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暴君!是封旗吗?”夜寻本来想婉拒演水不避嫌疑地为他清洗伤口的,却被她的话扰乱心神,轻叫了起来。演水看了夜寻一眼,笑道:“你在山谷里面,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夜寻此刻哪里管得着她说这些无聊话,急急问道:“你可以把平等军的事情都告诉我吗?”演水说:“我受了你的大恩,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何况是这么简单的事。你要听,我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夜寻一楞,不过他急着知道平等军的事,只是急切地点头。演水果然开始讲了起来:“封旗暴君自从建立了帝朗司,就一直压迫我们这些部族,不管做什么事情,索尔族的人都高其他一族的人一等,可以随意压迫我们、甚至虐杀我们,多有本事的外族人,在宫廷里都只能做很小的官职,还要被人欺负。”

 夜寻没有说话,只是听。小日族逃避封旗到了荒僻之地,没有被封旗所统治,演水说的他感受并不深,但想起封旗的为人,确实会这么做。

 “我哥哥和磷火大哥,是很厉害的人,他们凭出众的武艺当上了封旗的侍卫,但是因为是外族人,所以再厉害也没有获得重用。

 他们很看不惯索尔族的侍卫欺负外族人,所以得罪了很多人。结果,有一天,平日看他们不顺眼的索尔族人闯进磷火大哥的家,糟蹋了磷火大哥的姐姐,然后把磷火大哥的父母和姐弟一起活活烧死了。”

 夜寻叹气,封旗统治下,这样的惨事只怕不少。演水的眼里似乎也可是有点雾气:“后来磷火大哥和我哥哥一起杀了那几个坏人,本来想逃跑,可是磷火大哥说:这所有的一切,只因为索尔族看待我们外族猪狗不如,反正已经杀了索尔族的人,犯下死罪。

 我要去杀了封旗暴君,让索尔族下台最好。结果,我哥哥也一起去了,他们是王宫侍卫,当然就轻易进了王宫。”

 夜寻听得一身冷汗,他当然知道那有多危险,幸亏昨天还见到演薛好好的,不知道那磷火大哥如何了。演水却颇为自豪地笑了起来:“这两个人真傻,就这么跑去杀那个暴君。

 哥哥常说开龙卤莽,他又有多好呢?结果当然杀不了封旗,可是啊,他们把封旗的议政厅给烧了。”夜寻“啊”地惊叫起来。当年得以逃脱,不就是因为王宫起火吗?难道…演水只道夜寻被他们惊天动地的行径给吓住了,也不奇怪:“本来他们就要被抓住了,可是不知道后宫出了什么大事,封旗忽然带着大批的人马出了王宫。只留下很少几个侍卫,结果…”

 演水“嘿嘿”笑道:“他们就逃了!”她每次说这个故事,听故事的人总是紧张无比,最后听见结尾总会大喊一声“好!”然后将磷火和演薛夸上无数遍。夜寻却没有做声。他知道当年封旗为什么会忽然出宫。那时候的黑暗、奔驰、追逐在身后可以映红天际的火光,还有悲壮的天梦,以及夏尔狂飙时滴落在颈上的汗珠,种种以为已经忘却的,竟然依然记得那么清晰。

 “逃出来后,磷火大哥就建立了平等军,我哥哥就成为了平等军的军师。开始的时候,很多外族的人来投靠我们,平等军的名气越来越大。不知道为什么,封旗那个暴君居然没有派兵来对付我们。听说他为了一个男孩,发了疯似的不理国事,到处悬赏。”

 夜寻浑身一震,幸亏他面前的是不懂世事的演水,如果是演薛,一定可以看出蹊跷。演水继续洋洋得意:“哼,我想封旗是怕了我们平等军吧。不过…”

 她神秘地看了夜寻一眼:“我看过封旗悬赏的那个男孩的图象啊,哇,真是很漂亮。那个画像的画师为了讨好封旗,把像画美了很多倍,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夜寻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虽然心乱如麻,也不由好笑地问:“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美的人啊!”演水答得理所当然,但是眼光又黯然起来:“我们本来想等兵力够了就正式对封旗宣战的,没想到,哎,没想到淙亢国的人就来了。

 他们是从海的那边来的,天生残忍嗜杀,专门来侵占帝朗司的土地,而且为了永久占有土地,他们采取灭绝政策,要把所有的帝朗司的人多杀了,所以他们经常屠戮无辜的平民,简直就不比封旗更残暴!哇!”

 演水本来正在边讲边帮夜寻洗手,忽然抓住夜寻的手尖叫起来,把夜寻吓了一跳。“你的手好漂亮啊!怎么会有怎么嫩的皮肤!”

 夜寻吐出好大一口气,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女孩。不过他倒没有注意,一心听着演水的话,居然就这样任演水将身上的绷带整好,还亲密地帮他洗手。

 在山谷里过了五年,很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动作,夜寻抽回了手,说道:“那现在平等军、淙亢国和封旗,应该算是三股势力吧。”“对!聪明!”演水毫不犹豫地夸奖了夜寻一声,蹲下帮夜寻穿鞋,把夜寻吓得连忙把脚藏起来。

 “演水,你…你不用这样…”演水抬头,一脸委屈:“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侍侯人呢!连哥哥我都没有这么待过他。”

 夜寻更是大惊,他虽然知道自己很让男人兴奋(对封旗而言),但是没想到连女孩也有这么大的影响,何况他还遮着脸呀!莫非…莫非演水已经揭开看过了,她刚刚不是说,封旗悬赏的人很美吗?

 正在胡思乱想,又听见演水真心道:“不管怎么样,你的大恩我是一定要报的,你不让我侍侯你,以后我再找其他方法报答你。”

 “什么大恩?”夜寻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演水的脸忽然红得象火烧着了一样,低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你…你救了他,当然就是我的恩人。哎呀,人家不说了。”说完竟然象被箭射中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逃出了门外。

 剩下依然一头雾水的夜寻。救了谁?夜寻总算稍微有点底,还有谁是算得上被他救过的,当然是那个大嗓门一头红发的开龙了。

 夜寻不能自制的大笑起来。这小子,有这么个可爱的情人居然还莽撞成这个样子,怪不得演薛要踢他几脚,原来是替他妹子踢的。哈哈哈!不过也是自己不好,怎么一听到侍侯就胡思乱想了呢?夜寻忽然想到当年封旗说“侍侯”

 这个词的暧昧口气,脸色沉了下来。好啊,封旗,原来你的陛下宝座不稳了。没有想到短短五年,你一手创立的帝国就要四分五裂了。

 等你看见我出现在平等军,攻入刻当略,把你从王位上拉下来的时候,会是怎么一副脸色呢?我很想看、很想看呢。***

 当晚的篝火会,真是热闹非常,人多已经很热闹,如果每一个人偏偏又那么热情,那就更是热闹得不堪。夜寻被一脸神色飞扬的开龙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拖进人群中,迫不得已成为众人的目标。

 演水完全没有了早上在夜寻面前红透了脸的记忆,云一般飘了过来,故意踩了大块头开龙既痛苦又甜蜜的一脚,半强迫地拉着夜寻跳起舞来。她的舞果然跳得极好,夜寻凌乱的步法,居然没有踩到她一脚。

 “大家好象很高兴。”夜寻有点不明白,不过是一个人加入平等军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隆重?演水一边拉着夜寻团团转,不时做出优美的姿势,引得一旁观看的开龙瞪大双眼,开心笑道:“当然啊,已经很久没有人加入平等军了。

 而且,开龙今天到处为你宣传战绩,告诉所有人听,你是他的好兄弟呢!”夜寻不由侧头看了一眼那头莽撞的红头大牛,想来那个什么杀了几百个敌人的话就是他夸出来的。

 又问道;“对了,为什么很久没有人加入平等军?”“这个嘛…封旗没有派兵攻打我们,开始的时候确实有很多外族投靠,可是…”演水撇撇嘴:“自从夏尔执掌了朝政以后,他就采取了安抚政策…”

 “什么!夏尔!”夜寻惊叫起来。夏尔居然执掌了朝政?真是没有想到。不但夜寻没有想到,连夏尔本身都没有想到。

 封旗会用这样的方法,来表达对夜寻的思念。封旗放弃了所有的政务,他似乎要用所有的时间,去找寻和思念夜寻。

 封旗依然如当日一般威武英俊,甚至没有丝毫憔悴,是夜寻的紫眸之血的缘故吗?五年,是多长的时间啊。封旗除了不理政务,依然狂暴如常,大概侍从们都没有感觉到君王的重大改变。

 只是,寝宫再也不许其他人进来,除了夏尔。封旗总是喜欢靠在窗台上,将美酒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喉咙,一直盯着夜寻曾经住过的院子,仿佛要把那里的围墙盯出一个洞来。

 五年了,封旗没有对夏尔打骂过一次,他甚至没有冷淡夏尔。相反,在五年中,他只和夏尔在一起交欢。在别人的眼里,或许陛下已经爱上了夏尔将军,在崇尚武力和男色的国度里,这是被人所称颂的。

 以往所渴求的,已经完全实现了。夏尔却只觉得苦涩,每一次面对封旗,只有苦涩可以形容。这是他的陛下吗?封旗所有的内心,向夏尔开放。他居然放弃了一向的尊严,向夏尔完整地述说他心里的爱慕---对夜寻,对夏尔。

 无数个火热的夜晚,封旗喘息着吻遍夏尔的每一寸肌肤,还会温柔地问:“夏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夏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伸手摸摸你的头发,象这样…”封旗会轻柔地抚摸夏尔的头发,每一字每一句都深藏着美好的回忆和真正的爱。可是下一刻,封旗就会嘶哑着嗓子问:“夏尔,你为什么要把夜寻送给我?”

 他会咬着牙低吼:“我真想杀了你!我真想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夏尔只能在封旗身下看着君王深得不见底的眼眸,听他又悲又恨的说:“我为什么下不了手?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时候,夏尔甚至可以感觉到封旗伏在他的身上发抖。苦涩,从喉咙蔓延到心里。以前总渴望在封旗的心里占一席之地,可是现在,千辛万苦得到的爱却只不过是一种惩罚。

 如果封旗不爱他,如果封旗象以前一样的无情,他也许还会好过一点。可是现在呢?他背叛了王---他一直追随的君王,威武英明、立下丰功伟绩、绝世无双的封旗,不但如此,这个人还爱着自己,虽然不是全部,但是封旗珍贵的爱,居然还有一部分留给了自己。

 而他背叛了,在封旗最致命的地方,狠狠地插了一刀。夏尔只能悲伤着看着封旗。他没有流泪,在封旗的思念面前,他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他只可以为封旗守护着帝朗司,只可以在处理完政务以后陪伴着封旗的身边。

 看着封旗呆呆凝视帝朗司湖,看着封旗在夜寻的房间里象幽魂一样游荡。有时在遥想的封旗身边站了很久,封旗才会回过神来,温柔又淡淡地对夏尔说:“哦,没有看见你来,我正在想,夜寻如果象你一样留了长发,一定更美。”

 夏尔快疯了。他憎恨封旗的温柔,他讨厌封旗可以这么完全地信任他,甚至将心底的爱慕和哀伤完全呈现在他面前。

 他怀念以前的王,不可一世的封旗,威风凛凛却又没有人可以猜透的封旗。五年,他想了很多办法。他曾经不肯让封旗近身,以为封旗会想以往一样任意而行,封旗却压抑着自己的欲望退了下来。

 “我不强迫你。”封旗赤裸着站了起来,依然健美得叫人惊叹。“我绝对不再…伤害我爱的人。”

 仿佛被雷击中,夏尔几乎要晕过去,他却没有晕。他只记得自己疯狂了似的扑了上去,与封旗交缠在一起。夜寻夜寻,走得无影无踪,却似乎无所不在。每一次激烈的缠绵,好象都有他的存在,但又因为他不存在,而总是不完整。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政务也越来越繁忙。不单不争气的族人惹来了一个扰人的平等军,更让人忧虑的是从大海的另一边来的淙亢国,来势汹汹地侵占封旗陛下的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