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纪潮星的问题,江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摇摇头,并不打算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见江绒不愿意说,纪潮星也没有多问,他将手放到江绒的肩上,安抚地拍了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绒便开了口。

不敢面对纪潮星如此柔和的目光,江绒心生愧疚与逃避:“我,我想去上厕所。”

他不敢看纪潮星此时的表情,便迅速跑去了厕所。

逃往厕所的过程中,江绒心情非常低落。

为什么要强迫那么好的纪潮星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呢?

江绒反问自己,心中的愧疚情绪不断蔓延。

江绒上完厕所回来,正好响起上课铃,纪潮星本来想安慰江绒,可他看着江绒闷闷不乐的神色,最终还是决定认真听课。

或许自己认真听课,江绒就会开心,不会像现在这样郁闷了。

不太会安慰人的纪潮星想。

事实证明,这样安慰人的举措并没有什么用,纪潮星认认真真听了一节数学课,虽然听不太懂,但笔记记得都还挺认真,可当他在上课间隙望向江绒时,却见江绒的情绪反而更加低落了。

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按照江绒的意愿好好听课,江绒反而更不开心,纪潮星准备等下课再仔细询问,可当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响起,要同学们到操场上集合时,纪潮星便看到江绒仿佛一条滑不溜秋的鱼,随着越来越拥挤的人流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纪潮星:“……”

耳畔曹羁还在叽叽喳喳,纪潮星看了好几眼曹羁,曹羁都没有任何察觉,仍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周末的所见所闻,纪潮星没兴趣开口喝止,心中更加烦躁。

好在每个班做操的场地一致,纪潮星来到操场,很轻易看到了在他们班位置上的江绒。

他拨开人群,朝江绒走去。

身边热闹的场面让江绒在不适应的同时略显烦躁,他低垂眼眸,试图让自己忽略掉周身,可纪潮星疑惑不解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中,让本来就不开心的他更加烦闷。

他有些忍不了周身嘈杂的环境,想要逃跑,却又被理智牢牢拉住。

理智和情感的拉锯使江绒疲惫不堪,他的手握紧又松开,似乎极力忍耐什么。

就在江绒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握住了他攥紧的手。

江绒怔愣两秒,抬起头,正好撞上面前漂亮的浅褐色眼眸。

纪潮星的眸子里是江绒感到熟悉的温柔与包容,可他周身的环境,却让江绒感到些许陌生。

陌生与熟悉交织在一起,江绒竟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真实。

见江绒愣愣地看着自己,纪潮星皱皱眉,没敢做任何可能会引起江绒反应的行为,而是握住江绒的手。

被纪潮星握住的手微微松开,任由别人的手掌放入自己手心,江绒下意识将手心中的温暖握紧,漆黑的眼眸仍旧望着纪潮星怔怔出神。

直到广播中的音乐停止,传来人声,江绒才回过神来。

乍然从低落的情绪中脱出,江绒下意识看向面前人,在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反握住纪潮星的手时,江绒脸一红,很快将手松开。

一直任由江绒握手的纪潮星思考片刻,没有在此时询问江绒,回到了自己做课间操的位置。

两人和无数学生一起,随着课间操的音乐做动作,江绒垂下眼眸,总是不自觉将目光放在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上。

很难想象,这只手之前还和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指尖还残留着纪潮星身上的体温,江绒脸颊微热,不敢再回忆之前的画面。

情绪从第一节课一直低落到现在的他,似乎因为一个简简单单的双手交握变得好起来。

本来觉得自己是不是给纪潮星添麻烦的江绒,思绪开始变了个个儿,朝“为什么纪潮星会握住自己的手”这个方向思考起来。

所以说,为什么纪潮星会在课间操时突然握住自己的手呢?江绒想。

即使从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江绒还是有些不可避免的失落,他习惯性抬起头,在人海中寻找纪潮星的踪迹,可还没等他找到,江绒想要找的人却先一步出现在他身边。

纪潮星观察江绒的神色,见江绒神色还算稳定,才稍稍放下了心,想了想,他决定暂时抛弃一天打篮球的习惯,主动询问:“小绒,我们回到教室聊聊吧?”

纪潮星看似询问,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几乎从未拒绝过纪潮星的江绒这次也不例外:“好。”

他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询问为什么纪潮星不打篮球反而想和自己聊天,之前纪潮星握过的手再度被牵住,随后江绒便走了起来。

江绒挺喜欢被纪潮星触摸的感觉,可两人接触的次数一旦频繁,他就会反射性地胡思乱想起来。

纪潮星为什么会拉他走?他又不是自己不会走……

虽然他们是好朋友,可两个男人牵手走路,怎么都有些奇怪……

满脑子奇奇怪怪想法的江绒,就这么被纪潮星拉着一路走回教室。

教室里此时也有几个同学回来,并不安静,也说不上吵闹,两人回到座位,彼此都有些话想说。

纪潮星望着坐在座位上,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江绒,斟酌两秒后,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小绒,你现在肚子饿吗?”

“啊?”因为纪潮星会有什么严肃的问题想要问他的江绒一愣,下意识回答,“不是很饿。”

纪潮星想了想,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袋牛奶,他将习惯拆封,插到牛奶上递给江绒:“请你喝。”

男生的话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但却总能让人觉得他无比认真,听起来颇为矛盾,江绒看着纪潮星手上和早上一样的牛奶,他眨眨眼,将牛奶伸手接过。

“……哦。”

纪潮星望向拿着牛奶的江绒,用眼神示意面前人喝,直到江绒领会他的意思喝了牛奶,神色才变得满意起来。

纪潮星给江绒的牛奶是一个小众的品牌,奶味浓厚,即使凉掉也无损它的味道,江绒本想象征性喝一口,没想到被口中浓郁的奶味征服,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喝了这么多口的江绒满脑子想着快点喝完,专注性极高的他,暂时忽略掉了身边的纪潮星。

纪潮星看着腮帮子鼓起,像个贪吃小动物的江绒,原先只是顺手帮助江绒拿牛奶的他想法逐渐变了。

在江绒快把这袋牛奶全部装进自己肚子里时,纪潮星开口询问:“小绒,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会不高兴?”

本以为自己将情绪掩饰得很好的江绒手一抖,牛奶差点洒在桌上。

他抬起头,看向神色有些疑惑的纪潮星,犹豫道:“我……没有不高兴啊。”

不经常说谎的江绒说起谎来中气非常不足,听着就有股心虚的味道,纪潮星自然不会被江绒糊弄,毫不留情地反问:“既然小绒没有生气,那为什么到后面理都不理我,是因为我没有好好上课吗?”

完全没想到纪潮星会如此直白,江绒怔愣片刻,急忙反驳:“没有,不是因为这个。”

“那小绒为什么不高兴?”

纪潮星说之前那句话便是为了诈出江绒的话,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他眯起眼,很有耐心地询问。

“我……”想到自己提醒纪潮星好好上课时纪潮星不经意露出的烦躁神色,好不容易从愧疚情绪中挣脱的江绒又陷入了愧疚和自责之中。“我是觉得,我没有经过纪同学同意,就擅自在课堂上叫醒纪同学的行为很不好。”

听到“纪同学”这个称呼,纪潮星不动声色:“为什么小绒会觉得不好呢?”

江绒乖巧回答:“因为我没有征得纪同学的同意,不应该越俎代庖,自己管这件事情。”

见纪潮星神色似有不对,江绒连忙补充:“纪同学放心,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面对这样的江绒,纪潮星升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单纯的人他见过不少,但像江绒这样会为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理由道歉的,纪潮星还是第一次见。

他叹口气,在江绒忐忑不安的注视下,摸上了江绒的头。

“我们是朋友,小绒不要以‘纪同学’这么生疏的称呼叫我,这也会让我感到难过。”

江绒愣愣地“啊”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江绒茫然的神色,纪潮星继续说道:“朋友之间,是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就像小绒叫我,初衷不过是想让我认真听课,变得更好,我也能理解你,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我会直接和你说,而不是生你的气,明白吗?”

江绒点点头,表情似懂非懂:“纪同学……阿纪没有生我的气?”

纪潮星无奈点头:“我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

听到纪潮星的话,江绒仅剩的一点低落情绪很快消失无踪,变得开心起来。

他看向纪潮星送给自己的牛奶,又悄咪咪瞄了纪潮星一眼,有些不确定地询问:“那阿纪,其实是愿意我管你学习的?”

没想到江绒的脑回路拐到这上面,纪潮星一僵,过了片刻才做出回答:“其实……”

纪潮星对上江绒漆黑的眼眸,其中所蕴含的浓浓期待意味让纪潮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说出的是另一个颇有些违心的回答:“我不讨厌小绒这样管我。”

没感受到纪潮星话语里的违心,得到纪潮星正面回答的江绒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异样的兴奋。

江绒:“原来阿纪愿意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

纪潮星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他盯着江绒,看到江绒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比两本课本加一起还厚的笔记本。

江绒开心地将自己周末精心准备的礼物递给纪潮星:“这是我回去以后为阿纪制定的学习计划,还有一些高中的知识点和学习心得,阿纪一定要好好看看哦!”

纪潮星动作慢吞吞地接过充满江绒沉重的爱的笔记本,闻言僵硬地点头:“……我会的。”

江绒受到纪潮星“真挚”的鼓励,闻言更是开心,他转过头,从自己的书包中一鼓作气抱出了七八本练习册:“还有这些,这些是我周末去书店买的练习册,之前不是征求阿纪的同意看你的试卷和课本了吗?这些练习册都是我根据阿纪现在的情况买的,这本《五年xx,三年oo》是数学的,比较适合你现在的情况,这几本《xx笔记》主要归纳知识点,阿纪可以看看,巩固一下基础知识,这本……”

听着江绒一提起学习滔滔不绝的话,纪潮星默默接住他递过来的一大堆练习册,情绪也变得五味杂陈。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敢管他的纪潮星,第一次感受到学霸“令人感动”的爱。

虽然他也并不是很想感受到就是了。

已经不知道在心中叹了多少口气,纪潮星整理江绒送给他的练习册,神色中带着他自己看不出来的纵容。

“好。”

纪潮星和江绒并没有发现,早在两人回来之前就已经回到座位想趁这段时间看下小说和漫画的曹羁,此时正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

这就是独属于学霸的友情吗?爱(怕)了爱(怕)了。

心中庆幸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曹羁松口气,他望着还在交谈该如何学习的两人,之前不小心看到过的社会主义兄弟情文学又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纪哥对他的新朋友江学霸,看起来真的非常不一般,看纪哥对江学霸的容忍程度,简直超出朋友的范畴,不像是朋友之间能出现的,而像是……

锤了锤自己的小脑瓜,曹羁疯狂甩头,似乎将这个疯狂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

他纪哥是什么人?是那种连恋爱都说没兴趣的超级直男,江学霸也是个正经人,两个正经人在一起,怎么可能就突然变得不正经了呢?

或许是纪哥见江学霸年纪比他小,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照顾吧。

两人只是再纯洁不过的兄弟情,对,兄弟情!社会主义兄弟……打住打住。

疯狂在心中给自己寻找借口,曹羁的想法却不受他控制,想着想着又歪到了其他地方。

他不敢再看前方其乐融融的场面,将自己埋进手臂。

一定是自己最近在手机上看小说,文荒时总是找到太多社会主义兄弟情文学了,明明两人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做,自己却总是往不和谐的方面想,这样不好。

终于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曹羁抬起头,以为自己能够正视两人炽热的兄弟情义。

他没想到,自己一抬头,就看到他“正经”的纪哥,趁江学霸不注意,“正经”地戳了下人家的脸颊。

啊,他们两个真的好正经呢。