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觉到:这黎明是这样难熬。从前疼昏过去就好,现在却是昏过去再疼醒过来,更加痛苦。

 不行,不能再吃止痛药了…挣扎着放下药瓶…已经吃到最大限度,再吃会死人的。没办法,去医院…不行,方医生还没有回来,到别的地方,难保今天回不来。

 魏遥光找不到人,还不得抓狂…真是个麻烦总裁。我痛苦地闭紧眼:还能怎么办,继续熬…强忍着挪到沙发上躺下,想找些消遣,淡化已经蔓延到全身的疼痛。

 深呼吸…一只羊,两只羊,三只…不对,这好像是治失眠的…那就换这个:泡温泉,晒太阳,蓝蓝的天空清明澄澈,白白的云朵逶迤缱绻,还有青青的草地…“草被阳光晒过后,会蒸腾出一种质朴的清香味。”

 “就是干草味嘛,说得那么诗意干什么。”我扯过他所谓的“质朴的清香”无聊地嚼着草根。那是多久前了…对,高中刚刚毕业的时候。冗长的假期,唯一的工作就是消磨时间。

 郊野的山坡,一大片青草,夹杂着零星的野花…的确是郊游晒太阳的好地方。可惜,地方是个好地方,时间却不对。那时是夏天,阳光最毒辣的时候。

 当年的魏遥光就已经懂得体贴入微,怕我在家闷出病来,硬拉着我来陶冶情操。托他的福,我的皮肤得以在自出生起十八年后获得新生,褪掉一层皮之后成功地晋升为“小麦色”

 …这是后来我那些大学无聊女同学研究出来,又很“不慎”传到我耳里的结论。其实在我看来,说晒成一身“小麦色”倒不如说晒成一身鸡屎黄来得贴切。“树阳…跟我一起出国好不好?”他突然起身,有些期待地问我。“出国?没钱。”

 “你呀…”他叹息一声,又躺倒在草地上,闭上眼睛。空气温和地流动,有一种昵狎的静谧。我们就这样,静静听风,且歌且吟。

 吹得草叶那样柔软,很舒服…嗯,非常舒服,没有痛苦…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这个午觉睡得可真是辛苦。

 黎明终于来临了…如释重负地吸了口气,反而十分平静。我知道,这次发病,意味着什么。我的病情,又加重了。无论再怎样隐忍情绪的波动,无论再怎样心胸开阔,神清气爽,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这根本也不是人可以决定的,我很清楚。况且,我已经很幸运了,能一直拖到现在…我的情况,比妈妈和外祖父都要严重。

 没什么的,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打起精神:一天的假期已经浪费大半天,剩下的应该好好利用才是。对了…给安影买的礼物,趁早给他送去吧。

 算算看,我们也很久没见过面了。于是拿出电话,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电话接通,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怔怔反应了一会儿,确定我听到的不是“关机”而是“停机”我穿好衣服,带着礼物出门。找到他初次见面时给我的地址,得到确切的消息:租房子的人的确与我的描述无异,但是半个月前已经搬走了。

 懊恼的走在街上:安影居然也和我玩人间蒸发,那我的领带不是白买了?好几百美元啊,八倍汇率换算,那可是好几千人民币啊!

 最重要的一点:我也从不打领带…安影,你是不是已经不愿意等待,所以宁可选择离开?悄然无息的离开,剩下寥落孤单的我。

 原来放假也是这样无聊的事。我无目的的游荡在街上,看形形色色的人足下生风地赶路。他们要到哪里去呢?他们又想走到哪里去呢?难道没有人想过:无论走到哪里,尽头都是相同的么?

 我们的追求,归根结底,都是同样一个目标:信仰基督的叫它天堂。信仰佛祖的叫它极乐西方。什么都不信的,叫它死亡。还有个叫地狱的地方,没有人信仰,却是最真实的存在。

 所以,活着的时候,就要好好活下去。真是的,难道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多愁善感?我从路边的小公园长木椅上起来…领带的事另说…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那个人。

 “树阳,我回来了…今天晚上吃什么?”聒噪地魏大总裁边脱鞋边往屋子里冲,在门口留下了两个脚印。

 “吃饱了?”看着魏遥光以最快的速度横扫餐桌,心满意足地擦着嘴,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盘子,从身边拿出一个盒子:“这个,给你的。”“从美国带回来的?”“嗯。”“送给我的礼物?”魏遥光眼里露出与喜悦类似的光芒。

 “臭美…谁要送你礼物。”我丢过盒子:“我是看你那块手表带得那么旧,影响公司形象,帮你买块新的换上。”光芒消失了。刚刚接触到盒子的手触电一样缩了回去,脸上是有些尴尬地笑:“这个是限量的劳力士,我最喜欢的一块表…”

 “喜欢到洗澡的时候都不愿意摘下来?”我揶揄地笑:“不过是块手表罢了…这好歹是我头一次送你东西,总裁却不肯赏脸…还是,要我亲自帮你戴上?”

 “不用,我自己来…”伸手抓住他改变主意,想拿起盒子的手,一个用力,扯下表带。狭长的伤疤,蜿蜒如谷。遥光,到这个时候,你还想对我隐瞒吗?“树阳…”

 他静默了言语,任我拉起他的手,靠近唇边。轻轻舔吻着那道刀疤,我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抚平了。就像,我刻在他心上那些伤口。

 但是,我想给他温暖,无论什么方式。时隔三年,伤疤多少淡了一些,却依然横亘于腕间,横亘于彼此间。我要逾越。抓紧时间逾越…我现在唯一拥有的,最最珍贵的,就是时间。

 从上到下,仔仔细细舔遍每一处,从手腕的伤,舔到手指…如果可能,我甚至希望能舔吻你的心脏,让它光润如初。

 如果不可能…毫不犹豫地俯下身,拉开裤子的拉链…没什么能阻止我们,最紧密地契合在一起。他不耐地揉着我的头发,压抑着饱含情欲的呻吟。没关系的,遥光。在我面前,何须隐瞒。蠕动着唇舌,尽我所能取悦着他。

 “不,树阳…”猛地抓紧我的头发,却苦苦压下去。不用忍。你的一切,我都能统统接受。“树阳…”头发一松,口中突然空虚。迷惑地抬起头,对着他水汽丰盈的眼。“是你主动的…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