相对抽烟,默默无言,从清晨,到中午,直到傍晚。服务生敲门,送进屋子里的饭菜,都不愿去碰一口。晚报放在饭菜的托盘上,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拿起来翻开。映入眼帘一行大字,那新闻标题清晰醒目。

 …张国荣生前好友唐先生发表讣告:夜阑静,与谁共鸣。…夜阑静,与谁共鸣。夜阑静,与谁共鸣?夜阑静,与谁共鸣…我死死盯着那一行字,忽然猛的别过头去,不让自己的泪水肆意流淌在报纸上。

 该是怎样刻骨铭心的痛,这一句千言万语,竟尽在其中。…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来抱住我…我听到他的哽咽。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在那个痛失爱侣的男人的简单一言面前,有几人能不动容?

 …模糊的眼前,似有昨日重现,疑真疑幻。…那个有些孩子气的把头凑过来,惊喜的问:“你是刘烨?你认识我?”的哥哥。那个乐疯了欢声高叫:“刘烨!干得好!”的哥哥。那个被唐先生瞪了一眼,就只好乖乖把“酒”换成“茶”的哥哥。那个伏在吧台上,目光幸福的流离,讲述着加拿大美丽的花与鹿的哥哥。

 …曾给了我们无尽希望与憧憬的一对;曾教会我们如何爱自己也爱对方的一对;曾是多少同性情侣效仿的典范和榜样的一对;曾经携手走了半生,无数人都以为他们可以永远走下去的一对…

 哥哥,你在哪里?你们,都在哪里?…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竟是我们沾湿彼此肩头的眼泪。

 一片茫茫,路在何方?终于,我们不知何时,已迷失了所有的方向。***2003年4月8日,张国荣葬礼在港举行,百合花车,万人空巷,那日蒙蒙细雨,似乎天亦垂泪,多少FANS哭倒街畔,泣不成声,观者亦为之动容。

 林振岳,徐克,梁家辉,关锦鹏、林青霞、狄龙、梁朝伟、陈洁仪、张曼玉、蔡一杰、蔡一智、梅艳芳、肥姐、莫文蔚、王菲、张卫健、谢霆锋等亲朋好友均出席哥哥葬礼,送别哥哥最后一程。

 张国荣挚爱唐鹤德致挽联: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据悉,那日唐鹤德因悲伤过度,以至身体脱力,面容憔悴,需人搀扶方能出席,目视哥哥遗像之时,喃喃自语。

 所述何言,无人得知。…至此,各大媒体似有醒悟,报道亦渐渐步向正轨,舆论导向终偏于哥哥抑郁症发,不堪病痛给自己及家人带来痛苦困扰,方结束生命,以求解脱。

 但亦有歌迷大声指责:若非媒体当初对哥哥咄咄逼人,怎会使哥哥压力过重而染疾,导致今日之痛!

 仰天控诉,谁来回应?娱乐圈,风波曲折,毁灭伤害,人言可畏。想要活得坦荡轻松,谈何容易?也许,只有已逝之人,才能见到,真正的天堂。

 ***2003年,并非仅仅哥哥去世一件大事。当我们还陷在深深的悲痛和怀念当中的时候,一场人类的劫难已经悄然而来。非典型肺炎,英文又称SARS,传染性极强,伴以发烧干咳之症状,患者易死亡。

 似乎一夜之间,满城恐慌…关导自香港回来之时,已经向我们强调,香港已人人自危,大陆将很快流行。我们起初尚不在意,可当电视报纸各种数字,病例,铺天盖地的报道一并砸来的时候,已明白不由得不信了。

 剧务上街批发了几箱子的口罩,每人分了一摞。剧组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消毒,连收音器都带上了一次性的塑料套子,大家说话小心翼翼,避之惟恐不及。

 关导每天把身上能接触外界的地方都包得严严实实,我怀疑他甚至呼吸不到新鲜空气。苦笑道:“关导,你这么怕死?”

 关导似乎在哥哥走后,很少再笑,此刻也只是轻声回答:“…我是怕死,我怕自己死了以后,爱我的人,比我还要痛苦。”…当死亡已经悄然威胁每个人的生活之时,也许,那种求生的欲望,才格外的强烈。

 …夜晚,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时候,我会很恍惚的想…其实,若是就这样死去了,也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