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导的男朋友终于走了,开工第一天开拍的就是全片中的重头戏…扞东结婚,蓝宇离别前,两个人之间的争执与哭别。

 那是大宁出去租的一栋未装修好的别墅,在片子中它是扞东送给蓝宇的礼物,是两个人曾经一段幸福甜蜜生活的象征,最后蓝宇把它忍痛卖掉,救了扞东。我们将在那里进行拍摄。…开拍前我一个人站在水泥砌成的,屋子正中的旋转楼梯前面,抬起头来看它。

 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但是我要设想曾经和我的爱人在这里度过多少美好的昨天,那些点点滴滴的画面。我闭上眼睛…那边,是落地窗,他曾经在身后拥抱着我,轻声的问我远处的天够不够蓝。

 那边,是天台,我和他在黄昏的时候,折了纸飞机从那里掷出去,夕阳中,两只飞机撞到一起,火红中划出两道白色优美的弧线。

 那边,是餐桌,我的炒青椒一向难吃,可是他总是在我面前嚼得很开心,一转身就偷偷吐出来。我们喝酒的时候,永远分不清是谁先醉了,醉了就去吻彼此,酒的味道也甘甜。

 那边,是浴室,我常常在里面一边洗澡一边高吼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他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霍地拉开门叫你唱得真难听,不要唱了…

 …我闭上眼睛,胸口有什么东西涌动得越来越明显。我是在想象蓝宇和扞东的昨天,还是在想象我和他的明天?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蓝宇?那个执着的爱着,也被爱着的男孩子?我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会有明天?连今天都没有,怎么会有明天?…关导在叫我:“烨子,开拍了…”

 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抬头却是一片迷茫,眼前朦胧着什么都看不清。恍惚只听得胡军的声音,他的台词…你这人,一直不知道照顾自己,老是晃来晃去的…发烧一定得去看,生病得去医院,这是常识,你听到没?

 我应了一声,机械的走到自己该走的位置…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像在对我告别?…金钱的事,不要太省,可要是有什么人找你投资,也别胡乱相信人家。

 有什么不明白的,找刘征问一下,知道吗?我又应了一声。…怎么办?我只想使劲使劲的哭出声音来。我想不起那些台词。我听到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悲哀…虽说是没有必要的话不再联系,可你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千万记得来找我…

 …我蹲下去,突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都愣了吧,我不知道,我不管,我想哭出来,声嘶力竭的哭,不管不顾的哭。

 我的手蒙住脸,泪水不停从我的指缝里流出来,我哭得浑身无力。…恍惚中有人扶起我,把我拉到椅子上,给我拿来纸巾和毛巾,我推开,继续痛快的哭着,觉得自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头上泌出一层一层的冷汗。

 …他不知道在哪里,我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我知道他一定站在那里看着我,可是我的身边没有丝毫他的温度。

 我闭上眼睛仰起流着泪的脸,你能看到吗?你看吧,看吧看吧,就算你没有一丝依恋,我也要顽固的哭给你看。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当我把最后一滴眼泪擦干的时候,我转过头看着一脸深深的忧虑的关导,使劲扯出一个笑容:“可以了,重新开始吧。”

 他担忧的看着我:“要不明天?…”我摇摇头站起身来,刻意忽略那个一直站在那里的高大身影,从他身边擦肩。

 随着摄影机沙沙的开始转动,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你这人,一直不知道照顾自己,老是晃来晃去的…发烧一定得去看,生病得去医院,这是常识,你听到没?…听到。…金钱的事,不要太省,可要是有什么人找你投资,也别胡乱相信人家。

 有什么不明白的,找刘征问一下,知道吗?…知道了。我缓缓走到他的身前蹲下,手里无意识的收拾着行李。

 …虽说是没有必要的话不再联系,可你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千万记得来找我…我知道他就坐在我的身后,看着我,我低下头去,四周寂然。我轻轻的开口。…我记得最初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两个人,要是太熟了,也就是时候要散了。”

 我知道最终我还是要走的,我一直这么提醒自己,让自己在明天醒来的时候喜欢你少一点,在离开的时候可以轻松一点…

 我的眼圈红了,伸出手来用力压住自己的呜咽。…你知道吗,我答应过自己,今天以后,我是再不会为其它人伤心的了。…我的泪,无声的滑落。…摄影机继续转着…“卡!”

 关导终于发出了声音,可是似乎已经不大像他的声音了。但是没人理他。…隔了足足一分钟,周围突地轰然爆发出一阵暴雨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我听到阿魏激动高亢的声音:“太棒了!太棒了!这种感觉…演得太好了!”他好象也哭了,声音哽咽着。好象很多人都哭了,关导也哭了。

 我没有起来,蹲在那里,茫然的看着前方。这群哭得一塌糊涂的傻瓜。那么强烈的爱和恨。怎么会演得不好呢?我带着泪微微的笑了。几年以后,《蓝宇》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我在一本刊物上,看到了采访他时,他所说的一段话。

 他说:…当时那场戏,刘烨哭的时候我就站在他背后,心疼得也只想哭…可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哭!

 他也哭我也哭,那成什么了?…那一会儿,我也分不清自己是扞东还是胡军,我只知道,心痛的感觉,原来,是如此真实。

 …那天下午,我把那本杂志蒙在脸上,在和煦的阳光中,像那天刚刚拍完那段戏一样,微笑着,流了一个下午的眼泪。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和他,彼此的心灵,竟如此接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