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处一角,立着一座三层楼台,夜晚灯火通明,喧嚣热闹,不断有丝竹之音从内飘出。那里正是城中最大的青楼百花楼。

老鸨为了保持自家的金字招牌,挑选入楼的皆是绝色佳人,也经常搞些活动引人眼球。楼里装饰豪华,消费动辄上百两银子,来的多是达官贵人,或者出手阔绰的江湖豪杰。他们此刻正坐在二楼的厢房里,等着看一楼即将进行的花魁大选。

“黄兄,你听说了吗”,嫖客甲摇着扇子,色眯眯道:“这次参选的姑娘中,有一人国色天香,我见犹怜,最关键的啊,还未被开\\苞。这百花楼可会做生意了,花魁选举连同初夜拍卖一起呢。”

嫖客乙连连点头,将钱袋子往桌上一拍,说:“当然听说了,我就是奔着这个来的,百花楼的美女不罕见,罕见的是青涩的雏儿。”

嫖客丙嘿嘿一笑,说:“张兄,原来你好这一口,你在床上可得多些疼爱,可别吓着人家了。”

三人越说越下流,越笑越大声,全然不顾这淫词秽语传了出去。

乔装打扮成男人模样的秦婉柔站在隔壁厢房的窗户边,被迫听着不堪入耳的话语。她一下下地敲打着窗沿,两眼盯着一楼中央的红台,芒刺在背。

阵阵靡靡之音响起,引人瞩目的花魁大选终于拉开序幕。

先是老鸨上台,作了一番拉动气氛的介绍,接着便是楼中的姑娘陆续登场。

第一个出来的是一个身着黄色纱衣的姑娘。她那身衣裳极薄,在周围灯火的照射下,美好的身材让人一览无遗。这还不够,当她走到红台中央的时候,她干脆将纱衣解开,露出里面的大红肚兜,还往后弯了弯腰,将胸脯挺得如同小山。

这一充满□□味道的举动,引来了二楼宾客的阵阵叫好,有一男人高喊:“一百两。”

“我出两百两。”另外一个男人不甘示弱。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四百二十两!”

出价声此起彼伏,最后定格在四百八十两。

老鸨得了个开门红,笑得合不拢嘴,她招呼黄衣姑娘下台,继续接下来的选美。

第二个姑娘一身异域打扮上台。她的上半身只以布料遮住了重点部位,露出了纤细的腰部。

她随着欢快的音乐不断扭动着,又做了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似乎不把花魁头衔夺下誓不罢休。可惜宾客们并不太吃这套,她最后以三百两结束了拍卖。

秦婉柔耐着性子看了一会,也算见识了楼里形形色色的姑娘。她们或自愿,或被迫,脸上都挂着浪荡的笑容,使出浑身解数讨男人的欢心,就为了让自己能卖个好价钱。她不知道她们这样是不是在青楼的生活就会好过一些,她只感到了身为女人无能为力的悲哀。

她曾经抱怨过命运对她的残酷,她的双亲和那个属于她的秦家,早早就只能在记忆中寻找了。

但是,命运也给她送来了师傅。师傅教她习武,给她讲江湖的经历,在每一个她泪流满面的夜晚哄她入睡。师傅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过去的种种磨难终究化作了今日的选择权利,现在的她有学识有武功,足以在这个男人掌握话语权的社会中,拒绝沦为他们的附庸。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秦晴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当秦晴穿着穿了等于没穿的衣服在台上出现时,楼内的口哨声、起哄声、淫\\笑声不断响起。

秦晴本来脸皮就薄,现在更觉十分屈辱,头低得不能再低,只恨不能立刻钻进地底。

有好事者在二楼喊道:“抬起头给爷瞧瞧。”

秦晴没动,双手揪着少得可怜的布料,整个人不断颤抖。

“有趣,有趣”,那人看着秦晴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变态的快感。他大笑一声掏出碎银,往秦晴身上砸去。幸好他的力度不大,银子又小,只砸到了秦晴的小腿,再咕噜噜地滚到了台上。

楼内的喧嚣停了一下,继而发出更大的笑声,男人的同伴纷纷掏出银子仿效,不一会台上的碎银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秦婉柔看在眼里,眉头紧成了一个结。她死死抓住窗沿,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处理——

这里是皇城根下,万事皆要考虑周全,如果意气用事,两人都只能沦为逃犯。

老鸨怕砸到秦晴这颗摇钱树,赶忙上台圆场。她挥了挥手,平复了众人的戏弄,又偷偷在秦晴腰后用力掐了一把,小声道:“是不是打得还不够?”

秦晴自从被官府判入青楼以来,每天都受尽折磨。起初她态度强硬,就算挨饿也不屈服,躺在床上滴米不沾。老鸨和龟奴商量后,担心她饿瘦了有损面容,改为用特制的鞭子每日鞭打。那鞭打在人身上奇痛无比,却不留一点伤痕。

任秦晴意志再坚定,被打得多了也承受不了,她不得不屈服于老鸨的淫威,乃至现在一听到“鞭子”两字就噤若寒蝉。

秦晴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目光闪烁地看了二楼一眼,表情就像一只误入猎人陷阱的受伤小鹿。

二楼的宾客又连声叫好,中间夹杂着孟浪的话语,有人大喊了一声:“脱”,又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起哄的行列。

“脱!”

“脱!”

“脱!”

那些叫秦晴脱衣的声音,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秦婉柔听不下去了,她以手按住喉咙处,用伪装的男声叫道:“一千两!”

这是今晚为止最高的出价,比起上一个最高竞价的翻了翻倍。那本来对拿花魁志在必得的五百两姑娘,听到自己被一个还未正式接客的新人碾压下去,在台下当即变了脸色。

众人也无不愕然。

虽然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但真的要花千两银子去睡一个女人,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

秦婉柔隔壁厢房的嫖客乙也想打退堂鼓,他看着嫖客甲、丙一副期待他开口的样子,面子上又有些过不去。

他硬着头皮,声音不大地喊了句:“一千一百两。”

秦婉柔哼了一声,喊道:“一千五百两。”

这个价格显然超出了嫖客乙的心理价位,他对着同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老鸨见秦晴被出到了今晚最高的价格,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她甩了甩手中的丝巾,喊道:“各位官人,还有没有比一千五百两更高的?”

话音刚落,二楼一个厢房出了声音:“两千两。”

此价一出,众人又是哗然不已。

秦婉柔所在的房间,看不到出价者的容貌。她吸了口气,喊道:“三千两。”

“三千五百两。”对方毫不相让。

“四千两。”秦婉柔也不退缩。

“……”对方先是有些犹豫,但很快又喊:“五千两。”

价格之高,不可不谓令人瞠目结舌。

秦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被出价到这个价格,她对出价者的身份有些好奇,不由地抬起了头,目光流连在两人厢房的位置。但两人的窗户不约而同地都只开了一条缝,让房外的人难以窥其真容。

老鸨在这行干了十多年,也极少见过这种场面。她觉得事情不对劲,招来龟公低语几句,他连连点头上了二楼。

秦婉柔正欲再出价,龟公却点头哈腰地进来了。他缩着脑袋,搓着双手,说:“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家中是否有人在朝中任职?”

秦婉柔不愿意与这些人打交道,不耐道:“怎么,我上百花楼来喝个花酒,还要给你报祖上的名字?”

“公子,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您出价那么高,有没有带够这个?”龟公比划着数银票的手势。

秦婉柔尽量不让他看出心虚,说:“自然是有的。”

龟公嘿嘿一笑,手指在嘴边两撇胡须上划了两下,说:“那还先请公子先给个诚意金,不多不多,两千两便够了。”

秦婉柔在来百花楼前,数过随身带着的银子,不过区区百两。她秉着能赖一时赖一时的原则,说:“你还怕我走数不成?我与旁边那位公子一起出价,你怎么不去问他要,只来问我?”

“那位公子自然也要给的”,龟公打开房门,小厮刚好捧着盒子找了过来。

龟公接过盒子,在秦婉柔面前打开,说:“这是那位公子的两千两。”

秦婉柔低头一看,盒里是一沓银票,两千两分毫不差。盒里还有几块碎银,看样子是那人打赏给小厮的。

与那人的阔绰相比,秦婉柔拮据得有点不像话了。她迅速想着如何蒙混过关,龟公却看穿了她的装腔作势。

他朝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如果不能给到足够的诚意金,还请公子下次再来。”

老鸨见龟公上楼收钱久久没有动静,又派了几个壮汉上去壮大威势。

他们站在秦婉柔的厢房门口,双臂交叉抱于胸前,显出结实的肌肉。

秦婉柔顾着秦晴,不愿将事情闹大,只好先行离去再想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