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上完下午的课,匆匆回了宿舍。

她脱下白色衬衫,低头一看,蓝墨水花绽开的艳丽,连白色小吊带上也染了蓝色的印子。

顾晓池光着背,用刚才在盥洗室打湿的毛巾,擦去身体染上的蓝色墨迹。

一字的锁骨,纤瘦的肩。柔若无骨的手臂,白玉似的背脊。

夕阳金黄的光晕,透过窗子洒进来,带着暧昧。

少女手擒一条白色毛巾,一点一点,擦拭过身体的各个角落。

脑子里是刚才的美人。

温柔的,狡黠的,双眼含笑,望着自己。

柔荑般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头顶,力道很轻,有一些痒。

顾晓池莫名脸红,擦拭的手势加快了些。

直到套上睡衣,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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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池把白色衬衫和白色小吊带,一起放进脸盆里,又拿起晾衣绳上还未干透的另一件白衬衫。

走到盥洗室,狠狠心,多倒了一些洗衣粉,把白色衬衫和白色小吊带用凉水泡了,放在一边,打算晚上回来洗。

又打开吹风,呜呜呜吹着手里的那件白衬衫。

吹到差不多半干,摸在手里还带着些湿润,顾晓池匆匆关了吹风机,回到宿舍。

换上半干的白衬衫,拿起车钥匙出门。

来到片场的时候,葛苇正在拍戏。

今日葛苇的旗袍,竟是墨黑,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姿容艳绝。

巨大的射灯,冷白的,模拟着月亮的光晕。

葛苇沐浴在那阵光晕之中,清辉玉臂,香雾云鬟。

美得不似凡间人物。

顾晓池靠在一边的墙上,静静望着葛苇。

演的是什么情节,全都浑忘了。

“卡,过了。”

直到俞导沉稳的声音响起,顾晓池回过神来。

这一场是葛苇的独角戏,没有杨珊瑶拖后腿,过的很快。

“得意什么?不过仗着一副好皮囊,还以为自己演技真的有多好呢。”

一个甜腻又尖锐的声音,愤懑的响起。

顾晓池微微皱眉,回头,这才发现杨珊瑶补完了妆,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

“就仗着了。”葛苇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响起:“皮囊也是演员吃饭的资本之一,不该仗着么?”

她向杨珊瑶走过来:“还是说有些人,没有皮囊可仗就嫉妒了?整容也整不出一朵花来。”

“你!”杨珊瑶气急。

葛苇眨眨眼:“这么急着对号入座,看来你对自己认识得很清楚嘛。”

“吃寿司吃寿司。”

韩菁带着小平走过来,拉了葛苇一把。

小平捧着寿司盒子,去分发给众人,杨珊瑶的助理知道葛苇是个刺头,不想惹事,也趁机把杨珊瑶拉到一边去。

“你几岁了?”韩菁低声骂葛苇:“她要真做了什么也罢,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打嘴仗你也这么起劲。”

“哎哟,菁姐真急了。”葛苇笑盈盈挽上韩菁的胳膊,晃了两下。

跟取经路上的女妖精似的,这谁顶得住啊。

韩菁被葛苇哄得笑了起来:“天天就在这给你擦屁股了。”

“据说我们仙女的屁股都是粉红色的,你喜欢不?”葛苇嘴上没个正形,眼神瞥了顾晓池一眼。

顾晓池微微笑。

她知道葛苇这是做给她看的。或者说,示范?

被人怼了,就立刻怼回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顾晓池想起程凌菲带着坏笑的那张脸,在心里思忖着。

韩菁怼葛苇,骂归骂,却还是心疼,把一大盒寿司塞进葛苇手里。

葛苇低头看了看,撒娇:“我要牛肉的。”

“祖宗哎,你可真难伺候。”

韩菁给她换了一盒,佯作不耐烦,语气却是笑着的。

小平分发了一圈,走到顾晓池身边:“晓池要么?”

顾晓池摇头。

各种加餐吃食,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是优先给演员和导演、副导演等准备的。

小平问一句,是对顾晓池客气,但顾晓池不想给人添麻烦。

吃完寿司,继续拍戏。

今晚杨珊瑶戏份不多,有好几场葛苇的独角戏,进度快了不少。

和葛苇一起坐回车上时,顾晓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难得在十二点以前。

葛苇纤长的右手食指,勾着一个白色塑料袋,从后座递过来:“小朋友,这个给你。”

顾晓池有些疑惑,接过一看。

竟是韩菁刚才给葛苇的那盒寿司。

葛苇明明特意换成了牛肉的,自己却没吃。

“我减肥。”葛苇打了个哈欠,靠回后座:“你帮我解决了吧。”

顾晓池捧着寿司盒,犹豫。

葛苇靠在后座,睥着顾晓池,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个妩媚的笑:“还不吃?等我喂你么?”

压得低低的女中音,像耳边的私语,带着一丝暗哑,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在小而密封的车厢里回荡。也在顾晓池的心里回荡。

顾晓池把寿司盒收进塑料袋里:“我开车,回学校再吃。”

“乖。”葛苇满意了,闭上双眼,如往日一般闭目养神。

顾晓池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刚才那一句“乖”,千回百转,带着挑逗和宠爱。

也许葛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她说话发声,就是这样的习惯。

顾晓池却觉得,这句“乖”好像葛苇贴在她耳朵边说的。软软的尾音,像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秋夜不热,顾晓池的耳廓却莫名红了。

******

顾晓池送葛苇回家后,一个人回了学校。

她没有急着上楼,反而独自坐在了操场的长椅上。

月光如水,静静的洒下。

顾晓池想起葛苇今晚的一场戏,也是在射灯模拟出的月光下。

像月中仙子,妩媚,却清冷。

飘飘欲仙。

顾晓池低头,从塑料袋里,拿出那一盒寿司。

在微凉的夜色中,寿司盒摸起来是暖的,好似还带着葛苇握过的温度。

顾晓池取出一粒寿司,喂进嘴里。

牛肉的味道,在嘴里爆炸开来。柔软细腻,后味泛起一丝丝甜。

顾晓池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

葛苇刚才在车厢里说的一句话,再次在顾晓池耳边响起。

“在你学校吃饭的时候,我看你是喜欢吃牛肉?”

顾晓池从未想过,看起来大剌剌的葛苇,竟这样细心,一边与她对坐吃饭,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喜好。

这么说……这盒牛肉寿司,从来不是葛苇自己想吃,而是特意给顾晓池换的?

顾晓池认真的低头咀嚼,嘴里塞得满满的。

她的确没有吃晚饭,一盒寿司,被她独自坐在午夜的宿舍楼下,吃了个干净。

******

顾晓池带着满满的胃和心,走进宿舍楼。

没回宿舍,直接走进盥洗室。

拿过泡在一边的脸盆,顾晓池皱眉。

里面竟又被倒了蓝墨水,泡在里面的白衬衫和白色小吊带,早已被染成浅蓝色。

洗也不用洗了。肯定洗不掉。

顾晓池想了想,脱下身上穿着的白衬衫。

拧开水龙头,直接在清水下搓洗。

每夜片场里,好多盏巨大的射灯照着,温度比外面要高好几度。

顾晓池待在里面,衬衫很容易汗湿。

她怕与葛苇共处一个密闭车厢的时候,有味道。

银白月光,透过盥洗室的窗子洒进来。

此时已快凌晨两点,其他学生早已熟睡,宿舍楼道里静谧一片。

顾晓池把水开得很小,穿一件白色小吊带,低着头,认真搓洗着。

一缕长发掉下来,顾晓池随意抬手,把那缕头发别在耳后。

做完这个动作后,却是一愣。

又想起自己给葛苇撩头发的时候。

顾晓池抿嘴,打开吹风,来回吹着手里的衬衫。

现在她只剩这一件白衬衫了,想要换洗,只能洗干净后马上吹干,才有得穿。

多余的钱,都给了奶奶做生活费,其他存进了银行,要买新衬衫,还得缓一缓。

吹风机呜呜呜的嗡鸣声,暂时盖过了顾晓池心里山呼海啸的声音。

少女纤薄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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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晓池起得很早。

不想与程凌菲她们打照面,顾晓池早早去了食堂,来得及坐下吃完一个馒头。

虽然葛苇让她对程凌菲欺负回去,但她自幼是沉闷的性子,不喜欢惹事。

忍一忍,也就过了。

上午是色彩课。顾晓池第一个到了教室,接一杯清水,来回搅荡,清洗着自己的画笔。

同学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

程凌菲她们来得很晚,也许是昨天被葛苇那样对待,晚上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顾晓池有意放过程凌菲,但程凌菲显然不想放过她。

人还没有走进教室,声音先飘了进来。

表面上是在跟陈琪、周宁说悄悄话,声音却大得全班同学都能听到。

“顾晓池用的手机、画具,都那么贵,是当个司机就能买得起的?肯定还干什么不正经的了,王老师不知道而已。”

顾晓池抿了抿嘴,继续埋首清洗自己的画笔。

程凌菲和陈琪、周宁一起坐下,一边把画具往外掏,一边继续说:“还有那个葛苇,什么大明星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晓池抬起头来。

程凌菲还在说:“之前还跟那个模特乔羽,炒什么CP,男男女女都不放过,私生活乱着呢。”

一个影子,投射在程凌菲的画板上。

程凌菲抬头一看,愣了。

竟然是顾晓池,冷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

开学以来,女生都喜欢欺负顾晓池,她程凌菲也不例外,不知对顾晓池说过多少难听的话,做过多少为难的事。

顾晓池从来没跟她起过正面冲突。她以为顾晓池是软柿子,欺负得变本加厉。

没想到今天,顾晓池主动走到了她面前。

程凌菲皱眉:“你想干……啊!”

程凌菲一句话还没说完,顾晓池手里端着的一杯水,直接泼在了她脸上。

是顾晓池刚才用来洗画笔的那一杯。

全班同学都愣了,鸦雀无声。

顾晓池冷冷的说:“既然你嘴巴不干净,我就帮你洗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