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天笑着将钱放进那米色外套的口袋,手抽出时多了样东西。那东西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只是有些遥远。拿在手中看了看,是城内某所大学的食堂饭卡。

 秦淮天提着这件暂时无主的外套,心情不差地出了宾馆大门。闵维是凌晨三点到宿舍的。本来周末应该回去,但那种时间回去,无疑会被小莫骂死,他可不想在被“色狼”袭击之后还被来个狗血喷头。秋季的早上,空气清新、晨曦耀眼。

 市内某所大学一年级男生寝室的某个房间里,电话铃正兴奋地响着,很不礼貌地侵扰着闵维那可怜的睡眠。有没有搞错!他可是今天三点才睡下的,是谁在催命!提起电话没好声气的“喂”了一下,耳中立即传来一声厉喝。

 “你这臭小子,在寝室为什么不接电话?”睡意被吼醒了一半:“…在睡觉。”“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十二点半,准时回来吃饭!”

 “啪”地一声电话挂了。搞什么飞机呀。闵维一脸悻悻地看了看话筒,接着洗脸、穿衣…来到一幢环境不错的复式楼前,上三楼,拿钥匙开门,进门便叫:“小莫,十二点二十九分,我提前一份钟到达。”

 厨房内出来一人,英气逼人的脸此刻却是一脸臭相:“从小到大,不知告诉过你多少回,就算你不想叫叔叔,也至少得尊称我一声大哥,大哥!

 清楚吗?死小子,不是什么见鬼的‘小莫’。”明明摆着一副臭相,可说出来的语气却不见得有多不悦。闵维眼一翻:“凭什么我要叫你叔叔或是大哥1”

 “就凭我二十八岁!”这下可是真有点火了。可有人还是不怕,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消消气,我知道你很想争取点自己做长辈的权利,可我从小就这样叫了,没办法改口了,放心,其实我还是很把你当哥哥看的啦。我饿了。”

 “是叔叔。”“好,叔叔就叔叔,反正差不多啦。小莫,我饿了。”闵维有个好处,便是基本上不会太固执,典型的墙头草一根,风怎么吹,他便怎么倒。虽然那只是个表象,却也为他赢得了一个“乖巧”的美名。成莫脸色渐缓,眼神却早已带上了习惯的宠溺。

 “饭早好了。”闵维虽然极想睡,不过肚子倒也是当务之急,不可忽视。将菜饭端上,两人坐在饭厅吃起了饭。

 “维维,你昨天去哪里,怎么没回来?”成莫盯着狼吞虎咽的闵维。“去打周末工了。小莫,你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了,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家庭妇男。”“那为什么整夜不回?”

 显然成莫根本不受他的恭维。“哦,后来临时加点,时间太晚,打工那家店又离学校比较近,所以我就顺道回宿舍了。”

 成莫没有再问。虽然他和闵维即像叔侄又似兄弟,还像朋友,闵维十五岁后便不再多过问他的私事。闵维洗完碗,在客厅看报的成莫听到声响头也不抬地问道:“维维,最近手头缺不缺钱?”

 “唔,不缺。”进大学后,他一周打几份工,还兼了份家教,赚自己生活费确实绰绰有余。不过要攒齐下期的学费还是不够。成莫抬起头来:“别兼那么多工,你还小,又是跳级进校的,还是学业重要,缺钱到我这里来拿,知不知道?”

 “哦。”闵维明显地敷衍。成莫听得不耐烦了:“哦什么哦,你一贯阳奉阴违,嘴里应着说不定心里想着连下期的学费也一起赚了最好。”

 闵维有点佩服小莫的洞悉毫微,不过也难怪,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他身上有多少颗痣,小莫大概都一清二楚。

 “小莫,你真不愧做人民警察的,英明神武。”马屁同样无效。“十八岁以后你想怎样我管不了,但十八岁以前,我总算还是你的监护人,我虽然没有大把大把的钱,不过养你还是绰绰有余,所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读书。”

 闵维见小莫一脸严肃,连他很少提起的监护权都抖出来了,便想来软攻势。往沙发上一坐,有些撒娇地靠向成莫:“小莫…”

 头还故意蹭了蹭。从小到大,小莫之威几乎尽挫于这招之上。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成莫抱住他的头,揉了几下,无奈地叹气:“都这么大了,还撒娇,真没节操。”

 闵维低头暗笑,是,我没节操,这招是专门对付你的。成莫手时断时续地抚摸着闵维的头,闵维乖巧地靠在他腿上,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而此时的成莫却已不是一副无奈的表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神情冷凝,语气却是与表情不相符的温和。当然,这些细微的变化闵维是看不到的,他已经开始昏昏入睡。

 “维维,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家店,你有去吗?”“…”将靠在腿上的脑袋摇了摇。“…哪家店?”

 “那家叫‘夜色’的、时薪不错的酒吧。”听见夜色,闵维脑子有些清醒,很快抬头。成莫不明就里:“怎么了?”

 “哦,那家夜色啊,我有去啊。每周两次,周五周六。”想起掉下的外套,还有那快要到手的五千元,更可气的是,他差点就被那变态男人压了。

 成莫点点头,眼里有了笑意:“我与那家店的老板相识,她那里生意不错,环境好,薪水也高,更重要的是在周末,即使晚点,也不会耽误你的学习。”闵维蚊子似地“嗡”了几下,心里却有些不明白。

 他在夜色才做了两周,虽然薪水是不错,每周两次就有两三百。但依他看来,那里也不是像小莫说的环境那么好,去那里的人三教九流都有。

 为什么小莫会中意那里?他觉得不仅仅是因为工资高。小莫不是爱钱的人。想必是觉得那里只有周末两晚,时间上和我很合拍的缘故了。闵维想着想着便靠在成莫腿上睡着了。

 成莫将他抱回他自己床上,盖好被子,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没有侵扰地睡到天黑,郁闷的心情也被睡眠消得差不多了。起来,吃饭,洗澡。从自己房里拿了衣服往浴室走,却碰见成莫也从房里出来,身上穿了条T型内裤。

 “要洗澡?刚好我也要洗,一起洗吧。”成莫走向浴室。闵维模糊地嗯了声,却站着不动。成莫奇怪地回头:“咦,你不是要洗澡吗,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小莫,我…还是呆会儿洗好了。”闵维开始有些不自然。成莫见状,反而走近。玩味地看了他几眼,忽然道:“你这小子,不会是在害羞吧?从小和我洗到大,你身上有几根毛我都清楚得很,你这到底是哪根神经不对劲了,别浪费时间,水我刚刚都放好了。”

 闵维心里也挺吃憋,我这是在害哪门子臊,从小就是和小莫袒身相对到大的,怎么昨天被那个男人一吓就成了这副畏缩样!想着差点害他失去宝贵的“第一次”的男人,他就恨从心来,可再想想那本是自己惹的祸,也只能哀叹自己时运不济了。

 成莫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将贴身的内裤脱下,拿香皂全身上下抹遍,再拿着花洒擦抹。泡沫在修长的身材上勾勒出一副完美的躯体线。闵维瞟了一眼便将头低下,而自己身上的衬衫由于迟迟未脱而被浴室的热气浸湿了大片。

 “发什么呆,快脱衣啊,你不是喜欢泡澡的吗,再不泡呆会儿水就凉了。”“哦…”闵维脱尽身上的衣物,将身体淋湿,抹了几下香皂,再拿花洒擦了几下,便滑漉漉地跳进浴缸,将眼闭上,热水将整个身躯包围,一个安全感渐浮上来,他闭上眼睛。

 这是小莫,不是别人,更不是那个恐怖男人。这样想着,他不安的心蓦地静了下来。成莫侧着身子,斜目看着浴缸里的人的一举一动。早觉得闵维今天情形有些异常。

 闵维闭着眼,等他意识到已经没有水声响着,疑惑地睁开眼,小莫正蹲在浴缸边瞪着他,一脸铁青。见他这种表情,闵维不免有些吃惊:“小莫,怎么了?”小莫很少用这种严厉的眼神盯他。成莫抬起手用指触在他身体的某处:“这是什么?”

 动作很轻,语气却不是一般的冷。闵维低头努力地朝手指坐在的地方──肩头看去。才想起昨晚,不,是今早上演的某场惊险画面。顿时只差没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怎么这么大条!

 早知会被那个混蛋男人留下暧昧以及的痕迹,他就死赖着也不和小莫一起进浴室了──这下完了。“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去工作了。”“工作?会留下这种东西?哼,果然长大了,有出息了,开始玩女人了。”

 闵维只觉得冷冽的声音,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头皮。“我才没有玩女人。”虽然他有个和他差不多的还在高二的女友,但他们两人做过的最亲密最紧张最禁忌的事也止于拥抱接吻,连身体触摸都没有。

 毕竟他还小,而那女孩子也家境甚好,两人又都不是那种太多叛逆的类型,亲吻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那你说,这个是怎么回事?”“是…我昨晚去夜色上班时,被…一个男人强吻的。”

 闵维不想让小莫知道是自己心存不良骗钱却反而差点把自己陪了进去。他很需要钱。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小莫供自己上学、生活。以前他小,没能力,现在自己有能力能够独立了,他不能再心安理得地接受小莫的供给。

 闵维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并没注意到,成莫阴云密布的脸霎时间变得深沉,目光犀利地闪动:“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想象中的劈头痛骂,语气变得冷静而沉稳,闵维有些诧异的抬头,发现小莫并没有发怒的迹象。

 这是否表示情形不太糟糕?“小莫,你不用伤心,那家伙也没占我多大便宜,只是我一时不小心被他啃了几口而已。”他抓住时机努力降低事情的糟糕程度。成莫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还没说那男人什么样子?”

 “大概三十岁左右。”目光再度闪动:“什么模样?”“大鼻子,细眼睛,啤酒肚,又矮又胖,恶死了。”

 闵维谎报军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夜色很小,去那儿的人基本上很固定。而小莫是个绝对优秀的警官,又与夜色老板认识,若他真描绘出那臭男人的外形样貌,小莫恐怕会很容易找到,到时两相对质,他的骗人勾当马上就会被戳破。

 成莫静了几秒,眼神变淡,神情却又恢复了先前的阴暗:“你就让他吃你豆腐,一点反抗也没做?我教你的那些招式你都忘光了?”“那家伙身量高,力大无比,我被压着哪里动得了。”闵维终于开始忍不住倒吐心中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