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的不行,秦婉柔就来暗的。她换了一身夜行装扮,伏在百花楼旁边的民居屋顶,观察着楼里动静。

花魁大选结束了,秦晴以五千两的高价当选为新一届的花魁。老鸨陆陆续续送走宾客后,一面指挥着人布置厢房,一面将姑娘们叫到面前训话。

秦婉柔距离离得远,听不清老鸨说了什么。她只看到秦晴全程跪在老鸨前面,头不敢抬起,脸却羞得通红。过了一会,训话结束,秦晴被两个丫鬟半拉半扯着带上了三楼厢房。她们态度恶劣,将秦晴推入房后,“嘭”地一声把门重重关上了。

秦晴跌倒在地,手腕扭了一下,她来不及查看手上的伤势,连忙爬起想将门打开。丫鬟却取了大锁,在外面将门锁上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秦晴高声呼救,又用力拉门,没有一点效果。她试图寻找房内其它出口,目光最后落在了窗户处。

她探出头去看了看,下面是块空地,丝毫没有能借力缓冲的地方。她怀疑自己从这里跳下会摔个半身不遂,但一想到留在房内可能会被人糟蹋,她还是一只脚跨出了窗沿。

她闭上眼睛,吸了口气就想跃下,却被外面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扑了回来。

秦晴倒在地上。她手上本就有伤,现在又蹭了一下。她痛苦地叫了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下。

秦婉柔刚才救人心急,没考虑那么多。她急忙扶起秦晴,说:“堂姐,你伤到哪里了?”

秦晴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秦婉柔。她一身黑衣,妆容也像男人,若不是那声“堂姐”,秦晴还真认不出她来。

秦晴又惊又喜,问:“小柔,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个样子?”

秦婉柔说:“这些迟点再说,我先看看你的手。”

她小心翼翼托起秦晴的手,见手腕处已经红肿,可能脱臼了。她回忆起师傅曾经教过骨头回位的方法,说:“你忍一忍,会有点疼。”

秦晴此刻也无暇去管秦婉柔哪里学的这些东西了,她咬咬唇,说:“你来吧。”

“啊!”

正骨痛入心扉,秦晴忍不住叫了一声。

“好了”,秦婉柔舒了口气,从背上接下包囊,拿出一套干净的布衣,说:“换上这个,我们就走。”

秦晴接过衣服,到内室的屏风后换去了。她刚刚穿好,门外却有人开起了锁。

刚才万分期待的声音,这个时候却成了最恐怖的声响。秦晴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自己的叫声惊动了老鸨,她害怕地望向秦婉柔,小声问:“怎么办?”

秦婉柔闪到床边的衣柜前,迅速道:“你当没事那样先应付着,我见机行事。”

秦晴这下已经没了主意,完全听秦婉柔的。她点了点头,尽量若无其事般走出屏风。

秦婉柔躲进了衣柜,通过柜门的缝隙可以看到内室的场景。但房间分内外两室,中间隔了一个转角,外室的情况她只能靠听。

“你刚才叫什么叫?”

“有个蟑螂爬过,吓到我了。”

“那么丑的衣服,你穿着做什么?”

“回妈妈的话,我……我有点冷……”

“快点换回来,客人就来了。”

“是……”

秦婉柔听着秦晴和老鸨的对话,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以为是疲劳所致,用力捏了捏眉心,又甩了甩脑袋。但晕眩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

不仅如此,她的呼吸还不顺起来。她大大吸了几口空气,解开衣领的扣子,又以手扇了扇风。

可这些尝试全部劳而无功,她怀疑是柜中空气不流通的缘故,将缝隙推得更大了些。

借着外头的光亮,她看到柜中角落燃着一盘东西,正有烟从中袅袅升起。那烟无色无味,不仔细看的话,实在难以察觉。

她不知柜中为何会有此物,更不知此物作何用途。她怀疑身体的不适是怪烟引起的,正想将此物扔出去,外面又有人进来了。

她听到老鸨说了好些谄媚的话,判断来人是那个出了五千两的男人。

男人的态度有些冷漠,没怎么搭理老鸨,她也知趣,没耽搁太多时间就出门了。

老鸨走后,男人对秦晴说了一些话,但他的声音比较低,秦婉柔听得不甚清楚。而秦晴似乎认识来人,她惊讶地呼了声“是你”,便不再发出声音了。

房内顿时陷入了安静。

秦婉柔看不到外室的场景,现在连听都听不到了,她担心秦晴有危险,决定先发制人。她射出一枚暗器,正中桌上的蜡烛,烛火晃动了两下熄灭了,周围只余一片黑暗。

秦婉柔推开柜门走了出来,准备在黑暗里给男人致命一击。

但当她到了外室,赫然发现男人连同着秦晴一起不见了。

黑暗之内,秦婉柔屏气凝听,忽然感到一阵掌风从后而至。她提了气,回身与偷袭者对了一掌。

虽然只是简单的交手,但她已能感到对方不俗的内力。

她自腰间抽出软剑向对方攻去,但那人无心应战,扛起没了知觉的秦晴,踩在窗台上跳了出去。

秦婉柔立刻去追,到了窗边却停了下来。

她热得口干舌燥,全身像被火烧那样,大有星星燎原之势。她点住穴道,硬用内力将异感压了下去。

这一耽误,待秦婉柔下了百花楼时,男人已经扶着秦晴上了马,正准备向城外撤退。

秦婉柔见树下也有一匹马,正悠扬自得地吃着草。她心急如焚,无暇去管马的主人,翻身上马追去。

男人虽然起步早,但马上有两个人的重量,速度快不起来。他向天空连续射了三枚响箭,过了一会,黑暗中跃起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

身影的主人轻功很好,他跃至高处观察一下,抄了近路,一口气掠过数十间民房屋顶。就在秦婉柔将要赶上男人之际,他从天而降挡到了她的马前。

马匹显然被惊到了,它厮叫一声,前蹄高高抬起。秦婉柔虽然拼尽全力拉住缰绳,但还是摔了下来。

她在地上打了个滚,再起来时已经不见了秦晴两人的踪影。她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这不速之客的身上,用剑指着他,说:“识趣的话,告诉我他们去哪了,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当日,秦婉柔离开赣南不久,尘如风和蒋万友就接到楚天山的新任务,要来京城一趟。事情办完,蒋万友说要去见识见识京城最大的青楼,尘如风没有兴趣,他便自己去了。

尘如风落脚在百花楼附近的客栈。今晚他已上床休息,忽然听到外头响起三下响箭。这是同伴之间紧急求救的信号。他没有多想,取了剑就奔了出去。

他怎么也没料到,兜兜转转一个大圈,又会和秦婉柔在京城相遇。不过天色很暗,她此刻又是男装打扮,他凭借她说话的声音,也不是十分确定。

他等着她再说一句话好做判断,她却以为他的沉默,是不将自己的警告放在眼里。她心系秦晴安危,挥剑刺向他的胸前。

秦婉柔这波攻势来得又快又急,尘如风本不欲交手,但没有开口的机会。他被迫接了十来招,正想着如何迅速结束战斗时,她却忽然收了手。

她后退两步,捂着胸口,“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原来是她封住穴道太久,又强行用武,终被吸入体内的怪烟反噬,乱了脉象。

她只觉浑身乏力,整个人又酥又痒,像被万蚁所咬。她咬了咬牙,挣扎着再举起了长剑。

“秦婉柔?”尘如风试探地喊了声。

秦婉柔的手颤抖了下,连剑都快握不住了,她强打精神盯着来人,问:“你是何人?”

尘如风摘了面具,朝她走近一些,说:“是我,尘如风。”

秦婉柔皱了皱眉,问:“怎么是你?那刚才的人是……”

事到如今,尘如风也不再隐瞒,直接道:“蒋万友,也就是程山,你要找的人。”

原来程山就是在楼里豪掷五千两买下秦晴初夜的人。秦婉柔觉得秦晴发生危险的可能性一下子降了下来。但这个程山的身份和行事都十分诡秘,她不得不防。

她问:“他掳走了我的堂姐,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尘如风说:“不知,但你堂姐应该没有危险。”

有了尘如风这句话,秦婉柔心安下来。

她决定先将秦晴的事情缓上一缓,处理好自己的身体再说。她隐约猜到自己中毒,是和百花楼中的怪烟有关。她打算找个藏身之处,试试将毒逼出。

这时,阵阵脚步声夹杂着马蹄声由远而近,听起来是一队人马往这边来了。

秦婉柔暗叫不好,此处乃天子脚下,守卫最严,莫不是刚才她策马狂奔,又和尘如风缠斗一阵,已经惊动了巡逻的士兵?

秦婉柔不愿尘如风牵扯其中,道了句“就此别过”,匆匆消失在了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