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曹羁在默默围观,他们还在谈论了今后的学习计划。

面对江绒的计划表,纪潮星有些无奈:“小绒,我觉得我可能学不了这么快。”

听到纪潮星的话,江绒愣了一下,很快道:“那我改进一下?”

其实心里并不怎么想努力学习的纪潮星:“……”

看着满脸期待的江绒,他在心中叹口气:“好。”

连纪潮星都觉得,自己对江绒是不是太过纵容了?

望了眼江绒圆溜溜的猫眼,纪潮星闲闲想着,毕竟老师将江绒托付给他,自己也不能对江绒太差,也不能让江绒受到刺激。

更何况,他还挺喜欢一个人为了自己跑上跑下的,心中对这样的感觉令人惊奇,纪潮星罕见地没有感到排斥。

他垂下眸,心中想到了另一件事。

友好和谐的大课间很快过去,预备铃响起后,江绒依依不舍地望向身边的纪潮星,他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下个课间可以继续聊,如果还是聊不完,那么他们还有下下个课间,只要解决掉数学测验这一潜在危机,以后他们就能做一整个高中的同桌。

江绒开心地想着,他虽然还是不太习惯纪潮星靠那么近,但又对纪潮星的触碰感到习惯,这样的行为哪怕有些矛盾,也是快乐的。

心中暗暗将数学测验的补习提上日程,伴随上课,江绒很快进入了状态。

江绒依旧会时不时察看纪潮星的听课情况,并做好要是纪潮星控制不住睡觉,自己还要叫醒他的准备,出乎江绒的意料,纪潮星一整节课基本都能认真听课,虽然有时候会有些不在状态,在江绒提醒后,也会很快认真听起课来。

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让江绒大受鼓舞,之前因为自己没有问纪潮星意见就强迫纪潮星学习而产生自责与愧疚的情绪也很快消失无踪。

上午的时间匆匆而逝,到了午休,江绒例行询问纪潮星要不要一起吃饭,这次并不是二人世界,而是加入了曹羁。

面对不久前还在他面前“正经”得宛如兄弟的两人,曹羁安静如鸡,一直在桌上吃饭,他不觉得两人有猫腻的时候,随便发生什么都可以调侃一下。

一旦发现两人真的有什么,曹羁立马闭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安静得有些过分。

不擅长与别人交际的江绒看了好几眼曹羁,也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和曹羁说话,曹羁也不敢当江绒的面和纪潮星说什么,渐渐地,餐桌上只剩江绒和纪潮星两个人的声音。

“今天的数学课上,阿纪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面对江绒的问题,纪潮星想了想:“基本都明白,就是公差的变式有几个没明白。”

江绒回忆数学课上的知识:“哪几个?等我回去教你。”

纪潮星懒懒道:“我也记不太清……等晚自习的时候小绒再来教我吧。”

没有课本,江绒也不太清楚纪潮星到底哪里不解,两人很快揭过这一话题,聊起别的来。

想插入话题表示他上课都听懂了可以解答的曹羁默默闭上了嘴,继续吃饭。

两人漫无边际地聊着,话题中,从最开始曹羁一声都不敢吭,到渐渐地他似乎知道江绒的好说话,偶尔插下嘴,再到最后一个人话“噗噗噗”地往外冒,只花了一顿午饭的时间。

当然,顾及到江绒从没有掉下过年级第一的神人,自认为成绩一般般还爱看“闲书”的曹羁并没有说自己看小说或漫画,想在学霸心里留下美好的印象,等后面混熟再暴露就没有大碍了。

他并不担心纪潮星会主动说出去,纪潮星不是爱说别人的人,虽达不到惜字如金,但话也算比较少的那一类,两人在一起又忙着补习,基本不可能有什么不和谐的事情发生。

曹羁想得美好,他不知道,早在自己一大早看小说被沈知晓提醒后,江绒也知道他在看小说的事情。

哪怕对曹羁究竟再看什么有些好奇,江绒也不会主动去问,他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能够帮助纪潮星短时间内将60分的数学成绩提高到90分,就连其他学科的补习都要朝后站站。

度过了还算愉快的中午,江绒从学校回到家中,满怀期待地陷入睡眠。

睡着前,他还摸了摸自己的头。

纪潮星这么爱摸自己的头,难道他的头真的有那么好摸吗?

江绒的家离学校并不远,步行不过十分钟就能到家,另一边,与江绒等人分道扬镳的他,重新走回了教学楼。

为了更好观察学生们的学习生活,城高教学楼的每一层都会在边缘放两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基本上是本层班级的班主任和主科老师,纪潮星所在高二(6)班离班主任莫意所在的办公室只隔了一个教室,他走上楼梯,很快来到办公室门前。

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在得到一声“请进”后,纪潮星走进了办公室。

“老师。”

纪潮星进来的时候莫意正在用饮水机泡茶,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莫意接完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示意纪潮星在自己面前坐下。

纪潮星从善如流,坐到熟悉的位置上:“老师,这次我来,是想问一些关于江绒同学的问题。”

发现江绒的情绪的确有些不正常后,纪潮星在莫意上课结束后和她约定了时间见面,知道纪潮星是想询问江绒的问题,莫意很快便答应了。

想到纪潮星和江绒同桌后今天的课堂表现,莫意微带笑意:“纪同学,你的学习效果似乎好了不少。”

没等纪潮星发话,她再度开口:“说吧,想问什么,不涉及江绒同学隐私的,我会尽可能告诉你。”

纪潮星直视莫意带着笑意的脸,语气无波无澜:“江绒同学他今天的情绪有些失控。”

莫意拿茶杯的手抖了抖,很快恢复正常,她将茶杯放到办公桌上,问道:“江绒的情绪……他是如何失控的?诱因你知道吗?”

纪潮星眯眯眼,如实回答:“我将和老师的约定告诉江绒同学,江绒同学很上心,今天早上一开始,他就督促我上课认真听课。”

莫意耐心听着:“然后呢?”

“老师也知道,我的学习成绩不算好,起初我认真听课,到后来上课忍不住走神,江绒同学再三提醒我未果后,他的情绪就开始变差。”

听他的讲述,莫意皱起了眉:“江绒并不是一个因为别人不听课就会失控的人。”

“的确如此。”纪潮星没有停止他的讲述,继续道,“在随后的一节课中,江绒同学陷入了愧疚的精神状态,情绪很低落。”

“愧疚?”莫意抓到敏/感字眼。

“是的,愧疚,通过与江绒同学的沟通,我才发现,江绒同学似乎很怕给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他因为再三提醒我未果,竟然会认为是他自己在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

莫意喝口热茶,眉头紧锁:“江绒的行为的确有些问题,可他十分抗拒陌生人的靠近,心理防线非常脆弱,我带他去校医室看心理健康老师的时候,并没有获得什么有效的进展。”

莫意思考片刻,询问纪潮星:“纪同学,你知道江绒的情绪是怎么缓解的吗?”

莫意今天上午也给他们班上了课,一向对江绒多有关注的她,自然能察觉到江绒的精神状态,上课时,江绒情绪并不低落,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纪潮星简短道:“我在大课间时安慰了他。”

“安慰?”莫意音调不由自主地提高,听上去有些质疑的味道,“纪同学,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安慰江绒的吗?”

想到这里,纪潮星眼皮动了动,不愿透露太多:“我答应他,以后上课尽量不开小差。”

听到纪潮星的话,莫意弯了弯眼睛,能在高二以并不优秀的成绩从外省转到城高的重点班,哪怕脾气火爆的教导主任对校长拍了无数次桌子,也没能将纪潮星从重点班转走,莫意清楚,纪潮星的背景并不简单。

也正是知道一点,各科老师才对纪潮星上课睡觉走神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太多,纪潮星自然也乐得清闲。

现在,老师们都不怎么敢管的纪潮星被一个学生管了,作为老师,莫意不免有些愉悦。

她知道,纪潮星除了学习,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再加上一向内向害羞的江绒主动要求和纪潮星同桌,莫意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让他们俩同桌,没想到同桌还没多久,就产生了如此良好的效果。

要是莫意知道纪潮星不仅答应江绒上课不做其他事情,还答应以后会认真学习,让江绒主动帮他补习,恐怕会更加开心。

深知自己的愉悦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莫意喝口茶,掩盖唇角的笑意:“听起来情况不错,纪同学,你有什么想要问的?”

见聊到自己想要的话题,纪潮星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江绒同学到底经历了什么。”

莫意扬眉:“可是纪同学,下个月的数学测验还没有开始。”言下之意,是想要等数学测验的成绩,

纪潮星面色不变:“我记得老师说过,那只是一个对江绒同学说的借口,更何况,我需要知道江绒同学的经历,才能更好地帮助江绒同学。”

知道纪潮星对调节江绒的情绪有帮助后,纪潮星说的话还是颇有道理。

作为永不变化的年级第一,无论是莫意,还是教导主任以及学校高层,都对江绒有所耳闻,尤其是教导主任何老师,对江绒的情况更是一等一的重视。

出去学习交流的教导主任还不知道江绒换了新同桌的事,要是知道,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要求换位置,只是一个新晋班主任的莫意自然拗不过他。

莫意在同意江绒和纪潮星同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谁知道,竟然真的有作用,纪潮星能帮助江绒,莫意对他的意见自然也更加重视。

她想了想,对面前高大的男生缓缓开口:“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但纪同学一定不能把江绒的家庭情况泄露出去,你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纪潮星点点头。

像是觉得自己的保证不够令人信服,纪潮星补充道:“我向老师保证。”

想到江绒的遭遇,莫意叹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江绒同学的家庭……并不幸福,在他十岁的时候,父母便离婚了,母亲并不愿意要他,被判给父亲抚养,江绒的父亲很快再娶,一年后生下了新的孩子。

江绒的父亲和继母并没有对这孩子进行虐待,但小儿子的出生,自然也影响到了江绒,虽然对这件事江绒的父亲和继母并没有明说,但在我的旁敲侧击下,也能看出……他们对江绒的成长并不上心。

江绒的继母不算好也不算坏,她不会虐待江绒,少他吃食,只是当江绒不存在,江绒的家长会,也从来没有人去。”

一连串说了一大段话,莫意喝口茶润润嗓子,抬起头,正好看到纪潮星晦暗不明的目光。

她叹口气,将话一次性说完:“这个月,江绒的父亲从江城搬走没有通知江绒,房子也卖了,只剩下他母亲留给他的房子,据江绒说,他父亲走前给他的银行卡汇了一万元,是他剩下差不多一年的抚养费,现在江绒一个人住。”

“长期在压抑的环境下生活,江绒的情绪只是抑郁没有生病还算万幸,在知道事情后,我曾经劝过江绒住宿,但被拒绝了。”莫意的神色有些担忧,“似乎比起集体生活,江绒更喜欢一个人住,他好像有些害怕陌生人的接近。”

听莫意没有带上太多感情色彩的叙述,纪潮星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潮星其实也没想什么,他只不过想起最近几天和江绒的接触。

总觉得江绒的行为有些不对劲的他,在得知江绒的经历后,全都得到了解答。

把江绒的经历简短说完,莫意叹口气,看着纪潮星的神色,再度开口:“纪同学,听完江绒的经历,你还愿意帮助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